等到金乌西坠时,大家就都散了。花夫人赶忙把厨房的两个姨娘找来说话,这两个姨娘是专门照顾花家上下吃食的,每天天还没亮就要到市集上去买菜,和各家的姨娘都有几分交情。
于是吩咐她二人,明天若遇见成家的姨娘便多寒暄几句,问问成府这几日是否有客人在,这客人是不是她花家老二。
成家虽然与花家隔了七条长街,但是附近最大的菜市也就东城那一个,两家的姨娘必是会遇见的。
两个姨娘一直欠着身子站着,听到这茬感觉有点蹊跷,却不敢多问,做佣人的只按吩咐办事就行。花夫人为求心安,又特意赏给她们两块银圆。
如今纸币贬值很厉害,唯有银圆、黄金和美金值钱。姨娘们脸上乐开了花,眼睛都快笑没了,比刚才更加殷勤,让花夫人放心,这事一定给办好,也不会多嘴的。
花夫人“嗯”了一声,摆摆手,让她们先下去忙活。又到书房的佛龛前,给菩萨上了柱香,求他保佑她家老二平平安安,然后才回房歇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个姨娘就出门了,赶到集市上时天刚刚擦白,虽说来得有些早,不过也没办法,这毕竟是花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事。而今乱世,能够得到花府的赏识,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已经实属不易,她们办起事来自当尽心竭力。
为确保万无一失,两姨娘决定分头行动。
林姨娘是林管家的妹妹,虽然在厨房做事,但却是个精干的中年女人,围着市集左右逛了三四个来回,这才让她给碰上到成府的大姨娘。
大姨娘是个从东北逃难来的女人,不似南方女人温婉,从小在田里干活,倒像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因此私底下大家伙都叫她大姨娘。
她们成府的佣人不及花家多,但是警卫员却有几十个,大姨娘每日出来买菜,除了自己外,还要带上两个小厮充当挑夫。三个人目标大,老远就叫林姨娘给瞧见了。
林姨娘也不着急,不过十来米的距离,硬是每个摊子都挑选一遍,等选到大姨娘身边时,倒像是个偶遇。,跟着便旁敲侧击,套起话来。
不过三两句的功夫,便套出她家二小姐真的在成府的消息。
林姨娘知道了想知道的,也没敢再继续问下去。眼珠车轱辘般转了转,跟大姨娘话别,去了别的摊子。
等回到府上,将今早上的事一五一十全告知了花夫人。花夫人听完,当场没站住,一个趔趄倒在了沙发上。一帮佣人忙手忙脚乱地拥上去,火烧眉毛的去请了西医来,给她吊了一瓶葡萄糖。
醒来后,花夫人靠在床头直掉眼泪,她说她家老二,是被成府给软禁了呀。
*
林管家在成家当差多年,这两日夫人愁眉不展的,眼下又突然病倒了,问她妹妹林姨娘到底跟夫人说了什么,对方却支支吾吾的,说是夫人不让说,他心知定是出了大事。
好在第二天下午,花穹就回来了。
花穹头一天晚上接到自家夫人电话,便立马派人买了最早的一趟火车,一到家就听说夫人病倒了。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立刻回到卧室照顾着。
花夫人迷迷糊糊一睁眼,就见着花穹回来了,风尘仆仆的,盘在头顶的长发,竟然有几丝乱,当即就哭出了声。把这两天的事全告诉了花穹,让她务必给老二做主。
花穹的生气程度比花夫人更甚,直骂成荔这个兔崽子,不把她放在眼里。
在家稍作休息,换了身黑色的旗袍,肩头披上短款披风,花穹领着自家夫人,气势汹汹的就上了成家。
而此时,正值夜色沉沉。
成荔刚从保密局里回来,还没等吃上两口饭菜,就听门口的警卫员来报,说是她两个丈母娘来了,当场吓得她把筷子都掉到地上了。
花穹不是还在天津出差吗?
怕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两丈母娘来管她要人了。
好在她脑袋瓜聪明,只短暂的思考,便想到了对策。搁下碗筷,吩咐人暂时不要将花穹来的消息告诉花尚喜,旋即殷勤的跑到门口去接人。
车在花园里停下,成荔亲自上前拉开车门,对着花穹喊了声“法法”,又对着花夫人喊了声“妈”。
花夫人心切,张口就要问她家老二在哪,话到嘴边的时候,花穹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跟着,花穹牵起她的手进到大厅喝茶。
成荔在旁边小心伺候着。
“法法,妈,你们还没吃饭吧,厨房刚上的菜,还热乎着,要不先吃两口,有什么事咱们吃完再说。”
花穹冷着脸,轻哼一声。
花夫人不知自家这口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担心跟不上节奏,也赶紧跟着“哼”了一声。
成荔不气馁:“芝盈再过几日就从苏州回来了,我特意跟她说了,老锦记的芝麻糖特别好吃,让她千万给妈妈多买些回来。”
花穹:“哼。”
花夫人:“哼、哼。”
成荔有点呼吸不畅,丈母娘果然是个奇怪的生物,这一下还来俩,简直要人命。
好在她还有杀手锏,故作委屈的憋憋嘴,蹲到两位丈母娘跟前,为她们捶起腿来。
一看这等景象,周围的警卫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成荔一记眼刀杀过来,便全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们二位为何而来,可荔儿也着实没办法。”
“哦~”花穹拖了个尾音。
花夫人挑了挑眉。
谁都没有接话。
成荔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凑到她俩跟前,压低声音继续道:“……说起来,是荔儿不好,没有管教好妹妹,拖累了成家和花家……这事……这事着实,”她吞吞吐吐一阵,接着痛心疾首道,“梓笑……怀孕了。”
“什么!”
“什么!”
“嘘。”成荔把手指贴在嘴唇上,示意她们冷静。
弄大omega肚子可不是件小事,早年可是要扭送官府的呀。花夫人的身子本就还虚着,如今一听这消息,差点又晕过去,好在一旁有花穹扶着,她捂住胸口,决定把话问得再清楚些:“我家……老二的?”
成荔故作悲痛地点点头,恨不得再挤出两滴眼泪来。
花穹抿着嘴没说话,指尖气得发颤,心里却直呼成荔这小娃娃不按套路出牌。
消息来得太突然,就像龙卷风。
花穹琢磨着计划虽然打乱了,但能将计就计,先把她家老二带回家再说,置于孩子……到底是不是她花家的血脉还有待核实。别一时冲昏了脑袋,替别家养了孩子。
装作咬牙切齿的样子,起身拿过窗台边的鸡毛掸子:“花老二呢,让她给我出来,看我今天不打断她的腿,混账东西。”
*
“阿嚏!”
花尚喜本在房间里和成梓笑斗蛐蛐儿,不想冷得打了个哆嗦,在成府百无聊赖好几日,让肖老板送去的布匹,也不知道她母亲明没明白。
成梓笑见她突然打喷嚏,担心她感冒,忙把窗户关上。
“哎呀,不玩了,玩物丧志。”花教授趴在桌子上,显得小孩子起来。
凳子不大,成梓笑挨着她坐下去,显得有些挤:“别不开心了,你就当是陪我了。”
“那频率比对报告什么时候才出得来啊。”
成梓笑不知为什么,特别喜欢看她委屈的模样,或许是快要当妈妈了,对孩子她法法也莫名的母爱泛滥:“神经胶质细胞的频率比对非常的复杂,国内目前能看懂的就三个人,一个老眼昏花,退休了。一个被北方军队的炮弹给炸死了。还有一个今年移民美国,咱们的频率比对,现在还在太平洋上漂着呢,准备给他送过去,轮船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两个月。
“啊?那我岂不是两个月都出不了门。”花尚喜绝望了,关上窗户后,屋子有些闷,她起身在房间踱了两步,准备到花园里转转。
拉开门,拾级而下,楼梯还没走到底,就见着她法法和她妈。
“喜宝!”
“妈!”花尚喜惊呼。
花夫人更是喜极而泣,迫不及待地向她招手:“快给妈妈看看,哎哟,怎么瘦了。”
成荔顿觉头顶飞过几只乌鸦,妈,您看仔细了吗,她明明脸都快长圆了。
看到花尚喜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花夫人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要知道成荔是战场上淌过血的,怕就怕真要把她惹极了,把她家老二丢到牢里去吃苦。
眼下看来,是她多虑了。
目光越过花尚喜肩头,她才发现成梓笑端端正正的站在不远处,花夫人看了看花尚喜,稍作踌躇,还是上前打算跟成梓笑说说话。
“伯母。”
花夫人点点头,下意识去瞧成梓笑的肚子:“梓笑丫头,还好吧?”
“谢谢伯母挂念,有喜宝被陪着,梓笑好着呢。”
“我是问……肚子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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