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柠是后来才知百露丹乃诱君之物,身体肌肤雪白通透如水露,行灵修时,男子似蜷伏暖湿的女身中,裹着愉悦的满足。
百露丹:其爱娇小,惑君堪怜。
北柠看了眼细口瓶身贴的字,同老君的仙侍道了身谢,便急步离开了太上府邸。
小鱼不懂其意,行窃取一事因怯懦只拿走了三粒,其中一粒,雀衣得了,而后晴蝶瞧着欢喜便要了去。
北柠到天宫丨庭院时,晴蝶和雀衣正在洗衣池里玩水嬉闹。
她远远的站着,看见了衣裳湿透紧贴身的晴蝶,一撇一笑百媚生,青丝白暂有欲侵外。
真如老君仙侍所言,“女者服用,气质暂变,媚而生妖,妖则引丨欲!”
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花雨,北柠抬眸望,竟是六瓣霜花。
落了她满身,寒意遍体。
北柠咬唇垂眸,哽言,拢紧了干净的衣裳,念了一眼远处她也曾会笑出来的灿烂,双眸溢着冰冷转了身。
昙花本如梦,却在瞬间,开遍了整个天界。
霜花,昙花……
整个天界,遍地都是他心上人的踪迹。
她躲都躲不掉。
明日润玉生母忌期,旭凤本是要来的。
千年来,润玉与母亲仇恨未泯,他来与不来不争过错,也承不了任何人的情为生母赎罪,索性让锦觅替一回。
水神乃簌离恩人,锦觅又是水神之女,多少能给润玉些许家人陪伴的温暖,也避开了他的碍眼。
千年一忌,乃重事。
别让兄长觉得孤独,以往他谢绝相伴,多是想一己承担伤事。
月下仙人将旭凤原话转达给润玉听,彦佑附和:“润玉,干娘躺了千年多些人多些热闹。”
润玉拨开千百张红柬,将龙泽放于书案中央,他才抬眸看向殿中的三人,“人生多孤寂,不必假一时之欢,乱了事中人清静。”
“那我们就不去了,让觅儿陪着你,太湖下三日有个伴儿。”月下仙人拍拍锦觅的肩膀,“我家小葡萄可什么都会,这几日你是不会无聊的。”
“葡萄?”润玉下颚绷紧时,是最为冷脸时,眼神无情似寒冰。
锦觅笑言:“小鱼仙倌,知你念母之痛,我在外面布了霜花和昙花,如此你就不会孤单了。”
润玉目光冷冷地扫向外面那片花海,轻微蹙了眉。
彦佑试图让润玉和旭凤关系更亲近些,便游说道:“旭凤好歹也是与你同脉,不让去着实不合人情。”
却不想,静坐的润玉,瞬时起身,拂袖掀翻书案上的笔挂,“母亲仇恨,尔等勿要僭越!”
润玉深看了一眼彦佑,启唇:“来人,送客。”
“小鱼仙……”
“润玉每到这几日心情不好,走吧。”
彦佑走了几步,回首,那万年孤独的宝座之上,冷清之人虽如美玉但不懂人之常情,与顽石有何不同?他叹息转头,走出了璇玑宫。
润玉仇恨并未加注在旭凤身上,只是荼姚始终是他母亲,这道鸿沟,无论过了多久,都是无法逾越的。
他可以既往不咎,但他没资格替长眠的生母,说原谅!
其实润玉仅剩的这几位亲人,是懂他的。
知他所爱,晓他性情。
“锦觅,要不你穿上红衣,做回那颗小葡萄好让润玉看着心欢。”月下仙人想破脑袋想到的主意。
彦佑犹豫了片刻,虽是下策,但也是个法子,“也好。”
月下仙人还说:“说不定润玉一开心就恢复凤娃神籍,棠樾也好有个威风凛凛的战神老爹。”
锦觅同意了。
姻缘府的落霞锦最配锦觅,这段话,不知由何人起,传了千年。
北柠也曾耳闻,今日说的人尤其多。
她与天帝保持着该有的君臣距离,旁人不知她心,说起百桩锦觅上神与天帝曾经的事见她走来并不避讳,反而笑得灿烂将往事完整复述与她听来。
她微笑点头,转身之后,眉目间,是一寸又一寸的恍惚。
这场华丽的两花赠与,连太湖亭都花开满亭。
到底是他的主宰地,怎会没有属于那个人的一丝气息!
“北柠。”邝露换了身浅蓝素裙,脸上挂着淡笑向北柠走来,她手中拿着一把未打开的红伞。
北柠冷得有些麻木,僵硬地扯了个笑脸,“邝露,我可以叫你邝露吗?”
邝露和善温柔:“可以。”
邝露也听到了众仙传锦觅和天帝的事情,她主动安慰北柠,当洗净心中妄想自然洒脱了不少,的确比爱人更自在。
她知道中殿那红衣是为北柠准备的,是润玉在她布星守夜时,同她说起的一件事。
“陛下生母甚爱红衣,他是个贴心之人,会让带去的女子给个好印象的。”邝露握着北柠冰冷的手,希望她能撑下去,眼前的景象,不过都是假象。
只是爱,需得她在意的人亲口道出,才是值得。
对于邝露的话,北柠似懂非懂。
眼看就要到润玉每日书写的时辰,得回到璇玑宫为他砚墨,犹豫着来到大殿门前,有几位上神前来找他议事。
想到刚才的囧事,就不想进去,可老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在殿中央行礼:“参见陛下。”
润玉听到熟悉的声音,特意顿了笔:“嗯。”
北柠抬眸看到书案上一堆红柬,心中疑惑到了书案前才得解,原来是锦觅每年都会写给他的请柬。
保存完好,崭新,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去留住的红。
“陛下,明日之后,便是陛下承诺的纳天妃之期,还望陛下恩准众神带诸位仙子前来。”
“翼神所言甚是,画像有差不及真人。”
“神女多姿,陛下切莫辜负。”
润玉侧了一眼安静磨墨的北柠,她面无表情,想起那日她拒绝之言,昙花的圣光遮了眼波。
“本座太上忘情已定,尔等勿要惦念。”
北柠拿墨块的手一僵,长睫剧烈抖了抖。
众神听言,匆忙下跪,“还请陛下三思!”
殿中,许久沉寂。
“星微仙上如何看待此事?”祈神点名。
北柠没想到上神也会翻旧账,直起身,站在高处垂望别有用心的上神,声音有力:“陛下纳天妃与我无关。”
无论润玉作何选择,她始终是个局外人。
更何况,她并不想成为这宫闱里其中的一个妃,终身被困。
众神再拜:“陛下三思!”
北柠若无其事地继续砚墨,手心出汗,落在脖颈间的霜花有些凉。
润玉垂眸,厉声:“退下。”
众神静声须臾,纷纷退下。
包括北柠。
北柠侧开脸,瞳孔被书案上的红柬短暂染红,她提起长裙踩下台阶。
润玉在身后忽然开口:“等等。”
这里没别人了,她知道是叫自己,便回了头,那双清澈的眸,再度被红柬渲染。
“龙泽。”润玉别的没说,将龙泽递给了她。
两指相触,相离,不过刹那之间。
却在心里留下刻痕。
北柠握紧了龙泽,笑容愈人:“北柠告退。”
“晚膳,还请你做一回。”润玉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两人份。”
“好。”北柠应了下来。
润玉似乎没完没了,“要清酒,不要桂花酿。”
北柠:“好。”
润玉:“……辛苦。”
北柠才走出中殿,便听见宣倌洪亮一喊:“锦觅上神到!”
她定睛看去……愣了叶落地,风拂过,花落肩之久。
“落霞锦是天帝最爱女子的装束,也只有锦觅上神才配拥有。”
“邝露,别穿得那么扎眼。”
“下次别穿得那么扎眼。”
“陛下生母甚爱红衣,他是个贴心之人,会让带去的女子给个好印象的。”
“两人份。”
……
锦觅对她含笑而过。
身后的大门,关上的声音很沉重。
北柠的眼睛眨了眨,红了,润了。
她咬着牙,拢紧衣裳,企图将自己裹得严实些。
她转身,回看被门阻隔着的大殿,一滴泪落在手心,灼着龙泽。
北柠眼前忽现方才水湿尽她身,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用力拽着衣裳,使劲拢紧。
晚膳两人份,北柠尽心做好送去。
不见锦觅的身影,润玉还喝得醉睡。
仙侍告诉北柠,“锦觅上神刚进去,不知陛下说了什么,她匆匆离开璇玑宫后,陛下喝了许多酒便醉成这般模样了。”
润玉睡颜清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傲令人感到距离与他很远。
邝露有提到过,每到润玉忌日那段时间,他会消沉些,他会不开心。
北柠在他耳边说些开心的故事,希望能让他心情舒畅些。
她一直照顾着他,未离半步。
润玉虚睁着眼,模模糊糊看到北柠的样子,渐渐的,她成了一微光,落进黑漆漆的地方。
他拧深眉头,“葡萄。”
他尝过最甜的果子,就是葡萄干。
也是第一束进入他生命之中的温暖。
润玉迷醉了眼,看见北柠似乎落了泪。
他想给她吃葡萄,甜一点,就不会难过了,他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葡萄。”他幻变出葡萄干,摊开手心,递给她。
北柠含泪接过,他笑了。
她犹豫着,终究是没吃,还给了润玉,起身离开。
站在门外,一片霜花从她眼前划过。
她闭上眼,苦笑。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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