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念之花血泪漫天飞舞,染红月华拂清心扰寻常。
执爱惹得尘埃遍地开花,一滴泪百转千回偏偏灭。
润玉从未见过如此红的颜色,不,他见过……
一件血衣,经他手,染红了昙花。
他右手枕于腰际,左手抬高去接空中飘落下来的红色星光,那红光蔓过掌纹时,照亮开成花朵的尘粒,心境虽变得有些不稳,但他姿态仍然优雅,自若。
他向来都是这般模样,不惊不乱,不喜不悲的面对种种困惑和苦难。
他自知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好美啊,我从未见过尘埃落地开成了花,天界终于又开起了花。”
众仙子各上神纷纷外出,望着最美的一处,聚到了一起。
尘埃飘在空中时红,落在指尖或衣服上,或地面上,草木上,会像含苞已久的花一样绽放出瓣片。
绽放后,风扬起,像雪一样,漫天飞舞。
“哎。”
“老神爷爷你叹什么气啊?”
“不知是何人的执念太深,血染天地间无数生灵,就连这卑微尘埃都被染尽,只为那人盛开一片花海。”
“是好事还是坏事?”
“唯情不分好坏,痴傻或体面,生也好死也罢,我等旁观者,并无资格妄加评断。”
众神观望,无不动容。
润玉面无表情,但眼瞳中始终覆着一层水雾,看不清其中情绪,波澜不惊。
静得令人心碎。
他行姿谦谦,踱到披香殿,不知何时,红尘落满白衣,屈指欲弹,却终是放下了手。
润玉展开经书,眼前出现斗姆元君的幻象,庄严神圣。
“天帝,太上忘情,无小爱,怜众生。盛世太平需慈悲,但于你亦非慈悲,若要悟透慈悲心法,何不渡己再渡众生,如此,才是天帝心中的万世升平。”
前些日,他寻得斗姆元君问如何太上忘情,断情绝爱,才能真正做到不悲不喜。
如今看来,这并不容易。
润玉挥去幻象,走出披香殿。
正巧,破军前来禀报:“陛下,尚未找到北柠,恐怕她早己不在天界。”
润玉点头,柔声,却不失威慑:“退下吧。”
破军行礼:“是。”
润玉仰面,凝望着越下越大的红尘花海。
沉默许久。
他想起小时候,娘亲曾经告诉过他,红尘万丈,是最悲的美景。
它是心口的红,是命中劫。
润玉唤出昙花,轻轻说:“其实我知道,这并不是那个人送的昙花。”
是你。
风携红尘涌,天地皆成相思色。
润玉将昙花放入精元处,释放应龙真身,腾飞而起下至凡间天空,于云层中沿飞寻觅。
龙之声气势磅薄,震慑天地。
魔界闻声赶来。
以鎏英为首,三十余魔将。
其中,有两位乃是天界之人——彦佑,月下仙人。
还有,旭凤夫妻二人。
鎏英挥出长鞭,劈向上空,瞬间,电闪雷鸣,“润玉,我夫君湮灭之事你有何解释?”
她怒火烧成一团黑雾,淹了这里所有的草木。
应龙见此景,施布雨露,将魔雾驱散,护了草木。
润玉变成人身,踩在云端上,垂眸,第一眼便是那素净的锦觅。
不知为何,今日相见,心中竟无那一丝不甘和背叛。
如此,他坦然了许多。
月下仙人仰头,指着他,出口变指责:“润玉,枉你还是六界至尊,竟不分说道,就毁了奇鸢封录。”
润玉目光淡淡的划过锦觅,轻蔑于月下仙人等人,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对鎏英说道:“奇鸢害本座生母枉死,其罪当诛,身为魔界统领最应清楚杀人偿命。”
其声空灵,浩荡。
鎏英自是不甘,“天帝陛下,暮辞错了,我认,可灵祠一事就不能随了鎏英的愿吗?”
彦佑说:“如今润玉贵为天帝,律法有情或无无情,都是他说了算,随不随你的愿,还不是看他心情。”
锦觅用手戳了戳彦佑的腰,“扑哧君,能不能说话不要那么夹带刺,你这样会刺激到小鱼仙倌的。”
月下仙人赞同:“是啊,他那么小心眼。”
“兄长,旭凤恳求兄长一件事,奇鸢既已湮灭,求兄长御用封录残片给他立出祠碑如何?”旭凤声音低沉,态度很诚恳。
锦觅:“是啊,小鱼仙倌,仇恨了了,何不放手给自己一个放下的理由。”
旭凤带头,向润玉下了跪。
月下仙人和彦佑也纷纷跪下,不情不愿,但道义使然,“求,天帝陛下开恩。”
润玉很在乎他的亲人,很在乎。
尽管这些亲人,对他都不在乎。
在看到旭风朝拜的那一刻,他心下一软,罢了,抬手一挥,将残录化为墓牌,挥送到鎏英面前。
至此,鎏英等人便收了手。
鎏英抱拳行礼,“多谢天帝。”
随即,拿着墓牌飞向天空,远去。
她的部下,紧紧跟随。
其中包括,属天界不属魔界管辖以及保护的上神,月下仙人,还有散仙彦佑。
他俩齐齐跟着旭凤去了那魔界,这些,润玉亲眼见到,实在心寒。
他们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其中月下仙人笑言:“还是彦佑的办法好,用亲情让那无德的润玉软下心肠。”
彦佑:“还好他良心未泯,不然也不管用。”
鎏英拿到了夫君的立祠,自然高兴,“多谢大家了,请你们大鱼大肉。”
旭凤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锦觅没跟来。
那处,还剩一个锦觅。
她仰望着润玉,说:“小鱼仙倌,桂花酿我酿好了,有空来喝。”
润玉看她一眼,便偏过头去,望向别处,“恩。”
锦觅犹豫了一下,“小鱼仙倌你别介意彦佑他们说的话,他们肯定是无心的。”
突然。
润玉体内一痛,细查之下,才知是精元之处在痛。
他忆起此处放了昙花,便拿出来看看,不想,却看到了令人错愕的一幕。
昙花的颜色和血泪,从正红,变成了十分骇人的黑红。
好像就是这红,在灼烧他。
锦觅看到是昙花,心中自是有些惆怅,“小鱼仙倌,还在喜欢昙花吗?这花怎么感觉像在流血呢?”
润玉对锦觅说话的声音与别人是不同的,由心而发,情之所动。
温柔,无奈,更多的是呵护:“觅儿,你可知这是为何?”
锦觅细想,“我听长芳主说过,花若是食得一人魄,便会生情有灵性了。”
“魄?”润玉垂眸看向昙花,不解。
锦觅抱歉地笑笑,“至于是什么魄,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我不知晓。小鱼仙倌,你这是别人所赠吗?”
润玉:“恩。”
昙花黑红的血色,几乎融进黑夜。
而在万念之花发生异变的同时,躲在凡间偏僻山村树下的北柠,受尽了折磨。
万念之花流黑红血泪时,正是她撕下肩膀那一块的白凤羽。
她现正在咬牙,去脱身上的白凤羽裳。
就像亲手,撕下自己的皮。
动每一寸,便痛得厉害,生不如死。
她现在只想求死,可白凤羽必须活体撕下,否则就会跟她一起灰飞烟灭。
北柠的手剧烈的在颤抖,撕着胸口处的白凤羽,撕掉之处,是鲜血淋漓的肌肤纹理,流着血,然后被无境狱的力量焚化。
撕到胸前真的太痛了,尖锐,很明显的痛。
北柠到底是个脆弱的人,痛得她边哭边撕,但是不敢出声。
“啊!”
北柠受不了了,咬牙,狠心一把撕了凤羽,从胸前撕到腹部。
痛得她大汗淋漓,冒出来的汗水,浸湿血淋淋的伤口,就是伤口上撒盐,她在这一瞬间差点没撑过去。
上半身前面撕干净了,而她接下来要面临的,是全身!
北柠找了一根比较粗的木棍,咬在嘴里。
闭上眼,深呼吸几下,一鼓作气,咬牙,一下子把白凤羽从腹部撕到膝盖的位置。
很痛。
但长痛不如短痛。
北柠的汗水从额头大滴大滴的淌,她从来没有流过那么多的汗水。
“很快就解脱了。”她说。
恶狼闻着血腥味赶来。
北柠恰好撕完了白凤羽,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对付凶恶的动物了,连呼吸都很累。
成群结队的恶狼将她团团包围,对着她龇牙咧嘴,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瞳贪婪又嗜血。
被剥下来的白凤羽裳化作一只白凤凰,在她头顶上盘旋,鸣叫了好几声,便朝翼洲飞去。
北柠这时,彻底昏死过去。
恶狼前仆后继,扑向她。
它们将她掩埋在饥饿消瘦的身躯之下,啃食着不够塞牙缝的肉。
树林阴森可怖。
就在狼群食乐之时,一道堪比天宫大小的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击中已经没有气息的北柠。
狼群被这道光柱震飞,四处散落,全都死了,它们的嘴上还有北柠的血肉。
北柠的周围,被光柱夷为平地。
所有草木生物,全都化为灰烬。
这道光柱不断注入她的体内,白光如昼,她在光柱之中,仿佛小小的尘埃。
北柠的身体完全变得透明,身上萦绕的光灰已经被风吹散。
那道光柱,完全注入北柠的身体里,周围霎时失去光芒,重新归于黑暗。
北柠的身体散发着微光,渐渐的,竟然从虚无的透明,变为实体。
那颗静止的心脏,慢慢的,慢慢的跳动起来。
她又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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