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好热。
心脏仿佛烈火焚烧出纵横交错的裂纹,泵出的血液似滚烫的火浆蔓延全身。
灼烧五脏六腑。
北柠躺在床上痛得打滚,浑身大汗淋漓。
邝露元神受损,施法功力尚且不足,她还是尽力施法救人。
却不想,一靠近北柠,昙花瞬间发出强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邝露击退。
“夜神!”雀衣扶住她,神色紧张的看着那朵花,“雀衣刚刚碰过那朵花,无任何问题,以为只是寻常昙花,可为什么夜神你……”
夜神勉强站直身子,眼底那不明的情绪愈发明显,她看着那朵花,似乎在挣扎着什么,痛苦的闭上眼,片刻后,拿出一粒丹药,“罢了,你且给她服下。”
雀衣拿着丹药,犹犹豫豫的,害怕靠近。
邝露已是上神,元神的结界竟被轻易破坏,还受了损。
她一个小小的仙侍,元神还没结界,且不是要灰飞烟灭?
“啊……好痛,好痛!”北柠抱着身体,不断挣扎。
身下的被褥早已被鲜血染红。
邝露有些疑惑。
一个凡人以血为命,为何流了如此多的血,都没死?
雀衣看北柠痛不欲生,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冲上去,给她喂了丹药。
后退好几步,盯着自己的身体看,没有出现羽化,也没有任何不适。
那朵花,也没有异常。
开心之余,也感到好奇怪。
为什么夜神会有事?
邝露瞥了一眼像劫后余生一样开心不已的雀衣,捂着胸口,再次去凝视那朵花。
北柠手中的花,是昙花的形态,跟寻常昙花有所不同的是,这花,纯净无暇,一层光雾缭绕着花的轮廓,白得耀眼。
它虽纯白圣洁,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慑力。
北柠服下丹药,渐渐安静下来。
邝露忌惮她手中的那朵花,没有机会去探其是否有元神。
可是,她身上根本没有修行之人的气息,也没有任何妖物污秽之气。
凡人,怎么可能会看见魅灵这种脱于六界之外的虚灵!
难道古籍记载有错?
不可能!
“本神去趟省经阁,她护过陛下,你得好生照料。”邝露警告,“今日之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是,夜神。”
邝露向来慈悲仁德,这次救北柠,出手便是老君在丹炉里练了万年的梵伽荦。以得道升天的狸猫元神精炼,服用者,若凡人,会有九条命,若是上神,会延长一半的仙寿。
当初天帝封她为夜神,撤去夜神无尊位的散仙之名,她晋升为上神。
润玉将此丹赐于邝露,而非用来弥补自己曾经使用禁术损耗的一半仙寿。
而邝露只想长伴君左右,无心长寿。
君生,她生。
君逝,她死。
这颗丹药对她来说,不过只是一粒救命良药。
给谁都可以。
服用过梵伽荦的北柠,一夜之间,伤势痊愈,连她以为的高原反应都没有了,呼吸顺畅舒坦。
就是心脏的位置有些痛。
“这朵……花,真的是万念之花吗?”
“我不知道,它现世明明是团吸人血的雾,居然变成了昙花。”
北柠把花插到雀衣找来的净瓶内,瓶身白里透青,很适合纯净的昙花。
雀衣:“我听说这万念之花本无形,会变成昙花是你的执念吧。可是你包里好多都是彼岸花的图,为什么会变成昙花呢?”
花梗上仅有两片绿叶,上面有点血迹。
北柠从书包里找到一张香香的餐巾纸,低头,细心擦拭绿叶上的血迹。
“大龙喜欢昙花。”
当时生死一线,她心中念着的,却是这昙花。
“他喜欢昙花。”
“昙花。”
如今这心中所念,在耳边回荡着,带着坚定的信念。
是她要宠的大龙没错了!
命都没了,还想着他的花儿。
等到夜晚,夜空披星挂月。
众仙差不多歇下了。
北柠捧着万念之花去找大龙,看到昙花的样子,他一定会很开心。
北柠寻了几处都没见到润玉的身影,想了想,他可能去了天河。
不过天河是锦觅赠昙花种子给润玉的地方,还是他们常常一起看星星的相约之地。
这未免也太触景伤情了些。
北柠来到天河,不见润玉踪影。
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放过自己,就是不要碰以前的感情。
不料。
北柠正准备回头去其他地方找,却瞧见了落在河岸边的龙鳞。
地上的血已经干成暗红色,想来,他已离开这里许久了。
龙鳞闪着微光,她定睛一看,形状半圆,底层鲜红,中间位置很干。竟然是那日他要拔掉的尾部龙鳞。
他终究,还是拔掉了。
北柠小心翼翼的拾起龙鳞,呵护至宝似的,握在手心里。
傻大龙。
身体上的伤,怎敌得过心中刻骨悲痛。
北柠心急,也不知道大龙伤势如何。
离开天河,来到七彩虹桥,发现了躺在桥头的魇兽,它在熟睡中,嘴巴有红红的,头搭着的前脚腿白毛上,也染了些红色的东西。
她走近,想看看魇兽会不会吐出关于大龙的梦境。
“好啊,原来是你这小家伙偷吃了我的蛋糕!”北柠指着他沾上奶油的小鼻子,“你不是吃梦的吗?连奶油你也敢吃啊,就不怕有什么副作用?”
魇兽暴躁的叫了一声,站起来,傲娇的瞅着她。
“你偷吃我的蛋糕,你还有理了啊?哼,小家伙,看我那天非把你做成一道美味的菜。”北柠故意吓唬它。
魇兽胆小,跑了。
魇兽跑的时候,吐出一个蓝色的泡泡。
是邝露的所见梦。
润玉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埋首于臂弯中,双肩微颤。
他在哭。
北柠还想继续看下去,泡泡突然破了。
“嗯?”她还没看到后面怎么样了。
大龙哭了,他是怎么熬过这一夜的。
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回头。
邝露右手收袖,手背在身后,“北柠姑娘身体恢复得可好?”
“嗯,好了。不不不,没好没好。”北柠咳嗽了两声,捏着拳头,轻轻捶胸。
邝露方才察觉魇兽吐出的是自己的所见梦,连忙赶来,破掉梦泡,防止被天帝看见,却不想,是北柠看到了,她说:“北柠姑娘若是想在天界多待些日子,有些事,该不该说,望你思量。”
“明白明白。”北柠自然是知道的,窥见上神之梦没被罚就不错了,她肯定不会说邝露曾经见过大龙的脆弱。
看到北柠手里还拿着万念之花,邝露自觉后退了几步,“这昙花你要拿到哪儿去?”
“给陛下的。”北柠不知道邝露之前发生的事情,笑着拿花靠近过去。
邝露再退,抬手,“陛下今日在花界跟人叙旧,不在仙界,你拿回去,明日再送吧。”
北柠恍然,难怪一直找不到这位至尊,“哦哦哦,谢谢夜神。”
抱着玉瓶转身,想到明日大龙看到花可能会开心,她心情不错,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等等。”身后传来邝露的温和声,北柠回头,只见她眼瞅着昙花,看她想过来,却不见她脚步有动,只得远远的说,“你为什么会选择是昙花的样子?”
北柠指腹摩挲着玉瓶,清凉的感觉在指腹百转千回,“因为大龙喜欢昙花。”
她说这话时,甜甜的笑了,眼眸像月牙那样,明亮。
邝露愣住,有些话,她没问,心里很清楚了。
她暗自神伤,唇角扯出一抹苦笑,“你比我勇敢许多。”
北柠听不太懂。
“可惜,没了水神,他宁愿孤独。”
邝露深沉,她背负了太多,说话时时深奥,旁人想好久都不一定能懂。
北柠也是想了一会,才明白的。
“没关系,我不求他爱。反正呢……我就是要宠到他烦。”
“我宁愿他被爱到烦,也不愿让他觉得自个一无所有,孤独寂寞的可怜神。”
邝露诧异。
这个凡间女子,真勇敢!。
她竟然不如万分之一。
因为一旦说出那个字,她怕极了连守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北柠笑容甜柔,她说:“我希望啊,有一天大龙抱着脑袋,崩溃的呐喊“啊!为什么那么多人爱我,为什么那么多人宠我,好烦好烦,我都没自己的小世界了,你们能不能让我静一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戏精上身,夸张的演完,用指尖轻逗昙花,“如果爱,请宠烦他。”
连一丝寂寞都不要给他留。
就是那么没道理!
邝露不知怎的,鼻子泛酸,红了眼眶。
但她笑了。
这是她,在润玉的心“重伤”后,第一次笑。
唇红齿白,洋溢着浓浓的期许。
北柠捧着昙花回了庭院,坐在床榻上,反复摸着凉凉的龙鳞。
夜深,她便困了。
抱着昙花和龙鳞睡着了。
北柠熟睡中,无意间弄翻了玉瓶,昙花正好轻砸到她手心里的龙鳞上。
狂风忽起。
屋外一片漆黑,门口站着个黑影。
倩倩玉影,裙裳乱舞。
她手上的布星宿法术,暗下去。
万念之花在碰到龙鳞上的血迹时,突然绽放更大的花廓,更多的花瓣。
而龙鳞上的血迹,忽然化作一缕红烟,缠着万念之花凋零下来的一朵花瓣,飘到北柠的头顶。
慢慢下降到她的头上,溶进她的脑中。
“小鱼仙倌,我喜欢你,我们要一生一世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不好?”
“我也喜欢觅儿。”
北柠觉得头好痛,快要炸了。
她听到很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努力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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