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马上就接。”乔珞应承的很乖，行动却不爽利。
他不慌不忙地盖上锅盖，放下手里的筷子，这才慢慢悠悠地拿起了手机。
按下接通键的那一刻，在灯光的照耀下，乔珞的神色温顺的不像样儿，眉目间，却恍若涂着不近人情的矜贵漠然。
“乔珞！”
沈行声音微沉，两个字咬的极重。平日里沈行不会这么生硬的喊人，乔珞几乎能想象出那头儿的男人微微皱眉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悦表情。
只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乔珞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地应道：“嗯，我在。”
乔珞这话说的寡淡，平直如白开水的语气愣是让沈行听不出喜怒。
沈行愣了有一秒，而后问道:“你、你在哪？”
乔珞拿勺子搅了搅白瓷茶杯，眼睛盯着锅里逐渐漂浮起来的羊肉卷，轻笑道：“在家啊。”
这样明显的谎言让王楠都眼皮子一跳，更何况是沈行了。
只见那边沉默了一瞬，沈行转而又固执地重复道：“告诉我，你在哪？”
乔珞微微皱眉，似乎是不舒服于沈行这样的态度，他看着手腕上的腕表，等过了约摸七八秒，这才慢吞吞地回复道：“在吃火锅。”
随即，手机里传来了车门被打开又狠狠关上的声音，和那个貌似名字叫林亚然的男孩儿断断续续似乎很委屈的说话声。
——“为、为什么？”
——“沈先生，我等了您一星期，您好不容易有时间了……我，我……”
——“下车。”
紧接着，一切归于平静。
“珞珞。”沈行的声音有几分不自然，停顿了一瞬，才又在电话里强调道：“地址给我。”
“就是和王楠一起吃个火锅，这么紧张干嘛？”乔珞微微不耐，说着不太中听的话儿，偏偏说话儿的人，声音乖觉到了极致。
沈行捏着手机，没吭声，只耐心地等着乔珞回话儿。
乔珞不说地址，他就闷头等着，一时间，电话里只有俩人的呼吸声。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乔珞暗骂一声倔脾气，到底是妥协了。
他捞起羊肉卷，夹到盘子里，耐心地拿筷子拨出沾染在上面的红辣椒，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地扫一眼桌角菜单上最下排的那个地址，敷衍地读了一遍：“新湖路31号的那家，我在三楼。”
“我一会儿就到，等我。”沈行回复的很快，眉宇一瞬间舒展开来，放低了语气。
乔珞扯了扯唇角，很乖地回了声“好”，声音乖乖顺顺的，让人听着特别舒服，只是唇边的笑意，却像是似展未展，没有半分温度。
挂断电话，乔珞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地坐着，拿筷子戳着盘中的羊肉卷和半凉了的青菜。
王楠看了眼乔珞面无表情的脸色，斟酌地问道：“沈先生要过来？”
乔珞抬眼，唇角微勾，笑了笑：“除了他，还能有谁？”
王楠神情悲痛，不再言语，趁着沈行还没来，挑着锅里能吃的狠狠往自己盘子里捞。暗自想着，估计那位大爷来了，自己也该离场了，辛辛苦苦大老远地跟着不省心的乔珞跑过来，没吃几嘴，怎么对得起自己？
乔珞给王楠倒了杯椰果汁，嘴上笑意盈盈，和对着沈行时俨然不是一个神态：“楠姐，你慢点吃，又没人赶你走。”
“祖宗呐，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王楠哼了一声，撇了撇嘴，没理会乔珞。
凭着沈行的性子，她要是再不知情识趣点，哪能跟在乔珞身边五年。
沈行当初签下乔珞，光是指派经纪人就费了不少的工夫。聚艺旗下不缺金牌经纪人，要不是因为乔珞是个弯的，这差事也不会落在她身上。
乔珞一边往锅里添青菜，一边笑着说：“看把你吓的，沈二有了新欢，过来也就是转一趟，哪有工夫注意到你？”
王楠动作一顿，也顾不得吃了，不知是安慰乔珞还是旁的，半开玩笑道：“说什么呢，你可是正宫，和那些野草不同。”
乔珞不置可否，只眉眼习惯性地弯成了月牙，让人瞧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
沈行来的时候乔珞看了眼时间，不到二十五分钟。
晚上七八点多正是路上最堵的时候，也不知沈行是怎么赶过来的。
见到沈行，王楠下意识地放下筷子，最后一口吃的太急，都呛到了，辣的嗓子眼疼，还是乔珞好心地递了杯白水给她。
沈行在乔珞旁边坐下，看着红油油的汤底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他眼神瞥到王楠那里，王楠赶忙挤出一个笑，有眼力见地说道：“那个，我吃饱了，就先走了。”
沈行点了点头，眉宇间仍然带着几分不悦：“下次别带珞珞来这种地方。”
王楠点头如捣蒜，神情讪讪。
乔珞看不下去，夹了一筷子菜堵住了沈行的嘴。
王楠入蒙大赦，趁机溜的爽快。
沈行口味一向清淡，一口青菜吃下去顿时被堵的够呛，乔珞恍若未见，笑眯眯问道:“吃过饭了吗？”
沈行咽下那嘴菜，紧接着喝了小半杯水，顿了顿才回道:“还没。”
乔珞淡淡扫了沈行几眼，随即帮沈行要了副碗筷，小料只加了麻酱。
沈行吃饭一向清淡，平日里陪着乔珞吃辣的菜品也只是吃几口，做个样子。眼看着锅里翻腾着的红色辣椒，他抿唇不语，只草草动了一筷子，便下不去嘴了。
沈行生得一副好相貌，五官深刻立体，鼻梁高挺，身高腿长的，特别养眼。要不是因为这个，乔珞哪能和沈行在一起腻歪五年？以至于，现在的沈行，明明是板着脸的，乔珞依然觉得赏心悦目。
赏心归赏心，悦目归悦目，脸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啊。
乔珞恍若未觉的把沈行晾在一边，自己吃的倒是爽快。
过了五六分钟，乔珞吃的半饱，才好似刚瞅见沈行想动筷子又十分纠结的模样。
他瞧着沈行实在可怜，才施施然地喊来服务生，给沈行换了一锅清汤的。
沈行紧绷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
乔珞喝着白水，忽而看向沈行，没来由地问道:“沈二，咱俩在一起多久了？”
还没吃两口菜，沈行筷子一顿，又莫名紧张了起来。他抬了抬下巴，眼底是情绪未明的幽深:“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乔珞回答的漫不经心。
沈行定定地看着乔珞，眸色沉了几分，乔珞这副样子可不像是随口问问的。
沈行还在深思，却见乔珞突然拐开了话题。
“沈二。”乔珞晃荡两下没有多少白水的杯子，轻轻喊了沈行一声。
沈行不解地挑眉:“嗯？”
乔珞认真道:“再过小半个月就冬至了。”
沈行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些不安，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回道:“嗯，那天有事？”
“哦，没事啊，不过……那天包饺子吧。”乔珞弯了弯眼睛，一句拍板。
沈行面色有些微的僵硬:“……”
乔珞的性子就是这样，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有时候心思缜密的可怕，任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沈行微微低了下巴，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点头回道:“嗯，听你的。”
他再一抬眼，却见乔珞笑的明艳，眉眼弯弯，特别招人。
沈行冷不丁想起，五年前，他第一次看见乔珞。
那时候的乔珞二十二岁，刚刚签约了聚艺，在公司年会上和一水儿的新人旧人们站在一起，靓丽的眉眼精致柔和，气质矜贵出尘，就好似，他只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时候的沈行刚接手聚艺，碰巧撞见这一幕。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心跳突然变得厉害，脑中一片空白，只直直地望着乔珞，中了邪般的走不动路。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了，乔珞转头和他对视一眼，轻佻地笑了笑。
沈行喉结微动，板着脸，神情肃穆，依然死死地盯着乔珞。
过了有十几秒，乔珞突然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声问他:“欸，你是不是想包养我啊？”
沈行绷着的脸有一瞬的不自然，几乎是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
乔珞微愣，而后放肆的对他笑，不像是其他人那样拘谨恭敬，或者特意讨巧的谄媚，倒像是□□裸的调笑。
对，调笑。
一个还未出道的新人，公然调戏了自己的老板。
沈行自认不喜欢男人，却被乔珞那张看似明艳的脸掰弯了，自此，再也回不了头。
俩人的相识，像是没头没尾的故事，荒唐到了极致，沈行却觉得理所应当。
再然后，乔珞果真煞有介事地拟了一份包养合同，端端正正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给沈行。
他笑眯眯地撑着下巴，说道:“沈行，我想演戏。”
说这话时，乔珞面色散漫，语气却固执又认真。
沈行不动声色地“嗯”了声，背地里却砸了大把的资源来捧他。
没曾想，当初轻飘飘的一句话，戏剧般的一纸合约，乔珞这一演，便是五年。
有时候，沈行都分不清，乔珞是在演戏，还是在陪着他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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