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后洗好,午歇的时辰也已经过了。
周槐之随意的穿了件素白寝衣又要躺回床上睡,而我正正经经的将衣服穿戴好,却也没脸出去透气,只能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冷茶。
周槐之慵懒的半撑着头看我笑,“都是你,好端端的午觉不歇,偏左扭右摆勾爷的火。累完了爷,就将爷甩一边,没良心的。”
我无语翻了个白眼,扭头背对他。
“过来。”
“……”
“又不听话了,我……”
“翠花,进来给我梳头。”
脸已经掉地上摩擦了,索性不要。
翠花一进屋,床边纱帐落下来。待我收拾完,见他扭着头一直在瞧我梳妆根本没睡,我便索性说一说小毅的事。
“小毅有九岁了,似懂非懂的年纪,探知欲也很强,你们的束缚会让他很反感。他虽是聪明异常,但事事没有亲历体会,肯定不理解你们为他好的行为。”
床上的人静了一会,随意披了件外裳走出来坐在我身边。
翠花倒了杯茶,很有眼色的道:“公子、夫人,奴婢去厨房做些点心来。”
翠花一走,周槐之也没腻歪,看了我一会,说道:“小毅是太后的亲曾孙。”
我愕了片刻,但转念一想,差点被他绕出去。
周槐之是太后的孙子,他的孙子当然是太后的曾孙。
“算着辈分,当是曾孙。”我调侃道,
他却没笑,接着道:“太后出自闵怀,但不是周家,周家是姨祖母的夫家。”
我有些懵了。
“太后与姨祖母是结拜的姐妹,乃是柒铩阁逃出来的孤女。父皇只是寄养到她膝下的嫡养子。”
脑子快不会转了。
这么说,太后和他姨祖母以前是女杀手?
什么跟什么啊?
“太后在嫁给先帝时,曾与柒铩阁阁主有段纠葛孽缘,且育有一子。在周家生产寄养至两岁,被柒铩阁阁主抢回阡陌岛。后来先帝私访周家,一见钟情于太后,求娶为妻,再一路披荆斩棘登上皇位,太后才成了武周太后。然这些世人皆不知,只以为她是周家的表小姐。”
我的嘴越张越大,合不拢了,但又十分好奇这故事中的曲折离奇,周槐之一停下,我忍不住推他,“快说,快说。”
比看戏文还精彩呢!
周槐之失笑摇头,点了点我的额头,“太后是个奇女子,在我来盛京之前,姨祖母谈论起她的事迹,一天一夜都不用歇息的。我当时也像你一般听得甚是有趣,后来入京虽与太后相处不多,但也遗憾她没过几年就与世长辞了。想想自己这条命是她老人家出声保住送到姨祖母膝下,我心怀感念,便在她临终前应承了照顾小毅一辈子。”
“小毅是柒铩阁的……”
他点点头,“当年那个被抢回的孩子,让柒铩阁主培养成了下一任阁主,又生下一子,只是还未传继阁主之位,就暴毙而亡。”
难怪世安府的人从不谈论小毅的生母,难怪孔嬷嬷、米管家只对小毅那般紧张。
只是周槐之未免也太圣母了,从始至终被孤苦零落而且被利用的,可都是他啊!
深处这般境地,他还能对小毅视如己出、视如生命般,实在佩服。
我震愕的呆了半响回过神后嗔了他一声,“你个傻子!”
说完主动坐到他怀里,歪着脑袋搁在他脖颈里,
这样一个男人,真叫人又心疼又爱。
“小毅现在不知道真相,以后总会知道,听着柒铩阁好像很厉害呢!所以你们更得让他经历真伪善恶,不然叛逆时有得你们受苦。”
我就是叛逆长大的,自以为是的失去了很多,但时代环境不同,总能为时不晚的找补回来。
头顶落下了一个吻,柔柔的、暖暖的。
我能感觉到他在欣慰感怀,因为搂着的手臂渐渐收紧了些,用脸侧摩挲着我的额头。
不管是在动物世界,还是人与人、人与动物之间,这种动作能慰藉到心灵深处。
“小毅的父母遇害了吗?他怎么身中胎毒,又托付到你这来的?”我问道,
他玩着我扶在他腰上的手,一根根的揉搓,像搓橡皮泥似的。
“大概情形不清楚,太后得知柒铩阁变故消息时,已经病卧不起,才求我入柒铩阁将孩子带出来。听说小毅生母难产死的,父亲……”他想了想,“他父亲失踪了,失踪前托信给太后便杳无音信,只留下襁褓中刚满月的小毅。我潜入柒铩阁时,阁主已死,当家的是前阁主同母异父的兄长掌权,而小毅被他父亲的一个妾室养着。”
这是一出夺掌权阁主之位的戏码。
我脑补了一下其它情节,然后问道:“如此说来小毅也算是柒铩阁继承人,所以他被柒铩阁的人惦记了?”
他摇摇头,“当初我找了个死婴将小毅换出来,又放了火烧毁屋子,柒铩阁的人应该以为他没了,因为我不敢确信是否安全,折回观察了下,那殷阁主和其他门使语气中不甚关心在意。而且这些年一直很安静,我便觉得柒铩阁并不知晓小毅还活着。直到发现叶雪莹身份有异,牵扯到柒铩阁,我便怀疑是哪里出错了。
所以我们待他谨小慎微的紧张了些,若他真是我儿子,便也能放任,可偏偏皇后也晓得真相,拿捏着短。好在太后未雨绸缪,在去世之前留下当年她陷害勤王的证据,让她不敢轻易动小毅和世安府。”
我愕然的张了张嘴,“当初你也是用这把柄让皇后同意你娶我的?”
周槐之没否认,只叹气道:“小毅的身份不可公开,出了差错,就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不解,他又继续说起皇族里的事。
太后生过两个皇子、一个公主,但皇子年幼生病夭折,只留下个不问世事的昭阳公主,听说是受情伤,带发修行去了。
两个小皇子夭折时,太后不过三十七、八,有机会再生育,但先帝和太后伉俪情深,先帝不愿太后冒着凶险再生子育儿,本欲在临终前把勤王继给太后,但勤王出事,便继了当今的皇上,还下了道遗旨,尊太后为圣德太后,封勤王、怀王的生母为衍太妃、青太妃。
听完,我不得不感慨先帝真是又渣又深情。对太后的无微不至,怎就不是对其他人的绝情?
我从前以为周槐之对小毅溺爱的太过束缚,导致小毅想要飞天遁地的胡作非为,所以就放任他和别人交际玩闹,解放他孩子的天性。
世安府名声再差,只要不牵涉朝政党争,小毅与谁结交,其实并无关系。但他的身世关系着太后的名声,皇族的秘辛,那就有问题了。
可一直关着、约束着他,就能万事大吉?
两人在房里聊了不到半个时辰,翠花做好点心送来,一碟松子百合酥、一碟枣泥糕,还有一碟糯米糍。
我没看她,捏起一块百合酥尝了口,“嗯,好吃。谁做的?跟细月做的口味不大一样呢,这个更加酥脆香浓些。”
说着我又顺手捏一块递到周槐之嘴边。
他一口包进嘴里,还嘟哝一声,“不够甜。”
我发现他特别喜欢吃甜食,这百合酥再甜就齁了。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问翠花,抬头间发现她衣裳和发饰有些乱,我猜是她毛躁在哪摔了一跤,也没多想。
她犹犹豫豫的看了会周槐之,似乎是不敢说。
这下我觉得奇怪了,翠花是厨房烧火婆子养大的,比我还要直来直去,平常是没旁人在,叽里呱啦的就爱教训我。
她是犯了什么错,不敢在周槐之面前言明?
“谁做的?说嘛,下回我去讨教讨教。”
翠花扭捏了一会,还是说了,“奴婢、奴婢抢来的,你去哪讨教?”
“抢的?”
“嗯!”
翠花抬头偷偷瞄见周槐之兴趣盎然,并没有出声责问,胆子瞬间就大了,两腮鼓鼓的道:“奴婢方才去厨房,准备自个儿做几样点心,偏那玉兰、玉芳跋扈,占着几个锅和蒸笼就是不给奴婢用。胡美人院里有小厨房,还霸道将大厨房占了。奴婢实在气不过,待她们做好端碟子出来时,就抢了来。”
我愣了一会,“哈哈”笑起来,“她们追着你没抢回去?上回几颗瓜子都要了呢!”
翠花鼻孔朝天,“奴婢听了你的,将盘子递给绿芽她们,转身就甩了玉兰两巴掌,她吃了亏要同玉芳一起对付奴婢,奴婢连踹带踢,把她们给打趴了。两人哭哭啼啼的只怕是回胡美人那里告状去了。”
“不怕了?”我戏谑的笑问道,
“姑……夫人不是说了,这府里您是最大的女主人,打了她们也不敢来闹,奴婢就壮胆闯一回。您要是说中了,奴婢以后便扬眉吐气的挺直腰做人,要是惹了不该惹的,大不了奴婢受回罪,长个教训。”
我侧头看向周槐之,“你瞧瞧把我们给委屈的。”
他笑了,“我以为以你的性子,必会给她们些教训,这近一月的表现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又没说什么、交待什么,府中横竖归你管归你闹。反正世安府捅破了篓子,定有人收拾的,你委屈还不是自己憋的。”
我嗤之以鼻的瞪他,“以前不让人闹,偏叫我当出头鸟?”
“时机已到。”他挑起一边眉尾,焉坏焉坏的,
我秒懂他的话,朝他抛了个媚眼,“那我可闹了啊,到时可别兜不住。”
他低头闷笑,连着捏了两块枣泥糕吃。
男人发了话,我一下就神清气爽,百病消除。乐滋滋的心想着胡美人几时来找麻烦,趁机摆个势态给人瞧瞧,不想没等到胡美人,倒等来了惊慌失色的米管家和叶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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