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子见我们这一家子没个主心骨,叹气道:“小颖,不如你随我那曾外孙去丽国?天南地北的,又会牵扯到两国交涉,季家的手也伸不得那么长。”
“韩月……三皇子他没有回丽国吗?”
我差点说漏嘴,
“自你被季明悦绑架救出来后,我便让他多逗留些日子,怕的就是今日之事。他是丽国皇子,碍着老夫的关系,他也能理所当然的出手相帮一二。”
我感动的抱住金夫子的臂膀,“夫子,您太好了。”
“小丫头,厚此薄彼的,老妪我要吃酸了。”华老太君用眼横我,
“您也好,您也好。”
“行了,少做这些敷衍之态,让人更难受。”华老太君接过夏雨递来的茶,嗔了一句后,又接着问道:“小颖,你真愿意去丽国?”
“不去。”
听我斩钉截铁的否决,金夫子一怔,低头狐疑的看我。
华老太君为我解释道:“金夫子,您让她这小祸害跟您曾孙去丽国,不是要害您曾孙嘛!韩月白是把温柔的刀子,她可是杆锋利的枪头。他还没下刀子,这个就要戳了。可不得行!”
金夫子愕然,想了想也是,问道:“那该如何?”
“其实我觉得嘛,她原就是勉郡王府出来的,不如再回去,让勉郡王府庇护着。周景是勤王之子,季家再跋扈,也不敢和天下才子们作对,跟勉郡王府呛火要人。”
我脑门上掉下一排黑线,余光看见娘的脊背一挺,眼睛一亮,就觉得大事不妙了。
在我中毒受伤昏迷之时,勉郡王府确实有人来过,倒不是周景。那次他被刘夫子说了一通,便十分恪守礼节,再不来骚扰我。可这回探病来的是勉郡王妃李氏,流言趋向更加不妙。
正妻郡王妃同以前的小妾来往,情同姐妹一般,说明什么?
不用想,大家肯定一致认为破镜要重圆了。
所以我清醒后,李氏再来登门时,我直接让夏雨闭门不见,将人撂在大门口。
对于我的抗拒,金夫子、华老太君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斥责我不懂事,还倔强扭捏着过去的纠葛不放。
我坚持己见,对他们郑重决心道:“好女不当妾。”
话一出,秦氏吓得一抖,起身边捂我的嘴,一边忙给华老太君的赔罪。
怪我暗讽了华老太君是坏女。
“那你之前不是给他做妾了?什么好女坏女的?胡说八道!”金夫子厉声的呵斥我,
我梗着脖子,昂首挺胸的义正言辞道:“那不过是我年少无知,现在我晓得什么是鱼目、什么是珍宝。岂能再犯傻?”
金夫子一愣,转头与华老太君相视一眼,似乎胸中了然什么,“小颖,周景此人端方君子,如何就成了鱼目?”
我张了张嘴,没立即反驳金夫子的话。
难不成对着十分敬爱勤王又爱屋及乌的他们说周景是个伪君子?他们不得又要巴拉巴拉一大堆教训我。
所以我转而道:“好马不吃回头草。”
“难不成你要给周煜那小子做妾?”金夫子生气的连拍了几下桌子,“就算他不是个混不吝的流氓,可也不是良人佳偶。”
华老太君点点头。
我并不清楚周槐之带人闯入季家救我的细节,但外边传得沸沸扬扬,道他看上了我,要纳我入世安府当第N房小妾。
我噘噘嘴道:“我可没说。”
“这孩子一身的反骨,真要气煞老夫了。”
金夫子气哄哄的起身,不想再同我说话,要出门去。夏雨第一回见我与他们相处的场面,惊慌失措间恨恼的瞪了瞪我,忙追上金夫子出去了。
华老太君叹口气,晓得也劝不住我,只道:“至多还有四、五天就要下决定了,你若再倔下去,金夫子只怕都要被你气死。”
“夫子,常伯父、伯母不是给我做了媒?……让那位牛高马大的钟千总现在来跟我提亲呗!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若他来求娶,我便嫁了。”
华老太君忍性好,前头我一再触犯她的禁忌都没生气,这下也发了火,“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浑说这些戏言。”
我惹了荆南季家,钟甫一个军中六品千总,敢来找我这个麻烦做婆娘?
他敢娶,我也不敢嫁啊!
两位夫子都被我气走了,秦氏恼得拿出鸡毛掸子来抽我,能对当代大儒如此不敬和违逆,世上仅我一人了。
我上窜下跳的,她也抽不到,气怒不已的罚我不许吃饭,可到了饭点,小芸仍是将饭菜送来屋里。小芸没见过我这样的姑娘家,但是个伶俐通事的,也不怕我,“姑娘,夫人特意熬了一上午的滋补汤,您赶紧来喝了!”
“先放着凉一凉,我等会喝。”
“夫人说,您若浪费一滴,她便要来抽您的。”
唉,刀子嘴豆腐心!
白天还阳光明媚,到了夜里乌云盖顶,天空乌抹抹黑沉沉的,到了戌时就电闪雷鸣的下起了大暴雨。
我披了床被子坐在窗边榻上看风雨,心里想着那人今晚肯定是来不了了。
这每天来习惯了,突然晓得他来不得,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好女怕缠男啊,缠得人心烦意乱的。
轰隆——轰隆隆——
巨大的惊雷,火树银花一般似乎将天都劈得碎裂。照亮了整个夜空,忽然——我看见厚重的雨帘远处有个黑点在那熟悉的方向朝我这边飞速的移动,心中情不自禁的蓦地一喜。
这么大的雷雨,他还是如期而至的来了。
黑点越来越近,直到落在窗边,我看着他像落水狗似的,不觉又是欢喜又是生气,“如此惊雷大雨,也不怕劈死你,不晓得不来?就算来,也得打把伞!”
他脸上挂着雨滴,也挂着微微的笑,翻身进了屋,没同我说一句话,就径直到屏风后面的洗漱架取了巾帕边擦脸、擦头发的又走出来。
及腰的长发散下来,一身湿漉漉的,显得他皮肤水润莹泽,刚毅的面部轮廓幻化出一股妖艳的魅惑来。
我被他吸引着挪不开视线,这才单单只看了张脸,当我惊觉自己失态,想扭开视线,不意间又看见他脖子以下的好风景。
这健壮的肌理简直……
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几口口水,直到他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渐渐向我靠近,闻见那股蓬勃的荷尔蒙气味,我才回神懊恼的瞪他。
他怕不是故意在我面前做秀。
因为担心说话大声叫旁边住着的人听见,说话小声了我又听不见,他还是写字同我沟通。
“认识你的这两年,我一度怀疑自己的魅力,今日你这模样倒叫我找回了不少自信。”
我翻了个白眼。
“你今日竟然答应让钟甫来提亲求娶?”
这……他怎么知道的?
府里有叛徒。
见我不说,他接着写,“气话、玩笑话,还是真话?”
“当然是真的,他一员无妻无妾的武将,不比你清白些?”
他府中三千佳丽争奇斗艳,外加个太子时不时来利用利用,皇上老头儿精明算计……简直就是个超级无敌的坑货一枚。
嫁他?嘿,心态得多强大!
他敛了笑意,瞪着我露出不悦,似在说,“我做了这么多,你还敢朝三暮四?”
鬼才叫你做这么多!
你不做,我也不会有今日。
“赶紧回去,一身湿透了,小心着凉得病。”
这些日子,我都拧着脾气没怎么同他说话,所以他每次来,就拉着坐桌边看他自说自话的写一堆,怎么遭都得死皮赖脸的待到午夜子时。
可我话刚一落音,他将手里的巾帕砸在桌上,起身就往窗口走,冷峻的背影透着一股子森森的阴凉。
我不晓得如何,心里一沉,看着他跳过窗跃进雨幕里,头也没回的走了,忽然感觉又慌又难受。
有些东西你本是不在乎的,可他一遍又一遍的来诱惑你,当你动了心,他又突然抽身的话,这种感觉会不会很失落?
最后我劝慰自己屁大点事,不必自寻烦恼,选择性屏蔽后便躺回床上睡觉,只是辗转了一夜到凌晨方才睡着。
第二天晚上他没来,第三天我顶着一双熊猫眼出房门,秦氏就越发慌,以为我也害怕焦虑季家的事。她一个妇人家,左右又没个贵亲走动,丈夫只是个挂名的,没半个人给她出出主意,商议该怎么办。
秦氏便找夏半知商量,可她说了半天,他一个字也没说,呆若木鸡的坐着。
夏半知没去学院,金夫子几次来访,将他视若无睹的略过,他也尽量缩小存在感,如非必要绝不出现在面前。
秦氏终于忍无可忍,手里握着鸡毛掸子使劲儿抽他,一遍又一遍的抽,抽到夏雨抱住他嚎啕大哭,
“娘,您别打了,别打了!呜呜……”
“反正是没得用了,左右一家人都要死的,不如给我打死算了!”
秦氏从不下狠手责打儿女,这次是真到了绝望的迳口,怒不可遏了。
夏雨跪着过来拉我,“姐姐,劝劝娘、劝劝哥哥!你定是有主意的,对不对?”
她的眼里满是期望和信任,即便到了这种场面我冷漠慵懒的斜靠在环椅上吃果子,她依然坚信我。
“姐姐,都是一家人,你就原谅哥哥,他自责的快要疯掉了傻掉了,你若不原谅,他真的一辈子就废了。”
我看了看被揍得鼻青脸肿在地上打滚的夏半知,又看了一会儿夏雨,终是被她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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