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贱……”王公子捂着半边砸痛的脑袋好半天才爬坐起来,不过我身后好歹有人撑腰,没将“贱人”二字全骂出来,转而恼怒道:“你故意的!”
我双手环胸,斜眼看着他的狼狈,“玩玩嘛,如果一下就完了,多没意思!王公子方才打我哥哥时,也不弱啊,怎么与我个小女子打,就这般弱不禁风了?是不是胆缩了?就这废物的样子,也想讹我做奴做婢?哼!”
“这位夏姑娘,王公子已经手下留情了,你见好就收了!”
“真是太野性了,以为有个三脚猫的拳脚,就能同个男子较量吗?”
野你妹!
王公子还有理智,晓得我手脚有些功夫,便换了方法怎么输的快捷一点。
“继续唱诗。”
“好啊,”我勾着唇角,捏了捏拳头,嘎嘣作响,“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这是哪里来的诗词?根本没听过。”
季明盛想让王公子打我,出声怀疑,也有好些人附和的摇头,道也没听过见过。
“那是你孤陋寡闻,无知还出声否定别人,真叫人笑话。季八公子,你还是回去多读读!”
“你……”季明盛脸黑如墨,“本公子浅薄,今日便请教请教姑娘。这全诗是什么?若你吟唱不出,谁晓得是不是你临时胡诌掰扯的?”
我挑眉俯视着他,嘿嘿冷笑几声,然后吟唱道: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无为守贫贱,坎坷长苦辛。”
背完诗,我继续怼上季明盛,“季八公子,可听过?”
季明盛哑口无言,王公子此时也彻底晓得我是个刺头,更加下定决心要快快的输下去,所以接都不接,直接让我动手。
可他想结束,我并不想。上前两步站在他面前,他猛地一惊不知我何为,就被我擒住手臂,下一瞬我脚步一转,将他抡了一个过肩摔。
“哗——”
“这夏姑娘也太彪悍了!”
“你够了,没完没了,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打你。”
“来呀,我站在这里给你打,打不到你就是孙子。”
王公子开始认真了,也想揍了几次再下场。不过对诗嘛,他要是能比赢我,就来鬼了。
……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
“嘭嘭——”
“昨日山水游,今朝花酒宴。”
“……”
“嘭嘭——”
“够了、够了,我认输!”
王公子被摔得骨头都散了架,两只眼睛也被我戳成了乌眼青。这种要掌握近身搏斗的技巧,可是散打、跆拳道的强项。他喊了认输,但我瞥见夏半知浑身上下每一处狼狈,就恨得牙痒痒,而且有人撑腰,我还不能给他长个厉害的教训?
“呀哈——”
我大喝一声跳起来,扭住他的手反背在身后,然后用膝盖顶住压着他动弹不得,拳头再抡起来……
一拳、两拳、三拳……
王公子被打得没有了声响,魏大人和一些人惊怕的上来将我拉开,还怪我不点到即止。我阴冷的冲魏大人一笑,“魏大人,您是不是觉得小女子与哥哥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平民,所以就能公然的做帮凶,欺负我们?一场游戏而已,你竟然敢应承拿我的人做彩头?嘿,先前他将我哥哥打得半死不活,你们怎么不说点到即止?现在倒要占着势力,教训我吗?”
魏大人噤若寒蝉,半句话都不敢吭了。其他人更加不会再做声惹周槐之的晦气。
我拳头痛得麻痹,激动愤怒的扫了一圈,然后走到被常怀宁他们搀扶住的夏半知面前。常怀宁见我情绪暴躁,急忙说他不过是皮肉伤,没有断手断脚,休养个十来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夏半知眼睛肿得都眯成了一条缝,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站都站不住,我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忌着四周都是人,张口就骂:
“哥哥来盛京后,到底学了些什么?学院里的夫子难道教了你投机取巧、巴结奉承?你的用功和努力都是在学着当人家的狗腿子吗?现在,我真的、真的很后悔来盛京,若是一直在祁门县,你至少还是个有抱负理想、视家人为最重要的好哥哥,可你现在呢?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夏半知没有抬头,深深的埋在颈间,不敢看我一眼。
我失望极了,也难过极了。
他竟然肯答应将我抵卖?
我眼睛有些刺痛,在情绪快要崩堤之前,我觉得自己要尽快离开船尾雅室。华老太君却拦在我面前,许是事已发生,她很无可奈何的上上下下检查我一遍才放下心来。
一个女学的学生同个七尺男儿在竞技台上斗狠,她怕是头一遭遇见。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道:“你先找个僻静的地方歇一歇,余下的事,我同金夫子商议商议,看是如何妥善。唉,是我拖累了你,今日就不该带你出门。”
我摇头,怕自己失态,所以低下头去,轻声道:“夫子,我想回去了。”
“也好,那你去!”她转身又对谢锦道:“那就麻烦郡主送她下船,她这会儿气性大概没缓过来,你与她是知音,话多些,就劝劝她。”
“好。”
谢锦握住我捏得紧紧的拳头,朝雅室外的走道走过去。
“好生厉害的女子,不过以她个平民的身份能那般大的胆子去打王公子,怕是私下勾搭了那位。”
“不知道她拜的两位夫子,晓得不晓得哦,收了个这样道德败坏的。学识惊人又如何?烂糟贱的,败坏风气!”
……
谢锦有心要帮我喝止非议声,可怒不责众,说了也没用处。再者这里的人如何看我,要议论些什么,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心里有一块地方仿佛被剜了肉似的疼。
上了岸后,谢锦要送我回去,我拒绝了,只开口借她的马车将夏半知送回家去。夏半知被谢锦府中的赶车老伯扶进马车后,我叫常怀宁赶紧回船上去。
秦淮见我不大开怀,宽慰我道:“王磊那家伙,你别忧心会找你麻烦。他爹王通判曾是刘夫子的得意学生,只要刘夫子开个口,他爹定会好生的教训他。”
“他怎么同季氏兄弟玩在一处的?这种场面竟给季家兄弟当枪头使!王通判是管牙税的从五品官,关系和季氏远着?”葛平乐不解的问,
“跟王通判确实没关系,是王磊吃人嘴短、拿人手贱,前段日子他去狎妓的酒馆里与人争娘子,一时赌气扔了上千两银。他怕回去跟他爹不能交代,找季六公子借了。”
“秦淮,你怎么这般清楚?不会是……”
秦淮不好意思的看我和谢锦一眼,否认道:“瞎说什么?那日他们下馆子,我正好碰上,听他们说了几耳朵。”
常怀宁他们笑闹着说不信,让他下回做东去青楼带他们见识见识。谢锦听他们说得实在是越来越过分,压根不顾及旁边还有未嫁的女子在场,厉声喝了几句,叫他们赶紧滚上船去,常怀宁他们才嘻嘻哈哈的离开。
我吩咐谢锦家的车夫即刻送夏半知回西城,待马车走远了,才同谢锦道:“你也回船上!”
“你去哪?”
“回女学。”
“可是……”
我没让她说下去,只道自己想清静清静。让亲人把自己当货品一样抵当了,任谁也熄不下火。
因为岸边有许多百姓好奇的观望猜测我为何早早就离开这样盛大的万国朝宴,走出湖岸边,上了街我立即租了一辆马车。
又是聂耿的马车,他总是无时无刻能巧合的出现在我需要乘坐马车的时候。
我四仰八叉的躺在车厢里,麻痹的感觉退去后,手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像要断了似的。
指关节破了,又红又青,渗出血来。
看着看着,我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一滴一滴滑进耳孔里,盛满之后又流入发丝间,头皮凉凉的,心也凉凉的。
我没跟聂耿说去哪,也不知道他转到了哪里。过去大概半个时辰后,行驶中的马车车身忽而一沉,车帘被撩了起来,进来一个人,清隽高大,那股浓烈好闻的味道也钻入鼻孔。
天黑了,车厢里只能隐约看见轮廓。他摸到了我的手,大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抚摸了几下,然后打开瓶盖,给我擦药。
唉,这双手啊,都不晓得受伤给他擦了多少回了。
擦完药后,在默默的无声中,他将我扶了起来,我浑身懒懒的像没骨头似的,很自然的就靠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呼吸吹撒在我的头顶,暖暖的。
“去瞧瞧焰火,一年才几回,这次可是规模最大的。”
“不想看。”我声音有点沙哑,像哭过后的娇气呢喃。
“我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小毅也还在等着我们过去。”
我一怔,猛地坐起来,懊恼道:“不去。”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难道要在个孩子面前伤心哭鼻子?不得丢死人去!
我扭捏着坐到了另一边,“你去陪你儿子!我回女学洗洗睡。这种烟火我看多了,各种新奇古怪的都有,没有什么稀奇的。”
黑暗中,他一双眼发亮的看着我,像头狼似的,“看过不代表以后就不看了,而且几日没见,你难道就不想我?”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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