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说完,常怀宁更不解了,“你前儿不还问惠县发生在赵府的凶徒挟持案?言语中对赵家尽显关怀,怎么今天反对的如此激烈?”
那天我离开赵家后,官差布局了弓箭手,将凶徒当即射杀四人,活捉七人。赵府一家只有那位小少爷伤着了,听说被割断了一只手臂,成了残疾,但好歹全家没有什么伤亡。
赵炯若是被逼无奈,能认清自己的行为,不再提亲事一说,对他那样一个痴情又疼爱子女的男人,我又怎么不会表示一下关怀?可偏偏怎么又提起来了?
我敢断定赵炯再提亲事,与之前的目的肯定毫无差别。
“算了,今儿我同你一起去你家,等会到舍监夫子讨个请示。”
“今儿我不回去,这般大的雨,你是要淋死我吗?”
“事关你馨姐姐的幸福,你敢随意对待了?你要不回去说,有你后悔的日子来。”
常怀宁见我说的严重,神情也郑重了几分,待他想了一会儿后,他在我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我气的拿起脚边的伞抽他,“胡说个什么鬼?要被人听见,可得叫馨姐姐又被别人一阵说道。”
他竟说我看上了他馨姐姐,想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还说不介意我小点,反正我人小鬼大,是个早熟的,配一起也蛮合适。
我真想抽了他的脑袋当陀螺转一转。
这话也能随便说的?
只是我没抽下去,并非心疼他,而是觉得手里的伞打坏了,委实可惜。
常怀宁晓得我真生气,不再说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辰,我不想淋雨,便叫常怀宁吃完后,给我拿几个肉包子或者馒头。常怀宁以为我又担心刘夫子今儿说要联合其他夫子赶我出学院的事而吃不下饭,走时拍了我肩膀一下,“放心,云麾将军府的牌子,就算没有亲族根系,在盛京也是响当当的,他不会赶你走的,也赶不走。”
我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头大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哦?常将军一家太热情了,搞得我老忘了分寸,这越走越近,要亲上加亲的,认个义子确实是情理中的事。
可我怎么当常将军的义子?
常怀宁早上来时没带伞,顺其自然的就拿了我脚边的,我一紧张抓住了他拿伞的手,可反应过来后,觉得自己太龟毛,难不成有伞还让他淋雨去?
“怎么了?”
“没事,你多拿一个包子,我等下怕吃不饱。”
“懒死的猪,就是形容你。”
常怀宁嗤我一句,然后拿起伞撑开,转了一圈,“这伞真好看,下回我也买一把。”
边说边离开学堂,我犹不放心,叮嘱一句,“你小心点!”
“知道了,像个小太婆似的,我这么大人还能走不稳路?”
我无语的叹了口气,望着那把水墨山水画的油纸伞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厚厚的雨幕中。
“你是女人?”
身边突然有个声音发出,我心脏一紧,转过头看见是周景,这才放下心来。
“我当然是女人!”
周景离我只隔了一张桌,他缓缓的起了身,我以为他会离开学堂吃饭去,不想他转身朝我走过来,慢慢的逼近、再逼近……
我惊怕的半仰倒着身子,退避着他的欺近。
“你干什么?”
周景笑了,邪邪的,歪着嘴角,眼底布满了可怖的阴鸷。
我一时竟不晓得哪里招惹了他,直到他说:“你前世是个女人。”
“我……”
从前我为了避免他对我施展那种可笑的男人魅力,所以说了我是男人的谎话。他信了,并且我还从他神情里看出,他对自己在何府对我做的某些亲密举动,很懊恼和厌恶。
可他现在为什么如此肯定?
“方才那个男人,是你以前的情人?”
什么?
我目光闪烁,一下被他说的慌了神。
想否认,可我这样激动的情绪怎可能不被他察觉?
“任俊贤?任家?”
周景挑了一边眉尾,双臂撑在我两边,将我整个人包围在桌椅中,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脸上,毛骨悚然的,令我禁不住一阵阵的颤栗。
“盛京权贵多如牛毛,牌匾砸下来,若死十个,其中必有一个是权贵中的人。看那任公子衣着不凡,想来应是有些身份,查一查也不难的。”
我睁大眼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一丝期待。
“他跑得那样急慌,将你扔下。是怎么了?不想认你?还是不认识你?”
他的声音仿佛淬了毒液。
我心口一下一下的紧,却还是将理智慢慢的拉了回来,“勉郡王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任家、情人的?”
上次休沐日过后,周景的封号就下来了,他父亲是“勤”,所以皇上为他取了“勤勉”二字中的“勉”,表面看起来很是顺口,可谁又不晓得“勉”同“免”,皇上的意思如何,大概从这“勉”字便可晓得。
前人已逝,后人承继的富贵就只是富贵了。
赐了个二品的郡王,连从一品都不是。郡王仅次王爷,历来都是从一品。这品级也相对来说警告了朝中诸臣,他周景不是勤王,夺嫡失败就是loser,他是loser的儿子,翻了案也是一样。
前勤王妃,也就是余……她现在是佘老太太,因为嫁过平民,哪怕是假的,那也是嫁过,但皇上感念嫂嫂的曾经,封了个八品敕(chi)命夫人,可是百年之后不得配享皇家祖祠。
(一至五品位诰命,六至九品为敕命。夫人是从夫或从子授以品级。)
这两个封号和品级,实为尴尬,令人惋叹又无可奈何。
周景没有再逼问,笑声阴戾的退开,然后走出学堂,到了门口,他突然头也没回的道:“本王查了再告诉你。”
我微微一僵,手指握紧,已经不晓得自己是激动还是在害怕。
今天一天的课,我都是恍恍惚惚的,任俊贤从大雨中跑走之后,就没再出现。我看着讲桌台上的金夫子,几次想冲动的去问一问。
可惜我的勇气还是不够。
既然都是上一世的事了,是不是也要干脆的放手?
他这个年纪大概也已经成婚生子,而我也成了别人的秘密小妾。
再去打扰,又有什么意义呢?
此时此刻,我更加的佩服起谢锦。
散学后,金夫子又严厉的批评了我。我也一直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待他说完,我就跟着常怀宁去将军府。
下了很大的雨,赤九赶了马车过来在学院门口接熊孩子回府。
赤九看见我和常怀宁挤在一把伞下,肩并肩的互搂着,皱着眉头往车厢里看了一眼。
我顿时明白周槐之也在车厢里,所以飞快朝车厢侧面的车窗瞟过去时,发现窗帘被撩起了一个角,由于光线问题,里面黑窟窿咚的什么也瞧不见,但我能感觉到他凉凉的目光。
“喂,你干嘛?要淋湿了!”
我惊慌的甩开常怀宁搭在我肩上的手臂,与他隔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不解的说了我,我抬头冲他笑笑,“两个男人抱在一处,像什么样子?”
“诶,你是不是脑子……”
“行了,快走,雨这么大,还要跟我吵一架吗?”
我手指拽住他的衣袖,赶紧往学院外跑。因为是突然要回,将军府没来马车接,但学院外边有许多租赁的马车,随便叫一辆就可以。但早上还没下雨,许多学生都没带伞,一时间马车抢租了个精光。
“要不我们明日再回?”常怀宁抱怨道,“雨太大了,若租不到车,难不成我们还淋雨回去?”
我犹豫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太紧张了。
赵家也不定明天就会到将军府提亲。
“吁……常公子,要租车吗?”
正犹豫时,一辆马车稳稳当当的就停在面前,车夫甩收起鞭子的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进车夫手中。
姿势非常漂亮。
“呀,好巧啊!”常怀宁看见车夫的模样,高兴的大笑。
“是啊,我方才送了个客人到海棠街,想着来学院门口再接一个跑回去,也不用走一趟空。”
车夫不是别人,是聂耿。
常怀宁问也没问我,直接将我拉上了车。
这巧合根本就不是巧合,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因为相熟,常怀宁跟聂耿扯了几句家常,问他跑的哪个车行,入得哪个马会,一天赚多少银子。
现在的人不是谁都能买马、卖马的,得有朝廷的文书才能用马。属于经营的租赁马车也是掌握在权贵和豪富手中。
聂耿坐外头穿着蓑衣,从车门透气的格子间,可看见他头也没回,“顺风。一天不过三、四钱。”
(一斤等于16两,一两等于十钱。)
“你上次收我们那么多,你只赚三、四钱?”
我本来不想出声,总觉得他是来监视我的,可一听钱,我就本能的反应了。
聂耿依旧专心赶着车,雨从车门缝隙飘进车内,“车马保养,交了会费和行费,就这三、四钱,但也偶有贵客给多的一天。”
他宰了我和常怀宁的猪,很明显。
常怀宁倒不在意,还笑话我小家子气。
可我哪里是气付多的车钱,而是觉得周槐之可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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