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飞升（单元完）

    尹羲郑重交代了尹寒山提醒李世民万事要有所准备循序渐进, 不可以一刀切。再者，便是改革税收制度，发展商业税时, 也等她闭关编写统计学与会计学教材之后再作此想。

    尹羲带着尹铎离家，与父母说明了多则一年，少则一个月会回来，离开前忽见金燕子护卫着晋阳公主微服前来拜访。

    晋阳公主郑重揖手, 说：“尹姐姐, 父皇恩准，我可以跟着你学习武艺学问，你能收我为徒吗？”

    尹羲不由得莞尔, 尹羲心想：学习知识文化上面，晋阳公主这个年纪和基础比陈硕真能领悟到的更多。

    尹羲问道：“可是跟我学本事要去山上避世学习，没有人侍候你，你受得到这个苦吗。”

    晋阳公主说：“只要能为父皇分忧, 让大唐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我并不怕苦。能向姐姐学习学问, 是很有趣的事，苦中也有甜。”

    金燕子拱手道：“尹姑娘对我本就有大恩，见识更胜我百倍，我也想拜尹姑娘为师, 便是旁听一分也会心满意足。”

    尹羲想了想，说：“金姑娘要拜我为师,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我门下学艺时有个规矩。”

    金燕子道：“什么规矩？”

    尹羲说：“学艺期间，只谈学问, 不谋求男女之情。因我兄长和武功师父师伯皆是男子，倘若你有男女之思，我会很尴尬。”

    金燕子嫁人的欲望很强烈，尹羲知道以公孙凌、赵云卿的才貌人品吸引女子很正常，可是他们作为元婴修士一定不会屈就金燕子一个凡人。

    怀春女子因为情而产生怨，这类事尹羲不想沾惹。

    金燕子想到自己的年龄，问道：“我在跟你学艺时能下山吗？”

    尹羲说：“没有出师时不能下山。”

    金燕子权衡一下，说：“尹姑娘直言告诉我，我十分感激。我的年龄实在是不小了，倘若成了亲总不能天天在山上……”

    尹羲摆了摆手，说：“看来你我只有朋友之缘，你不必放在心上。”

    一个原著中想当小妾的女子现在不想当小妾已经很进步了，她有绝佳的武道轻功、暗器手法，可是性子却不似陈硕真一样独立豪气。

    尹羲遂带了晋阳公主在身边，与金燕子作别后，前往秦岭深山。

    不日骑了狮子骢到达山洞附近，陈硕真、陈玉真见他们回来皆都欢喜。她们见到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妹妹，听说是小师妹，还以为是和她们一样的苦出身，十分宠爱她。晋阳公主虽然想念父皇笔奶娘，但是见陈玉真练功夫给她看，还有青鸟陪伴，她也稍解思乡之情。

    洛凡在第二天时驾临尹羲开辟的洞府，倒也没有朝笑她这里灵气不多、山洞简陋。

    青鸟去赵云卿、公孙凌的山洞送信，中午时他们就赶到了。

    赵云卿、公孙凌朝洛凡见了礼后，大家进了山洞的蒲团上入座。

    洛凡居中而坐，尹羲坐在他身边，洛凡捧出山河社稷图，说：“赵道友和公孙道友求的是仙道，而尹铎、陈硕真、陈玉真、李明达并无仙缘，只修人杰。今日你们都聚于此地，说明你们和‘山河社稷图’有缘。”

    尹羲又说：“哥哥、硕真，玉真、兕子，你们随我进女娲娘娘的宝图中学习之事，出图之后不可以借女娲娘娘之名招摇撞骗，只能就事论事运用所学本事。”

    四人面面相觑，陈硕真惊道：“这是女娲娘娘的恩典吗？”

    尹羲点了点头：“女娲娘娘恩典于你，但是你们记住，你们永远也代表不了女娲娘娘。你们若是自觉做不到，可以不随我去修行，若是自觉做得到便发一个誓，他日自己破誓受了天罚，那也不要怪别人，我亦管不了。”

    四人皆都肃然发誓，便是晋阳公主年纪虽小，可是聪慧剔透还胜过陈玉真。

    洛凡这才展开“山河社稷图”，但见图上时而混沌一片，时而出现山脉，时而出现河流，时而出现冰川，时而出现荒漠，图中变幻无穷，是另一方世界一样。

    洛凡将“神笔”递给尹羲，说：“等到谁想出图来，你就念我教过你的咒语画出‘界门’，让他们出来就好了。”

    尹羲带着一群人进图去，处在一片山明水秀之境，她用神笔心随意动画出了玉华派的建筑屋舍供大家居住。

    此后赵云卿和公孙凌专心修炼，尹羲一边授徒，一边著书。

    尹羲的几个徒弟进度不同，尹羲也要因材施教。

    陈硕真、陈玉真对怎么让乡亲们拥有好日子的事感兴趣，这时候陈硕真也不会狂妄到想当皇帝了。因为她自知比王莽更笨，也没有王莽登基前那样谦恭无私，他做不到的事，她也做不到。

    尹羲就教导她们经营发展产业经济的理念，传授一些在中世纪可以实现的先进技术，提高生产效率。

    晋阳公主想学的是帮助她的大唐江山不会走上前朝之路，她就传授唯物主义政治历史学和矛/盾/论，循序渐进的改/革及有可能的试错与得失。尹羲也是只能按照第二世的一些经验传授。

    尹铎比较搞笑，他只想自己不要被妹妹衬托得那么平庸，他除了学武之外也不知道还可以学一些什么。他在国子学念了这么久的书，也觉得十分无趣。

    尹羲无语，只好她写了什么书之后让他练武之余给她抄录一个副本订成书保存。

    身在图中，也有春去秋来，恍然过了一年，四人都觉各有所获。

    只是晋阳公主不禁想念父皇，但是她明白人在图中一年，外面只过了一天，自己学业未成就想回去，太对不起尹羲和李世民了。

    陈硕真和陈玉真倒是还好，因为在这里的生活虽然有些寂寞，却很丰足。

    尹铎时时陪着尹羲，抄她的书，倒是不觉得有思乡之情。

    赵云卿和公孙凌闭关一年，虽有些精进，可是图中太过太平，他们精进的速度不快。

    尹羲听他们有此一说，笑道：“嫌太平还不简单！”

    尹羲在旁边用神笔画了一个锁妖塔，笑道：“你们想进锁妖塔再历练一番吗？”

    赵云卿知道锁妖塔的厉害，说：“若是我们历练变成了应劫可怎么办？”

    尹羲笑道：“你与师伯好好准备攻略计划，要不要进去也由你们选择。”

    赵云卿和公孙凌果然打起精神回去好好准备了三个月，这才决定闯一闯来提升自己。

    他们进塔后三年也没有出来，但是尹羲感觉他们并没有遇难，所以也不会用神笔放他们出来。

    尹羲教导四个弟子四年了，也想给他们一个实践的机会，她胸怀丘壑，废了一个月时间，用神笔画了一个‘天下’，这个天下的皇帝是一个假的李世民。

    尹羲让晋阳公主去这个假李世民身边陪伴，又让陈硕真和陈玉真去江南创业带百姓过好日子。

    两年后她们都失败而归，十分气馁。这时候尹羲已经写了许多统计学、会计学、医学的教材了。

    尹羲又问她们失败的过程，如晋阳公主，想助父皇改革，可是从前对她和颜悦色的大臣们觉得她一个公主小孩子插手朝政，纷纷与她翻脸。虽然父皇支持了她寻一个试点改革，但是给她派来的手下都不能将她的想法执行到位。

    尹羲听了暗暗好笑，这毕竟只是一个心理年龄十岁出头的小公主，她觉得可以帮父皇了，又十分相信尹羲的学问，所以埋头就想干。

    尹羲笑道：“可见，你想做什么事业，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必须有理解你的想法，又能执行你的想法的人。”

    晋阳公主说：“可是那里都没有这种人。”

    尹羲问道：“那你为何不自己发展培养？”

    晋阳公主喃喃：“朝廷拥有百官，还要我自己培养呀？”

    尹羲笑道：“你得设计实现你的目标的机制，机制运转时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人才就培养人才，有了人才之后，你得想他们什么情况下会听你的，什么情况下不听你的。”

    晋阳公主叹道：“这太复杂了。”

    尹羲又问陈硕真、陈玉真为何失败，陈硕真说：“我们建立了纺织厂，用了新型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开始时是赚到钱了。但是不久之后，有些乡民学会了我们的机器后就走了，后来市面上出现很多同类的机器，别的纺织厂也建立起来了，他们还有官方背景。那时我们贪图一个大订单，签下了赔偿很高的契约，结果货还没有赶出来时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没有了，还要赔一大笔钱，我们实在走投无路就逃走躲起来。后来我们偷偷调查，发现是别的厂派了奸细来破坏，那个大订单估计也是一个圈套。”

    尹羲笑道：“你从中学到了什么？”

    陈硕真说：“官府的人太坏了！只有没有官府的人，才能做生意。”

    陈玉真却说：“其实，很多乡民也不好，贪图小利，背信弃义，明明我们是想办一家能让大家都能赚些钱的厂，他们为何还要挖我们厂的墙角？”

    陈硕真听了也不禁产生一种信念上的自我怀疑，可是她并不说出来。

    尹羲说：“所以不论是兕子还是你们，光靠我传授的学问去办事是不行的，那是僵化的教条主义。想要实现目标，就要从实际出发，灵活应变。有条件的甭管你喜欢不喜欢想办法用起来，没有条件的就要创造条件。你们回去总结得失，然后你们再去历练一遍。”

    如此，她们又回去思考着如何改进实践方案，弥补之前的不足，得出方案后。

    尹羲用神笔将图中世界的人的记忆再清零，又让她们去历练。

    晋阳公主一步一步走，自己亲自拉拢、培养了一些支持者，然后再到百官面前提出来，反对声没有那么大，她再去试验，建立奖惩考核机制。虽然仍然无法理想化，可是到底达成了她的一些设想。

    陈氏姐妹也会拉拢乡民，先进行思想教育，然后采用分工标准化生产。另一方面陈氏姐妹与晋阳公主合作了，得皇家庇护，交纳一些税收，地方官员基本上不敢欺负她们。对于晋阳公主来说，她多收了一份商业税上来，也是一种成就感。

    第二次小有成功，尹羲又让她们总结得失，三女又各有所得。经过两次实践经验，尹羲再传授四人算术、新式会计学、现代统计学的功课。她们一学这学问，发现正能解决一些实践中会遇上的问题，只觉这些算学经世致用，博大精深，她们也都自己誊抄了一份教材。

    尹羲传授了这些知识后，又让她们去尹羲创业的人间实践，她们可以进一步开创事业。

    如此层层学习、实践、纠错、学习、再实践，螺旋反复提升，三个女孩子的阅历、知识、能力都得到了一步一步的提升。晋阳公主虽然思念李世民，但是在“实践”的时候，有画中的李世民一样宠爱她，她倒不知是幻是真，反正不会孤独。

    话说另一边的赵云卿和公孙凌早先从尹羲画的锁妖塔出来，历练虽然辛苦，但是他们的修为和境界大增。

    尹羲又为他们在“山河社稷图”的另一片大陆上画了一些她因玉玲珑的产生的洪荒梦境，那梦境中妖兽遍地走。放他们去假的洪荒历练，比锁妖塔更进一步了，为了他们得以自保，还给他们画了这个图中世界可以使用的法宝。

    尹羲作为“山河社稷图”里的导演和编剧倒也玩得不亦乐呼，他们都不在身边时，她就努力写新的书。尹羲开始写生产技术的书籍，比如《天工开物》《梦溪笔谈》中的生产技术，还有她在第二世时用过的技术。

    如此春去秋来，日复一日，不经意过了百年。尹羲把自己储存的海量的笔墨纸砚都用完了。因为图中的东西是带不出去的，所以她在这里著书的时间也估计到头了。

    话说洛凡在山洞中守了百日，看着图中的快速发展，尹羲著书层出不穷，也不禁赞叹她本是一个人杰天才。

    伏羲分/身法相显身，说：“凡儿，已至极致了，让他们出来。”

    洛凡苦笑：“神笔在尹羲手中。”

    伏羲法力击向山河社稷图，图中打开一个漩涡，一股吸引力将所有人和不属于图中的东西都吸了出来。

    山洞内外瞬间被书籍堆满，一个个都东倒西歪趴在地上，尹铎被压在书山之下。尹羲堂堂化神期的修士也以一个大马趴的不雅姿势趴在地上吃草，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一张马脸，正是狮子骢。

    它看着她好像在说：主人，你怎么也喜欢吃草了？

    洛凡走过去将尹羲扶起身来，浅浅一笑，说：“你到底有多少让我意料之外的事？你居然可以在山河社稷图中呆一百天，那是一百年呀，你都不会想我吗？”

    尹羲说：“我想你呀，后来我画了一个你在那陪我。”

    洛凡不禁脸色一沉，尹羲抱着他的胳膊，说：“我是骗你的，我是很想很想你，但是我知道我若成不了仙就不能嫁给你我就都忍着忍着再忍着。”

    尹羲说着都觉得自己好琼瑶了，洛凡说：“我知道你没有画一个我。”

    尹羲心境再成熟也不是石头，她当然想他了，但是她会安慰自己，他就在图外，其实近在直尺。她一想他，她会想办法让自己忙起来，钻研到各种编书或者教导弟子的事业当中去，就能缓解情思。

    洛凡看着这些书山书海，其中有尹铎的誊抄书，也有三位女弟子各自抄写的教材。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书房的书，现在堆在一起当然壮观。

    三位女弟子再朝尹羲拜倒，尹羲说：“我能教你们的都教过你们了，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你们都下山去，记住你们当初的誓言，不要把女娲娘娘给你们的恩典和福气变成自己的灾祸。”

    三位女弟子和抄书达人尹铎拜伏：“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必遵守誓言！”

    尹羲又让他们寻路下山，自己想办法将他们各自的书搬运回去。

    然后尹羲就与洛凡、赵云卿、公孙凌、暂时离开了洞府前。

    尹羲、赵云卿、公孙凌抵达玉华派附近，开辟洞府修炼。

    三年时间，赵云卿与公孙凌接连进入化神期和渡劫期。一日劫雷来临时，三道雷劫之后，元神锤炼得更强大了，肉身化开，元婴化为地仙之体与他们的元神结合，他们飞升成为地仙了。

    尹羲明明在渡劫巅峰时期，可是仍然没有雷劫降临，因为她人间父母在世，尘缘未了。

    赵云卿和公孙凌过来向她道别、道谢，他们知道若是没有她的机缘，他们可能成仙无望。

    赵云卿说：“我等要上天界去拜见玉帝，不能再肆意干扰人间之事。你在人间多多保重。”

    公孙凌看着尹羲，渡劫过后，前尘尽了，他对她的爱慕也只是过去的故事了。

    “羲儿，我走了，等你飞升后再见。”

    尹羲目送他们乘着祥光飞升上天，附近玉华派、琼华派、瑶华派的修士都发现了天空的异样，抬头向上看去。

    赤阳、赤光、司马旭、叶灵均见到徒弟/师侄飞升，心想自己修为难进，不由得五味陈杂，又羡又嫉又失落。

    尹羲只好一人回到长安，却听尹寒山说起，李承乾暗杀李泰失败后谋反了。尹羲不禁无语，要发生的事仍然会发生。

    现在正在议论对李承乾的处置，但是没有大臣敢说，其实也无需商讨，按律当诛。

    尹羲说：“皇上虽然对太子失望又震怒，可毕竟是慈父，爹爹适当为太子求个情，给皇上一个台阶下。”

    尹寒山道：“可是……我们家很尴尬。”

    尹羲奇道：“怎么尴尬了？”

    尹寒山道：“魏王主持《括地志》，也收录了你所画的地理书籍和各式地图。另外晋阳公主和你的两个女弟子采用新式金活字印刷，要出版你的著作，这事儿得到了魏王的大力支持，皇上很喜欢你写的书，乐见其成。”

    尹羲不禁瞠目结舌，晋阳公主的年纪实在太小了，现在正想要培养人才，可是培养人才的第一步是发展印刷术。

    发展印刷术可以在纵向上打破传承千年的文科的儒家经典在社会上的文化霸权；也可以在横向上慢慢打破士族阶层子弟的文化霸权。这个意义就是引发未来社会变革的导/火线。但是现在由人见人爱的晋阳公主来做这个开创者，没有人会发现这是一件有深远影响力的事。

    话说魏王李泰刚好是擅长编书的学霸，手底下也有一些人，他要帮一帮亲妹妹，晋阳公主没有道理要拒绝的。李世民又那么宠爱魏王，太子李承乾当然越来越有危机感。

    尹羲却说：“东宫不是设置了崇文馆吗？为何都是魏王帮助晋阳公主做出版的事？”

    尹寒山说：“崇文馆学士乃是当世大儒，诸生皆出自皇亲贵胄，晋阳公主和你另外两个女弟子的学问书籍被他们所排斥，说是奇淫技巧。太子当初倒也有兴趣，可是他是储君，那些人都反对，不想与女子为伍，太子不能力排众议。最后是魏王对晋阳公主伸出援手。”

    尹羲哭笑不得，说：“也罢了，天家的家事我们不掺和。太子必定被废，但是爹爹开口为求他一条生路，皇上不会怪你。”

    尹寒山听这话倒是有理，翌日庭议时便开口求了情，李世民果然顺阶而下了。

    尹羲穿了男装走在街头，发现六扇门捕头们配合着刑部其他官差抓了一些官员下天牢。

    尹羲看到了捕头打扮的金燕子，金燕子也看到了她，虽然多年不见，金燕子仍然一眼认出了她。

    金燕子知道她的身份关系、才学地位非凡，连忙过来见礼问候，她多年在京办差，这职场之事已然纯熟于胸了。

    尹羲说：“这么多人要下狱吗？”

    金燕子低声说：“都是太子……的附逆同党。”

    尹羲叹了一口气，只觉李承乾也是可惜了，历朝历代过早册封的太子几乎都难以继位，太子真不是一个好职业，跟韩国总统似的。

    金燕子又说：“你还记得那柳梦龙吗？”

    尹羲点了点头：“他不是攀上高门妻了吗？他在官场顺利吗？”

    金燕子低声说：“他是附逆的小官之一，他也下狱将要斩首了。”

    尹羲瞠目结舌半晌，说：“这……这么严重？”

    金燕子哧一声笑，说：“他为了泼天富贵，便想要那从龙之功，估计是想效仿当年玄武门功臣。他那娘子十分霸道，外头又有许多相好的，之前人人都看他笑话，他哪有不想翻身的？”

    尹羲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金燕说：“我们六扇门的捕快工作需要，对各种八卦和小道消息要了如指掌。唉，这人呀，真要要看命，其实他从寒门爬上来真不容易，看到他这种命，我也心生凄然。”

    尹羲暗道：我反对的何曾是寒门子出头呀，我反对的是像柳梦龙这种忘恩负义、贪婪好色的男白莲花。真不要只给柳梦龙套上“寒门子”的头衔，那玷污了这个群体。

    尹羲说：“也有许多寒门子不走他这种路，只能说都是他个人的选择。”

    太子谋逆案附逆之人被斩首那天，午门外人山人海，天格外的阴凉。柳梦龙被锁着手脚站在一群死刑犯队伍之中，已经吓得没有了知觉。他情愿活在前一晚做的那个美梦中。

    忽然，柳梦龙看到了人群中站着三个美貌的女子，中间的人是比美梦中还要美上许多天仙之姿的尹羲，左边中白衣如雪美貌狐仙陆玄霜，右边是穿着六扇门捕快装束英姿飒爽的金燕子。

    这是他美梦的前期享受过的齐人之福，他中年时娶的平妻王紫烟要明年才会出生。

    “娘子！娘子！燕儿！”柳梦龙忽然朝她们三人的方向奔去，柳梦龙自己也没有计较自己哪一声“娘子”在叫尹羲哪一声在叫陆玄霜。

    金燕子听到他叫了一声“燕儿”，只有她从前的师父和现在的相公这样叫她，她连忙看看四周，发现她的捕头丈夫不在才放心，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句这人太无耻了。

    柳梦龙叫道：“你们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忽然看守钦犯的官差用刀鞘打了他一下，骂道：“老实一点！到了这里，谁也救不了你！”

    柳梦龙看到第一批被斩首之人的身首异处、鲜血淋漓，这刺红了他的双眼，吓得尿了出来。

    尹羲对陆玄霜说：“你心疼了？”

    陆玄霜摇了摇头，说：“我与他早不是一路，我只是感慨他好不容易考上进士居然走上这条路。”

    柳梦龙在涕泪横流时被送上了断头台，他慌乱疯狂乱叫，还在挣扎，可是刽子手将他按牢，他哪里挣得脱。

    一刀下去，寂然无声。

    ……

    李承乾被废，贬为庶人。

    尹羲和晋阳公主一起到了天牢探望，李承乾眼中一片萧索，并不说话。

    尹羲说：“我常年不在家，骤然回来才发现有此大变。当年殿下问我有可医治腿的法子，我说比较难，现在仍然很难根治。但是我这有些膏药可祛除腿寒。”

    尹羲将几瓶膏药递给李承乾，李承乾才不禁落下泪来，说：“我已是庶人，腿好不好，又有何区别呢。”

    尹羲说：“你一生当中，除了学习怎么做太子之外，你自己喜欢什么呢？我想除了做太子之外，人生当中总还有让你真正喜欢的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著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总有可为之事。”

    “只是屈原人人为之惋惜，而我大逆不道，谁人会怜我呢？”

    “你又怎知没有？”

    李承乾说：“我自己明白自己的事，尹姑娘是世外高人也救不得我。”

    晋阳公主劝道：“大哥，父皇还是顾念你的，我们都是父皇、母后的孩子，父皇哪个都疼，他也很为难。”

    李承乾叹道：“兕子，你长大了，我知道你学了一些本事。但是你相信大哥，不要支持你四哥。”

    晋阳公主说：“将来立储的事父皇自有主意。”

    李承乾百无聊赖，喃喃：“你终究还是与你四哥更亲近。”

    晋阳公主道：“你们都是我的同胞哥哥，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我没有与谁更亲近。”

    李承乾看着现在模样只有十一二岁的晋阳公主，至少现在记得来看他的妹妹只有这一位了，他也感念她的好。李承乾多活了几年，后来子孙也得晋阳公主关照，这是后话。

    ……

    李承乾被废之后，李世民有意立李泰为太子，李泰一时得意忘形，为显得自己爱护兄弟，跟李世民说起“杀子传弟”的诺言来，反而惹得李世民对这个最宠爱的儿子心寒。

    之后，李世民又在李恪与李治之间选择，一时难以诀择，问起尹寒山，尹寒山自然不发表意见，问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当然支持李治。

    李世民同年立李治为太子。

    太子新立是年百济攻占新罗40余城，再与高句丽连兵，欲断绝新罗入唐之道，于是新罗向唐求援，李世民便有意亲征高句丽。庭议时受诸多朝臣劝阻，说起前朝炀帝三征高句丽之事，李世民不听。

    李世民想起当时尹寒山议起分封之事，他的设想中分封之地包过高句丽汉四郡，心想尹寒山一定是同意的，于是问他。

    尹寒山说：“高丽句太远，补给线太长，粮草消耗难以计算；高句丽太冷，到十月就不便行军。若要征高句丽，这些事都要计算得很清楚。没有两年筹备粮草、车、马、船、兵器，恐怕难成。”

    李世民说：“朕即可下令造船四百艘……”

    尹寒山说：“欲往前线送一斤粮，路上要耗十斤，四百艘船不够。万一攻城只攻下一半，高句丽天气寒冷，我军能否一边守住新土，一边困死残军？只怕要赶制冬衣，中原人没有冬衣就守不住，而且寒冬时节，攻下新土地当地有没有足够的粮草，让我军长期驻守？这所需的钱粮、冬衣比皇上想象得多。若是打下新土，把新土利益全给了新罗、百济、契丹、奚、靺鞨等部，虽然他们几十年可臣服于大唐，但是发展强大起来又是新的高句丽。大唐钱粮、将士性命乃是大唐国本，那岂不是消耗大唐国本为他人做嫁衣？”

    尹寒山也没有否认征高句丽的必要性，但是站在大唐的利益上分析，李世民倒听进去了，没有想要明年就急冲冲地北伐高句丽了。

    李世民问道：“依爱卿之见，备战需要多久？”

    尹寒山道：“起码需要五年。”

    “这么久？”

    “昔年李牧大破匈奴，皇上以为如何？”

    李世民才拍了拍御座扶手，叹道：“爱卿言之有理。欲速则不达。”

    李世民遂命长孙无忌、房玄龄、尹寒山等尚书台大臣主持全国备战事宜，力求五年内大军北伐。

    晋阳公主也想为父皇分忧，陈氏姐妹从前不喜欢达官贵人，但是她们现在不会像从前那么天真，知道北方有威胁的政权强大起来必定南侵，中原百姓会被屠杀，也自愿帮助晋阳公主。

    她们到河南道一带组织人手开办人工养兔场，积累兔皮、风干兔肉。兔子是繁殖能力很强、生长得很快、又少疾病易养殖的动物。

    她们用更先进的纺织技术来提高将士所需的麻布的产量，用更大的锅炉练出更多铁。

    ……

    晋阳公主因李世民食欲不阵，消化不良，亲临相府请了尹羲去给他诊治。此时李世民因为李承乾、李泰的事受了打击，征高句丽之事一时不能实现，曾经的雄心万丈也变成了心思抑郁。

    尹羲想起自己的战略大局，便进宫去与晋阳公主小住，为李世民治病调养，李世民此时也十分敬重礼遇尹羲，绝无再生纳入后宫之心。

    尹羲为他施针用药，也给了一些凡人可用玉华派方子的补气药和饮食调养。

    尹羲与晋阳公主也常陪李世民谈论她编撰的各种学问，李世民心胸逐渐放开，身体也渐渐好起来。

    李世民知她不但精通阴阳之术，学问之深不下于当朝任何人，于是下旨册封她为“国师”。

    尹羲出于要得大唐功业气数，这一回只谦辞了一下，在晋阳公主的劝说下接授了“国师”称号。

    朝臣们虽然觉得她是一个女子，但是还没有宋后那么保守，知她有阴阳神通，还是文武医卜杂学的全才，还是晋阳公主之师，没有人跳出来坚决反对的。

    大臣们都鬼精得很，得罪她这样一个通阴阳、断风水、医术神通的能人，她若阴了自己时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尹羲也趁着这个机会，给李世民推荐了十几年不得志的苏定方，因为当初站队问题，李世民尚不重视这位名将。

    但是李世民现在信重尹羲，她推荐的人自也进入了眼帘。

    又过三年到了贞观二十一年一月，各大粮仓堆满，更造了两千艘的运粮船。

    李世民再谈征高句丽之事，此时朝中大臣知道难以阻止皇帝的决心了。

    尹羲和晋阳公主也随同李世民亲征，照顾他的身体，他毕竟都五十岁了，在古代不算年轻了。

    兵贵神速，二月发兵，五月时李绩、李道宗、张亮等将领已经与高丽军交手，太宗亲自渡辽水督战。晋阳公主此时已经十六岁，武艺之高强胜过陈硕真和金燕子，李世民对她的宠爱在儿女中要排第一了。晋阳公主还是穿着一身女式铠甲，很有她的姑姑当年的风范，现在她也贴身保护父亲。

    尹羲穿着一身八卦紫绶仙衣，看起来像“国师”一些。（注：紫绶，既紫色衣带，古代相国，丞相这类高级官员才配用。）

    两国大军战至六月，打到安市城外，高句丽名将率十五万大军救援，战事胶着不下，李世民召诸将问计。李道宗认为，高句丽倾国兵力皆出，平壤城必定空虚，愿领精兵五千击之。李世民觉得此计太险，不欲采纳。尹羲一直不参与实质军政，此时却支持李道宗的看法。李世民知道尹羲不轻易建言，命苏定方率两千精锐作为李道宗的先锋军，一起击平壤。

    稍做休整，翌日开始发动新一轮的强攻，李世民亲自领四千骑，令鼓角齐鸣，诸军诸将一起奋击杀敌。一战斩杀三万余人，降四万余人，但仍然未破安市。

    李世民再升帐问计，诸将为先攻乌骨城和先攻安市各执一词。天子亲征，先攻乌骨城太险，还是应该先取安市。

    正在这时，尹羲弟子陈硕真和陈玉真带着民夫工匠运来了攻城利器，四门大炮，愿助唐军攻安市。

    晋阳公主一听大喜，李世民因问是何物，晋阳公主便请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等大臣到大帐外一看。

    只见是四门黑黝黝的粗壮铜管，架在几辆结实的车轮上面。

    晋阳公主请师姐为大家演示，陈玉真让人装填炮弹，点了引信，晋阳公主让大家捂好耳朵。忽听轰隆一声巨响，三四百步外的一个土包忽然炸开，乱石飞溅，尘土飞扬。

    在场君臣皆都瞠目结舌，此乃天崩地裂之术，若有此术为仗，必震慑安市守城将士。

    李世民大喜，遂令这四门铜炮加入攻城之战。

    攻城之前，几炮打得城上守军心神俱碎，只觉天罚降临，士气皆消。几发炮弹将厚厚的城门打出破洞，又打烂了城楼屋顶，李世民令击鼓奋进，唐军士气大涨，城上抵抗混乱虚弱。

    唐军攻上城楼，安市守军投降大半，李世民不由得大喜。

    攻下安市再攻乌骨城，势如破竹，乌骨城还未打下来，李道宗、苏定方已经打下高句丽国都平壤，高句丽亡国。（在公元427年之前，高句丽的国都是“国内城”，之后才迁都到平壤，高句丽是我国北方一个政权，与后来的高丽、朝鲜主流民族不同）

    尹羲见提前大功告成，基本实现收复汉四郡，疆域统一的功业，她才松了一口气。

    此后数年大唐朝廷商议东北与西北的分封制、郡县制，尹羲都不参与了。

    陈硕真当不成女皇，二女倒是因为献炮有功受封郡主，但是她最想做的事还是创办实业让更多的百姓可以吃上饱饭。陈氏姐妹就与舅父一起做生意，因为她们精通新技术，产业创办得越来越多。同时也传授她们的技术与学问给百姓和手底下的人，学到技术的人也得以傍身。有经济的利益为导向，尹羲的经济学、技术、会计学等学术飞速扩张。

    晋阳公主也得李世民的支持下创办“新学监”，独立于国子监，新学奉尹羲为祖师，并建立了“新学图书馆”，晋阳公主作为“新学监”的祭酒。新学监招收男女学生，男生由尹铎作总学监兼教授，晋阳公主则直接管理女学生。“新学监”正是为改革做人才储备的。

    晋阳公主文武杂学皆通，学的是新学，跟寻常的贵族男子也没有共同语言，后来就嫁给了比她大十三四岁的尹铎。尹铎虽然进取心不足，但是他的学问之全不下于晋阳公主，而且他相貌英俊，为人敦厚，一个喜爱光芒万丈的女子需要的反而是敦厚博学的男人做港湾。

    李世民到贞观二十三年还未驾崩，大唐国力还蒸蒸日上。李世民正式在西域、北漠、辽东分封，自己几个看重儿子和征战功臣都得到封国，如李恪就被改封为辽国国王，这也让他避过了被诬陷谋反的冤案，也避过了武周对李唐宗子的翦除之灾。

    尹羲见父母还健康，不知这个世界将要走向何方，便云游四海去了，偶尔还能与洛凡相会。

    贞观三十年时，李世民身体渐弱，尹羲也不在长安，因为急于恢复健康，误服天竺方士丹药，暴疾而亡，满朝哀痛不止。

    太子李治继位，李治是一个改革派，最大程度的引入新学子弟入朝成人他的嫡系，欲抗衡关陇集团。

    武媚娘虽然不年轻了，但是她得了陆雪心的驻颜美颜之法和媚功，自还能借着李治后宫之路，步向权力的巅峰。

    武则天聪明伶俐，因李治偏爱实用主义的新学，她就涉猎新学，更加扩展了视野。她见尹羲成为新学祖师和传说，晋阳公主女子之身桃李满天下，还辅佐李治以江南为试点做税务改革，激起万丈雄心。

    女子能当新学的“至圣先师”，女子能当辅佐兄长的良臣，那么女子为何不能……当皇帝？

    ……

    李治登基十年后，尹寒山终于辞官还乡，尹羲就在身边侍奉二老，教导尹铎的几个孩子。

    武则天称制及至称帝期间，大肆翦除未分封的李唐宗室，晋阳公主作为实际上的扬州刺史也身处危境。

    但是李氏宗族兄弟侄子这么多人，轮不到晋阳公主号召天下起兵，而尹氏也忌惮做出有不臣之心的事。

    晋阳公主只好统御富庶的扬州道，重用新学人士，又有陈氏姐妹为首的新派辅佐，励精图治，扬州道的百姓生活水平当世第一。晋阳公主、尹氏和新学至圣仙师尹羲的威望在扬州道如日中天。便是后世王朝里，尹氏一族都是江南第一望族，新王朝都追封尹羲为天师，册封晋阳公主与尹铎的后裔为侯爵。

    却说晋阳公主不奉武周号令，武则天几次派兵攻打，因为扬州道擅用火器，钱粮充足，政通人和，大军均告失败。

    既然打不过，双方就保持对峙的和平，晋阳公主代表的新派治理的地区像是一个特区。

    武周神龙元年，尹羲母亲李氏高寿达一百岁，终于寿终正寝去世，尹羲的的尘缘功业终于了却。

    尹羲在长江岸边承受雷劫，渡劫飞升上天，到达南天门时见到一位姿容丰美的女仙。

    那位女仙呵呵一声笑，说：“原来今天也是尹国师飞升之日，可真巧了。”

    尹羲定盯一眼才辨出她与武媚娘有六七分相像，但是长得比武媚娘本尊更有仙气。

    尹羲笑道：“原来星君也在今日归位。”

    这位正是心月狐星君，心月狐奇道：“你认识我？”因为尹羲之前未成仙，她一个凡人怎么知道她下凡投身女皇的事。

    尹羲笑道：“女皇陛下独秀一枝万年长，我素来敬仰。”

    心月狐神色稍缓，心想自己在凡间一番因果已了，现在还因晋阳公主未臣服之事而介怀也无意义。

    “尹道友的新学博大精深，我也很敬佩。我在下界时一直引以为憾，道友门下的新学人士能为我所用者太少。”

    忽听一个声音道：“阿羲还啰嗦什么？玉帝正等着见你呢。”

    尹羲转身一看，只见渺渺云雾中正站着一个白衣绝世男子，目光热切地看着她。

    尹羲不由得眼眶一酸，洛凡微微一笑：“你还不过来，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

    心月狐见是长江水神，这位背景太硬，她连忙施礼，洛神淡淡颔首。

    心月狐暗道：原来尹羲不但是出身玉华派，那是老君的徒孙，还伏羲、女娲的关系。难怪她在凡间有那样的能耐。

    心月狐再看前方，二人已相携而去，真是神仙眷侣。

    心月狐心叹：我在天界可寂寞得紧，还是在凡间养些男宠更逍遥，可是我下凡为皇帝的机会只怕再难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以为短章能写完，结果强迫症没有办法，主线支线逻辑都要写清楚。我要改掉这个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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