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衣女郎和青年公子, 自然便是木婉清和段誉了。
先前贾珂将木婉清交给洛阳知府,洛阳知府派人找到段誉,将木婉清交给了他。段誉终于找到娇妹, 本来十分欢喜,但见木婉清整日介地闷闷不乐, 愤怒怨恨,便如这世上的人都对她不起似的,可是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又一个字都不肯说。段誉心下怜惜,于是决定在卫国多待一段时间,陪木婉清四处散心,木婉清不喜欢外人跟着, 朱丹臣等四大护卫只得与他们分开, 回了大理。
没过几天, 他们听说段正淳携同女眷正向北行,打算前赴杭州悼念旧情人李阿萝, 便决定赶去杭州, 与段正淳等人会面。但是走到半路,又有讯息传来,说道段正淳有急事在身,不去杭州,改去西域了。
传信那人说的模棱两可, 含糊不清,木婉清脾气暴躁, 直接出手逼问,传信那人这才吐露实情,原来段正淳从前有个情人, 与他分开以后,独自去了西域。前几天段正淳收到一封书信,是这个旧情人寄来的。
旧情人在信中写道,她有一个对头,前几日寄了一封书信过来,说是再过几日,就要登门拜访。这个对头近年来武功大进,她不是这个对头的对手,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只盼段正淳顾念旧情,来西域将他们的孩子接走,她死就死了,千万不要让孩子也死在这个对头的手上。
段正淳虽然用情不专,见一个爱一个,但他对每个情人倒都是一片赤诚,听说情人有难,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心想阿萝已经死了,自己早去一天,晚去一天,没有多大差别,可是这人还活着,活人当然比死人重要,自己也只能对不起阿萝了,立时便改道去了西域。
段正淳本来想着要去西域,何止万里之遥,他自己去西域就是了,众女不必陪他受这奔波之苦。但与他同行的女眷,都不放心他与旧情人单独相处,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去西域,段正淳拗不过她们,只得答应下来。
段正淳等人既然不去杭州了,段誉和木婉清当然也没什么理由去杭州了。
木婉清在洛阳的时候,就找人问过王怜花的事,与自己的记忆相互印证,终于明白她那些有关于王怜花的记忆都是假的,她对王怜花的情意,也都是假的,在王怜花去绝情谷以前,她根本不认识王怜花。但她在此之前,从未爱上过别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品尝爱情的滋味,哪怕这一切是假的,她也不可抑制地沉溺于爱海之中。
她与王怜花分开以来,思念之情与日俱增,每晚瞧着月亮缓缓升上天空,一天就要过去了,她都会怔怔地望着夜空,心想王怜花这时候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在什么地方,与贾珂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呢?
她明知王怜花已与贾珂拜堂成亲,不论他们做过什么事情,旁人都无法指责,但心中的凄苦和嫉妒却犹如疯长的野草一般,一滴眼泪,就足以让它们占据整颗冰冷的心。
木婉清一面想去杭州,去瞧瞧王怜花,去和王怜花说几句话,一面又不敢去杭州,不敢去见王怜花,生怕自己一到杭州,就跟贾珂大打出手,用毒箭逼迫贾珂把王怜花让给她,贾珂若是不答应,她就夺走贾珂的性命。
这是她母亲教给她的法子,可是她母亲当年去杀刀白凤,起码还有段正淳与她是真心相爱的底气在,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王怜花看向她时,眼中只有嫌恶,没有欢喜,她凭什么要贾珂把王怜花让给她?她若跟贾珂说了这句话,只怕第一个出声反驳的人,就是王怜花。
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然而情网既陷,便难以脱身。她和段誉在江湖上闲转,有时站在岸边,看着江流在脚下涌过,她便会生出跳进江里淹死的念头,有时站在山上,看着云海在脚下流动,她便会生出跳进云海里摔死的念头,幸好她什么也没做。
如此过了好些日子,他们又接到了信,说道段正淳与众位侧妃在数日前便失去了消息。段誉和木婉清担心他们在途中遭遇不测,于是决定去西域寻找他们。
段誉本来想等朱丹臣等人过来,与他们一起去西域寻找段正淳,但木婉清不耐烦在这里虚度光阴,段誉拗不过她,两人当日便动身前赴西域,正好错过了王怜花被王云梦绑架,王云梦安排手下谎称王怜花有私生子,与屠龙宝刀似已落入贾珂手中这几条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
他们在西域兜兜转转,始终没有打听到段正淳等人的下落,幸好报信之人曾听段正淳提起他的那个旧情人住在昆仑山上,他们死马当成活马医,心想段正淳既要去找他那个旧情人,当然是去昆仑山上找她,他一路西行,他们也一路西行,说不定能在途中找到线索。
前几日他们来到一处小镇,在酒楼吃饭,听人说起王怜花如何在快活林中以绝世神功将柴玉关杀得大败。快活林一役,王怜花本就威风凛凛,无人能敌,讲故事是我人无需添油加醋,只是将王怜花的所作所为照实描述,便令所有人大为心折,倾慕不已。
木婉清更是听得心摇神驰,芳心大动,若不是段誉便在身边,她就要将这人抓起来,逼迫他把这个故事给她说上一百遍,一千遍,直到她厌烦为止。
过了几天,他们来到一处小镇,木婉清住宿之时,听说王怜花近日来过这里,而且贾珂似乎没有跟在王怜花身边,不禁又惊又喜,向那人打听清楚,王怜花是朝哪个方向离开的,次日一早,她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当先领路,向王怜花离去的方向追去,段誉不明内情,无所谓地跟在后面。只是木婉清始终没有追上王怜花。
段誉听了木婉清的话,蓦地里想起当年贾珂押送段正淳回到大理,秦红棉跟着段正淳回到大理,理直气壮地住进镇南王府,母亲见她怀有身孕,一怒之下,骑马离开大理这件事,心想:“婉妹的脾气,与秦阿姨真是一脉相承。我应该怎么劝她,才能让她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呢?”
随即想起当年的事,不禁神色一黯,心想倘若当年秦阿姨没有跟着爹爹来到大理,妈妈就不会独自一人奔赴中原,更不会遭到王夫人的毒手,那他还有妈妈疼,还有妈妈爱,不会在家里受到欺负,却不知该怎么保护自己。但这件事也不能怪秦阿姨,毕竟当年爹爹与一直没有告诉秦阿姨,家中已有妻儿了,直到与秦阿姨分手,爹爹才将这件事说了出来。那时秦阿姨已经怀了婉妹,说什么都晚了。
段誉想到这里,便觉自己的想法实在不妥,不敢继续去想母亲的死,但他内心深处,却清清楚楚地感到了极大的憎恨:“妈妈向来与人为善,若不是爹爹见一个爱一个,明明有了妈妈,却还去招惹秦阿姨,有了秦阿姨还不够,又去招惹王夫人,怎会有人想杀妈妈?害死妈妈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是爹爹啊!!”
这想法实在太过不孝,段誉想到最后,不禁脸色大变,背上生出一层冷汗,心想:“我怎能这么想?”
木婉清见段誉脸色惨白,神情难看,奇道:“誉哥,我在说爹爹,在说王怜花,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突然间哼了一声,说道:“誉哥,是不是我说‘这世上的男人,大概都是这样见异思迁,三心二意’,触动你的心事了?
先前钟灵那小丫头就跟我说,爹爹见你马上就要二十岁了,连一个媳妇都没带回家,就跟阮阿姨抱怨,你怎么这么老实,跟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儿也不像。阮阿姨就说:‘也未必不像。当年你和秦姐姐、康姐姐、甘妹妹她们来往的时候,难道让家里人知道了?誉哥儿说不定是像极了你,所以你直到现在,连一个儿媳妇都没见到。’
哼,誉哥,阮阿姨说的不会是真的?你真跟爹爹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因为还没想好,到底应该娶谁为妻,索性谁也不带回家?”
段誉听到木婉清说话,便没继续去想母亲的死,那个父亲才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的念头,也暂且被他压在了心底。
等木婉清将话说完,段誉笑道:“真是冤枉!我什么时候跟爹爹一样,见一个,爱一个了?”随即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倒希望自己能像爹爹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忘一个。若能如此,不知少受多少折磨苦楚。”
木婉清眨了眨眼睛,笑道:“誉哥,原来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是谁啊?我怎的从没听你提过?”
段誉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好提的。他有他的雄图壮志,我也有我的放不下,舍不得,此生此世,我俩都不可能在一起。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我跟你们提起他,也不过是让你们陪着我难过一场罢了。你说,这件事我有什么好跟你们提起的?”
木婉清听得懵懵懂懂,心想:“誉哥说:‘她有她的雄图壮志’?看来他的心上人,是一个野心勃勃,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姑娘了。这倒奇了,皇伯父没有儿子,早就将镇南王封为皇太弟,镇南王只有誉哥一个儿子,等他百年以后,定会将皇位传给誉哥。既然这位姑娘有如此野心,那她跟誉哥在一起,做个大理国的皇后,不是更能实现她的野心吗?”
她虽然性情单纯直率,但也不是没有半点常识,知道他们若是在途中暴露了身份,极有可能招致灾祸,她从前对段正淳心有芥蒂,一直以“镇南王”称呼他,从没叫过“爹爹”二字,如今为了隐瞒身份,也改口称段正淳为爹爹了。她一路上如此小心,这时虽然十分好奇,也只是将好奇藏在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回到客房,再向段誉询问。
正在此时,忽听背后有人叹了口气,说道:“唉!我看王怜花这次凶多吉少,必死无疑,我还是赶快去棺材铺给他订一副棺材!”
木婉清心头一震,转过身来,向说话之人瞧去,见这人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还是个孩子,喝道:“你说什么?王怜花怎么凶多吉少,必死无疑了?”
说话之人,当然就是小公子了。
小公子“咦”的一声,说道:“这位姑娘,我说王怜花凶多吉少,必死无疑,又不是你凶多吉少,必死无疑,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木婉清道:“我不跟你瞎扯这些。我问你,你刚刚说:‘王怜花这次凶多吉少,必死无疑’,是你在胡说八道,还是确有其事?他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就必死无疑了?”
段誉见木婉清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有些不妥,连忙站起身来,拱手笑道:“这位兄台,你刚刚提到的王怜花公子,是我二人的朋友。舍妹听你说王兄必死无疑,担心王兄遭遇不测,心下着急,说话的语气,难免重了一些,还请你原谅则个。”
小公子面露喜色,说道:“原来你二位也是王怜花的朋友啊!这还真是相逢不如偶遇,在下萧惜花,也是王怜花的朋友。”
段誉笑道:“萧兄,你和王兄,一个是惜花,一个是怜花,还真是有缘。”
小公子笑道:“是啊。我俩就是因为名字很像,第一次见面,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这才成为朋友的。”随即抬起右手,在嘴唇上拍了一下,说道:“该打,该打!我这人从小就有个毛病,跟别人说话,说着说着,就偏离主题了。是这样的,这位老兄,是王怜花的手下。”说到这里,伸手指向黄伯流。
段誉看向黄伯流,微笑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木婉清向黄伯流瞧了一眼,便即收回目光,看向小公子,问道:“他的手下在这里,他呢?”
小公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两位先请坐下,我尽量长话短说,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向两位交代清楚。”
段誉和木婉清点了点头,在小公子的身旁坐下。
小公子于是将昨天晚上王怜花二百多名手下突然消失不见,王怜花带人去枯茶寺查探此事,和那二百多名手下一样消失不见,有一伙人冒充王怜花等人去客店歇宿,今天一早就离开三寺镇,连车带马一起躲进山洞等诸般事情一一说了。
段誉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不由得目瞪口呆,心中只想:“他们绑架这么多人到山里,是要做什么?”不知不觉间,便顺口说了出来:“他们绑架这么多人,一定图谋不小。却不知他们是为了什么?”
木婉清哼了一声,说道:“他们爱为什么,就为什么,我才不在乎呢。”看向黄伯流:“你带我去那个山洞,我要去找王怜花!”语气很不客气。
黄伯流向小公子瞧了一眼,心想:“我刚刚向他提议,想办法找到贾珂,让贾珂进山洞救人,被他想也不想地否决了,没想到转眼之间,他就找了两个替死鬼,替他去山洞里救人。这人还真是厉害!”
他对小公子又佩服又畏惧,对木婉清又怜悯又轻蔑,自然不会计较木婉清的语气,笑道:“姑娘愿意去山洞救人,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跟这位萧公子刚刚还在这里发愁,我俩老的老,小的小,走路都走不远,想要救人,当真心有余而力不足,若不是姑娘也在这里,只靠我俩,王公子这次真是性命难保。”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楼梯口,向木婉清一笑,说道:“姑娘,你跟我来,我带你去那山洞。”
木婉清一心想要救出王怜花来,急忙应道:“好,好,你快带我去!”站起身来,向楼梯口走去。
木婉清要去救王怜花,段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何况这一伙人一夜之间,就绑架了三百余人,还将这三百余人藏匿于山洞之中,山洞可不是一天就能挖出来的,这一伙人只怕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段誉本就喜欢多管闲事,即使木婉清不想去救人,即使受害人与他素不相识,他也会竭力为武林除去这一大害。这时见木婉清走下楼梯,他连忙站起身来,追着木婉清走下楼去。小公子坐在椅上,向他二人的背影微微一笑,然后站起身来,向楼下走去。
黄伯流当先引路,一行人骑马西行,来到山脚下。他们将缰绳系在树上,走进树林,黄伯流左转右转,终于找到那块岩石,伸手一指左上方那块光滑无比的石头,说道:“只要一推这块石头,咱们面前这块岩石,就会向一边移动,洞口就露出来了。”
段誉点了点头,说道:“好,咱们这就进去。婉妹,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虽然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数不胜数,不动手只怕很难,但咱们也该先礼后兵,先跟他们动口,若能说动他们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做这绑架的勾当,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若是他们不听咱们的话,咱们再跟他们动手也不迟。”
木婉清噗嗤一笑,说道:“呆哥哥,他们的人比咱们多,手段呢,只怕也比咱们厉害,否则王怜花如此武功,怎会栽在他们手上?咱们想要打败他们,就得出奇制胜,能杀一个是一个,哪有时间跟他们啰嗦啊!一会儿进到山洞,你千万跟紧我,若是离我远了,我不一定能护到你!”
其实段誉如今的武功早已胜过木婉清,只是段誉最不喜欢用武力逼迫别人,鲜少跟别人动手,木婉清没见他用过武功,只知他学过武功,却不清楚他的实力,自然而然的认为,他面对敌人的时候,没什么还手之力,自己得尽力保护他。
段誉也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听到木婉清这么说,笑道:“婉妹,你放心。别的不敢说,逃跑我还是很在行的。”
木婉清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会儿咱们找到王怜花,你就把他扛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奔出山洞,我来负责断后。”
兄妹二人说的热闹,一时没有留意,小公子和黄伯流,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段誉抬起手来,按住那块光滑无比的石头,用力一推,将山洞打开。
木婉清晃亮火折,第一个走进山洞。
段誉跟在后面,走进山洞,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黄伯流第三个走了进来,小公子跟在黄伯流身后,也走进了山洞。
四下里十分安静,只听得极轻的鞋底踩在泥土上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着。
他们转了几个弯,突然之间,木婉清停下脚步,举起火折,向前面照去。
火光映照之下,赫然出现了一扇铁门。
段誉心想:“不好,我和婉妹都不会开锁,如何将这扇铁门打开?不知那两位仁兄会不会开锁?”想到这里,便即转过头去,却见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毛骨悚然,呆在原地。
木婉清仔细打量铁门,然后将手搭在门把上,稍一用力,竟将门把按了下来,原来这扇铁门虽然关着,却没有上锁。
木婉清心中一喜,低声道:“誉哥,我要开门了。”
段誉低声道:“婉妹,这……这座山真有一些古怪,你千万小心,不要莽撞行事。若是遇到了什么……什么从未见过的东西,或是什么难以用常理分析的东西,你千万不要硬着头皮冲上去,咱们先离开这里,出去以后,再从长计议!”
木婉清听他声音中颇有异样,不禁有些害怕,低声道:“誉哥,你干吗这么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段誉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害怕。”
木婉清听到这句话,心中更加害怕,低声道:“你……你这样吞吞吞吞,我心里才害怕呢!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嘛!”
段誉低声道:“好,我跟你说。萧兄和黄老伯,他们都不见了。”
木婉清一听这话,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全身寒毛直竖,低声道:“什……什么?你说……你说他们不见了?他们……他们怎么会不见呢?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
段誉眼中闪过恐惧之色,说道:“我也不知道。适才我看到这扇铁门,想着咱俩都不会开锁,不知萧兄和黄老伯会不会,便想向他们问上一问。谁知我一转过头,就见我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们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和王兄,还有王兄那些手下一模一样。”
他二人只道小公子是王怜花的朋友,黄伯流是王怜花的手下,适才他们在酒楼里担忧王怜花的安危,听他俩说要来救王怜花,便欣然跟他俩一起过来,可见他们对王怜花的安危颇为重视,绝不会临阵脱逃,再不管王怜花的死活。这时看着空荡荡的地道,他们想也没有想过,小公子和黄伯流是自己离开的,只当他们遇到了什么变故,这才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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