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些愤怒怨恨的话, 王怜花已听过不知多少遍,他初时还跟着王云梦一起痛骂柴玉关,现在却连理也懒得去理, 心想:“你确实是个傻瓜, 但这不是因为你从前自作多情地认为柴玉关也爱上了你, 而是因为你现在明知道柴玉关对你毫无情意可言, 却仍旧对他念念不忘。”

    王怜花想到这里, 向贾珂望了一眼, 然后低下头去,吻住贾珂的嘴唇,一面用舌头撬开贾珂的牙关, 一面高高兴兴地寻思:“幸好咱俩虽是母子, 我却不像你这般眼瞎!”

    王云梦这边正在伤心, 突然见到王怜花去吻贾珂,虽然她这个位置,看不见王怜花脸上的神情,但是见他动作温柔,充满了轻怜蜜爱, 料来他根本没把他母亲在柴玉关身上吃过多少苦头这件事放在心上。

    王云梦不禁大怒, 心想:“他这般无情无义,狼心狗肺, 果然是柴玉关的亲生儿子!”

    她越看越觉得王怜花像柴玉关,一时之间,竟把王怜花也记恨上了,一双弯弯的眉毛向眉心一聚,登时想出一个恶毒无比的主意来。

    当下微微含笑,瞧着王怜花和贾珂, 想着到时贾珂脸上的愤怒怨恨,王怜花脸上的伤心绝望,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快慰。

    王怜花吻得片刻,见王云梦不再说话,便即抬起头来,看向王云梦。

    他脸皮太厚,当然不会把当着别人的面,和贾珂亲热这种事放在心上,向王云梦一笑,神色自若地道:“妈,你虽然没把幽灵鬼女放在心上,但是人家却把你放在了心上,她的女儿也把你放在了心上。先前我和贾珂成亲,她便借此机会,以一个卖花孤女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总是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目光去看贾珂,还动不动给我泼脏水。

    哼哼,她母亲总觉得是你把柴玉关从自己身边抢走了,二十年多以后,她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想要效仿你把贾珂从我身边抢走。刚刚她还跟我说,倘若今天晚上,贾珂一直没来,那我也没什么用处了。在我体内的迷药失效之前,她会先挖出我的眼珠,再捏碎我的四肢,让我也尝一尝,终其一生,都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都只能趴在地上,像蝼蚁一样生活,究竟是什么滋味。

    依我看来,她不止想要我亲身体验一番她母亲的痛苦,她更想要你亲身体验一番她母亲的痛苦。”

    王怜花说到这里,伸手擦净贾珂嘴角的口水,摇了摇头,似乎漫不经心,说道:“不,倘若是你,她做完这几件事后,十有八|九还会割断你的舌头,捏碎你的全身骨骼,亦或是将你四肢全都砍断。妈,你不如现在就杀了她!”

    王云梦早就知道王怜花一心想要杀死秦南琴,此刻听到王怜花如此劝说自己,自然看出王怜花这是想着,秦南琴毕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倘若她死在他的手上,哪天贾珂心血来潮,想起了这件事,或许会觉得他六亲不认,冷血无情,心中或许会不舒坦,这自然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可是他非杀秦南琴不可,便想鼓动自己对这个情敌的女儿下手。

    她想到此处,不禁暗暗好笑,寻思:“果然是人大心大,什么也看不上了,连我都敢算计了!”

    当下淡淡一笑,说道:“我要杀她,也不急于一时。她想要借色使之手,来到柴玉关面前,但若柴玉关见她年轻貌美,倾心于她,甚至决定与她结成夫妻,那么柴玉关与她成亲之日,就是他身败名裂之时。我看这个主意有趣得很啊,难道你不想看看,到时柴玉关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吗?”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随意道:“像他这样冷血无情,半点不把父母之恩,儿女之情放在心上的人,能有什么表情?你若是想要看他失魂落魄,呆若木鸡,后悔欲绝,亦或是难堪不已,甚至想要撞墙自杀,那你一定失望得很。”

    王云梦知道王怜花这是给贾珂那一席话说服了,心下大大地不以为然,寻思:“贾珂他懂个屁!他再不是好东西,也不是像贾珂说的那样,一刻都不曾爱过我!”后面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柴玉关。

    她回忆着当年和柴玉关相爱时的旖旎情景,心想:“贾珂又没有和他相爱过,怎会知道他能不能爱人,怎会知道他爱没爱过我?我知道的,他一定爱过我,哪怕只有一刻!”

    王怜花见她怔怔地望着虚空,脸上一阵欢喜一阵怨恨,双手放在腿上,手指轻轻发颤,知道她此时一定是在回忆与柴玉关的恩恩怨怨。

    王怜花自小到大,已不知见过这一幕多少次,心下大感无聊,于是低下头去,轻轻地呼了几口气,吹贾珂的睫毛玩。又见贾珂口角间浅浅笑意,寻思:“不知他在做什么梦?梦里有没有我?哼,等他醒来,我就问他,倘若他没有梦见我,那我就咬他一口,谁叫他没有梦见我,都笑得这样开心!”

    他想到这里,便即看向贾珂的脸颊,本是想要琢磨一下,一会儿自己应该咬在哪里,但是他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低下头去,在贾珂的右颊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王云梦回过神来,瞧见王怜花低下头去,嘴唇贴在贾珂的脸颊上,不知在做什么。她起初以为王怜花是在亲吻贾珂,但是王怜花嘴唇不动,可不像是在亲吻,随即发现王怜花是在咬贾珂的脸颊,忍不住白眼一翻,心想:“你也不必一刻都离不开他!”

    然后淡淡一笑,说道:“我原也没期望柴玉关知道自己娶了亲生女儿为妻以后,会如你说的这般失魂落魄,呆若木鸡,后悔欲绝,难堪不已,或者想要撞墙自杀。

    但你仔细想想,如今柴玉关也算是西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自己知道自己这位新婚妻子,其实是他的女儿,这倒不怎么打紧。但若知道他的新婚妻子,其实是他的亲生女儿的人,不止他自己呢?

    到时他为了自己的颜面,势必会说他的新婚妻子早已精神失常,说出的话疯疯癫癫,大家不必放在心上,亦或是说他的新婚妻子是别人的手下,她是为了摧毁他这个人,才故意说她是他的亲生女儿。

    无论柴玉关会怎么做,只要他还想在西域立足,那么他一定会手刃他的新婚妻子,以示他的新婚妻子说的都是假话,大伙儿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谎言。嘿嘿,这也正是我最盼望的事情!无论他多么冷血无情,多么不在意父母之恩,儿女之情,他到底是一个人啊!

    当年他为了独占那些武学典籍,趁我闭关修炼之时,向我出手偷袭。那时他一击没有得手,担心我向他施以反击,便逃离咱俩身边。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你下手,可见在他心里,到底残存着一些父子之情。”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摇了摇头,说道:“那是因为当时我没有和你们住在一起,他知道与其在路上浪费时间,倒不如趁早离开。”跟着在心中补充一句:“他也知道,你从不把我放在心上,他想用我的性命逼迫你自裁,那只能是痴人说梦,自讨没趣。”

    王云梦却不理他,说道:“你是他的儿子,所以当年他不忍心对你下手——”

    王怜花哼了一声,轻声道:“自欺欺人!”

    王云梦向王怜花横了一眼,说道:“你当年不过三岁,能懂什么事?随便听了贾珂的几句胡诌,就奉为金科玉律了吗?”

    王怜花心中一动,微笑道:“这倒奇了!妈,你怎么知道这是贾珂跟我说的,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王云梦自知失言,心下颇感后悔,索性装作没有听见王怜花的话,继续道:“秦南琴是他的女儿,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忍心对她下手。到时他迫于无奈,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杀死秦南琴,之后众人离开,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他心中怎会不伤心?怎会不懊恼?让他痛痛快快的死,可实在太便宜他了!我定要等到他最痛苦,最绝望之时,再出手夺走他的性命。只有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王怜花不置可否地道:“所以你是怎么知道,那是贾珂跟我说的,而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王云梦见王怜花还在纠结这件事,脸上略有些不自在,伸手一指秦南琴,微笑道:“我这样一说,你是不是也觉得,留下秦南琴一条命,并且说动她与咱们联手对付柴玉关,其实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王怜花见王云梦对他的问题两次装聋作哑,哪会不明白这问题的答案?当下微微一笑,颔首道:“是啊,你偷听我和贾珂说话,我们费尽心思想出的答案,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知道,可不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么!”他一面说话,一面回忆他和贾珂都说过什么事,顷刻之间,他二人的对话,已在心中过了一遍。

    王怜花登时脸色一沉,寻思:“我俩刚刚说了不少秘密,尤其我俩用的武功是‘六脉神剑’这件事,关系到大理段氏和天龙寺,倘若这件事被我妈宣扬出去,后果一定不堪设想。等贾珂醒来,我务须将这件事告诉他。”

    但他心念一转,又想:“贾珂先前在水仙厅上救我,用的就是‘六脉神剑’,当时他用曲直如意的‘白虹掌力’,其实也是一样的。他既敢当着众人的面用‘六脉神剑’,料来他早就想好日后如何应付大理了。”

    王怜花想到这里,心头这块大石登时落到地上,但他随即转念,想到他和贾珂说过的那些调情的话,只怕也一句不漏地给王云梦听去了。他们说的那些情话中,有几句话,连他听了都会很不好意思,又哪能给母亲听去呢?

    王怜花言念及此,已是面红耳赤,双颊发烫,但他可不想在王云梦面前露怯,当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微笑着看着王云梦。

    王云梦见他已经猜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再隐瞒,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确实听到了你们说话。其实我这么做,一开始只是想要看看,发现盒中只剩下一枚绝情丹后,贾珂会怎么做。

    毕竟你和他同中情花剧毒,都是剧痛难当,命在旦夕,并且你身中迷药,动弹不得。倘若他想要自己活命,决定独占那枚绝情丹,那么他欺骗你这只盒中一枚绝情丹也没有,本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岂知公孙止拿出的那枚假绝情丹,正好解了你体内的迷药,贾珂又恰好知道另一个可以医治情花毒的办法,我这个本是为了贾珂设下的考验,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为你设下的考验。这件事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想要看看,你们接下来还会做什么事,因此一直拖到现在,才来找你们。”

    王怜花一言不发地听着王云梦的话,耳中不断回响他和贾珂适才说过的话。

    “如果我在这件事上,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就叫你晚上打我一百下屁股。”这是他的声音。

    “郎君,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这是王姑娘的娇娇滴滴的声音。

    “郎君,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这也是他的声音。

    “王公子的……嘿嘿……为什么这么软呢?一定是因为王公子想要让我打得舒服,你说是不是?”这是贾珂的声音。

    “是啊,不止我的……嗯……那么软,是为了让你打得舒服,我的……嘿嘿……那么……嘿嘿……也是为了让你做得舒服啊。”这是他的声音。

    “老婆,你有柴玉关和王云梦这样的父母,怎么还会如此天真无邪呢?”这是贾珂的声音。

    “贾爸爸,你好啰嗦啊!”这是他的声音。

    “乖儿子!”这是贾珂的声音。

    “那你还不如对着镜子强|奸我呢。毕竟秦南琴是柴玉关的女儿,而我呢,是柴玉关的儿子。既然你当着她的面强|奸我,就四舍五入是当着柴玉关的面强|奸我了,那你对着镜子强|奸我,相当于当着我的面强|奸我,不就四舍五入是当着柴玉关的面强|奸我了吗?”这是他的声音。

    “不敢,不敢,还请王公子高抬贵臀,放小的一条生路。”这是贾珂的声音。

    “我们王公子还真是如狼似虎,不过几天吃不到,就诋毁起老公来啦?”这也是贾珂的声音。

    “老子用道具来玩自己,和你平日里用道具玩老子,能有什么区别?”这是他的声音。

    “其实王公子是大是小,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反正用不到嘛!”这是贾珂的声音。

    “这弱水三千是……哈哈……王公子……哈哈……流出来……的……”这还是贾珂的声音。

    ……

    王怜花越想越害臊,越想脸越红,想到最后,哪还记得王云梦在说什么事情,一心只想挖个地洞,带着贾珂一起钻进去。

    王云梦鉴貌辨色,已知其意,王怜花越不希望她提起这件事,她却越要提起这件事,当下满脸关切地问道:“花儿,贾珂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啊?他是不是每晚都不能让你尽兴?不然你们俩说话,怎会每说个三五句,就要说起那事,并且你俩还要编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来助兴啊?唉,果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只好在旁门左道上下功夫了吗?

    他年纪轻轻,就是一个银枪蜡头,往后你可要受苦了,要不我帮你找几个大夫,给他看看身子。他毕竟年纪,吃点壮阳的东西,多补一补,说不定偶尔还能一展雄风呢。”说到最后,声音中满是怜悯之意。

    王怜花真不想跟王云梦讨论贾珂行不行,但是此事事关贾珂的颜面,他作为贾珂的相公,又岂能不出面帮贾珂作证?

    当下耸了耸肩,笑道:“母亲还不了解我吗?倘若他没有喂饱我,我又怎会心情大好地和他说这事呢?嘿,我和他经常玩到天亮再睡的。”其实他本不想用“喂饱”这词,不过想到他和贾珂说的更为羞耻的话语,王云梦都已经听入耳中了,那么“喂饱”二字,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云梦眨了眨眼睛,问道:“天亮再睡?”

    本来守在王云梦身边当木头人的四名侍女,听到这话,也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怜花面带得色,点了点头。他这话自然不假,若非他二人每次云雨过后,贾珂都会用神照真气给他按摩全身,他只怕也撑不下来这日复一日的彻夜云雨。

    王云梦忍不住向贾珂看了一眼,心中说不出的羡慕和妒忌,真恨不得她也有一个这样的情人:“我见过这么多男人,怎么从没有一个男人,可以陪我玩到天亮再睡呢?

    我从前一直想不明白,花儿当年不过六岁,只和贾珂相处过一个多月,怎么就对贾珂死心塌地,生死相随了。现在看来,花儿自小就钟情于贾珂,难道是因为他二人同床共枕之时,花儿发现贾珂的天赋异禀,料定他日后必成‘大器’,才对贾珂如此痴迷吗?”

    她随即想到:“说来贾珂还有一个孪生兄弟,他二人既然容貌、身高、声音都一模一样,料来其他地方,也会一模一样。既然贾珂能让花儿‘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那他一定也能!”

    王云梦眼中光芒一闪,随即呵呵一笑,说道:“既然他不是不行,那我也能放心了。否则你守着一个银枪蜡头过一辈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王怜花越听这话,越觉得变扭,心想:“我和贾珂都是男人,他是银枪蜡头,我不是不就好了!你这话说的,倒仿佛我天生是一个银枪蜡头似的。”

    王云梦侧头向躺在地上的白飞飞望了一眼,眼中发出喜悦的神色,微微一笑,说道:“好啦,闲话少说。花儿,我就问你,你想不想看见柴玉关知道自己的新婚妻子,其实是自己亲生女儿之时,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你想不想看见柴玉关为了自己的颜面,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你想不想看见柴玉关因为自己手刃亲生女儿,而黯然神伤,追悔莫及?”

    王怜花也侧头望向白飞飞,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喜悦之情。天色渐渐黑了,房中这几盏铜灯早已点亮,灯光照射在他脸上,映得眼睛有如水晶般熠熠生辉,脸蛋有如美玉般雪白晶莹。

    他忽地一笑,说道:“我只可惜一件事。”

    王云梦道:“哦,什么事?”

    王怜花笑道:“唉,只可惜贾珂不在场,无法亲眼看见,这么美妙的一幕。”

    王云梦格格一笑,说道:“不错!这确实可惜极了!”

    她目光一转,微笑道:“秦南琴对咱们母子怀恨在心,想要向咱俩报仇,为她母亲出气。但是她本已混入你们身边,这时却出现在绝情谷,可见在她心目之中,向咱俩报仇虽然重要,却也重要不过向柴玉关报仇。只要咱们对她说明利害,她未必不肯与咱们联手。你和贾珂是怎么识破她的身份的,先说给我听听。”

    王怜花嗯了一声,将苏庆白如何在李阿萝的床下找到秦南琴,秦南琴如何向他们自己在床下的见闻,贾珂如何凭借一枚珍珠耳环发现秦南琴在撒谎,如何凭借秦南琴和自己在外貌上的相似,猜到秦南琴极有可能与柴玉关有关等情由,详详细细的说了。

    只是略过贾珂要他扮成王姑娘来找他二人外貌上的相似,和他们派手下去兰州调查白飞飞的身世等事略过不提。说罢微微一笑,向王云梦道:“说起这事,我倒忘了问你,妈,你和‘七月十五’,到底有什么关系?”

    王云梦却越听越心惊。她早知道贾珂聪明,但是她真没想到,白飞飞这一番谎话,编得合情合理,环环相扣,贾珂竟然只凭一枚珍珠耳钉,就推翻了她所有的话。她一生之中,不知遇见过多少聪明人,但是如贾珂这般见微知著,料事如神的聪明人,却也是头一回遇见。

    她背上不自禁地感到一层寒意,心中忽地冒出一个念头:“幸好这是我儿子的老公,不是我儿子的对头!”

    但她到底生性要强好胜,不论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别人胜过自己,因此很快就唾弃起自己来:“岂有此理!我刚刚还在那里嘲笑花儿,事事都要仰仗贾珂,一点儿也不像我和柴玉关的儿子,怎么现在我也开始这样想了!哼哼,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我有什么好怕他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他见识见识,叱咤江湖的云梦仙子的手段!”

    王云梦想通此节,自然再不害怕,当下泰然自若地将经过情形听完,然后道:“‘七月十五’?那是什么?”

    王怜花脸一沉,冷冷地道:“我和贾珂成亲那日,潜入金风楼刺杀我们的刺客组织。”然后微微一笑,神态颇有鄙夷之意:“妈,你现在装懵懂无知,未免太迟了!”

    王云梦格的一笑,叹道:“我既已承认我对贾珂下过两次手,又何必在这件事上赖账?我本就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听说有人要在金风楼上刺杀贾珂,所以派人过去,凑个热闹罢了。

    一来呢,倘若贾珂因为‘张康’那几句话,不愿做不孝不义之人,决定与你分手。于你而言,这不正是你看出他爱自己远胜过爱你的大好机会吗?与我而言,我本就不希望你们俩成亲,这下可谓是得偿所愿。

    二来呢,就像你说的那样,我需要以杀死贾珂这件事为敲门砖,将我的手下送到柴玉关身边去,那天晚上,确实是一个浑水摸鱼,对贾珂下手的好机会。所以我就做了。”

    王怜花本就听得愤怒,心想:“呸!贾珂爱我胜过爱自己,早在两年前我就知道了!哪用得着你给我创造机会,让我看个明白?哼,你自己遇上了一个无情无义的柴玉关,就盼着这天下间人人都遇上柴玉关!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你没有那么可悲可怜!”

    再去看王云梦,只见她面带微笑,洋洋得意,显然半点也不觉得,她向儿子大谈特谈,她如何算计儿婿,有什么不妥之处。王怜花心中对她的恨意,不自禁地多了几分,当下把玩起贾珂的手指来,玩了一阵,心头较为平静,这才微微一笑,问道:“是吗,那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王云梦笑了一笑,脸上神色古怪,好似心中藏了一件天大的秘密,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来似的,说道:“你一定猜不出这人是谁来。”

    王怜花“哦”了一声,显然是在等王云梦解开谜底。

    王云梦倒也没想卖关子,说道:“吴明。”

    这一句话大出王怜花的意料之外,他不由一呆,问道:“吴明?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这两年来,你一直和他来往吗?”

    王云梦摇了摇头,脸上神色,仍是那样古怪,说道:“我既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也从没有和他来往过。那天他亲自到了我住的宅子,将有人要刺杀贾珂这件事告诉了我。

    嗯,当时我就问他,我和他素无交情,他何以专程过来,将这件事告诉我。他跟我说,我俩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一致的。我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成亲,他也不希望贾珂年纪轻轻,就把大好前程,葬送在一个男人身上。”

    王怜花“哈”的一笑,不服气地道:“真是可笑!我怎么葬送贾珂的前程了?”

    王云梦道:“他却有自己的道理。他跟我说:贾珂这人一来聪明绝顶,二来心狠手辣,三来不择手段,四来……嗯,我不记得了,总之他就好似怀春少女——”

    王怜花听到这里,忍不住咳嗽起来,却是被唾沫呛着了。

    王云梦却没有停下,继续道:“——一般,跟我说了二十多条贾珂的优点,然后说贾珂年纪轻轻就遇上了一生所爱,实在是他的不幸,毕竟爱情只会让他贪生怕死,安于现状,他的大好时光,本该用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上面,现在却全都用来和你谈情说爱了。

    所以他将这件事告诉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在刺杀行动开始之前,先毁掉你和贾珂的婚约。花儿,我从前一直以为,吴明视贾珂为死对头,想的只是如何除掉他,原来……他对贾珂还怀着别的心思吗?没想到江湖传闻,竟然也有真的!”

    江湖上不仅有贾珂和吴明的传闻,更有王怜花最爱争风喝醋的传闻,因此王云梦说最后两句话时,目光不住在王怜花脸上打转,脸上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王怜花却泰然自若,说道:“他确实对贾珂怀有别的心思,但不是像我一样喜欢贾珂,他只是把贾珂当成了当今世上,唯一能与他匹敌的宝刀。他经常鼓动手下过来对付贾珂,就是把他那些手下当成磨刀石了。他想要用这些磨刀石,将贾珂磨砺得更为锋利,到时他击败贾珂,才能更有成就感。妈,你就是被他当成磨刀石了!”

    王云梦一生之中还从没听说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见王怜花语气不似作伪,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她气的是自己这样一位绝顶高手,绝色美人,在吴明眼中,竟然只是一块用来磨砺贾珂的磨刀石,笑的则是吴明不断派磨刀石过去磨砺刀子的行为,实在荒唐可笑。最后哼了一声,说道:“随便把别人当成磨刀石,这人难道是个疯子?”

    王怜花耸了耸肩,显然是说:这谁知道!

    王云梦又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他是个疯子,那咱们还提他做什么?”向一个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点了点头,走到白飞飞身边。

    王云梦继续道:“花儿,再过一会儿,秦南琴醒转过来,你便先声夺人,告诉她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她多半不会直接认下,而是与你虚与委蛇,以便看清楚你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到时你就将你适才跟我说的推断,再跟她说一遍。只是你不要跟她说,这些事情,是贾珂推断出来的,而要说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推断出来的。毕竟贾珂不和咱们一起去西域,她再对贾珂心生忌惮,于咱们而言,也不会有什么益处。”

    王怜花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

    王云梦只道王怜花答应了,向那走到白飞飞身边的侍女,点了点头。

    那侍女问道:“大少爷,您点了她什么穴道?”

    王怜花道:“昏睡穴。”他似乎心情不佳,一个字也懒得多说。

    那侍女应了一声,俯下身去,在白飞飞的昏睡穴上推拿几下。

    白飞飞穴道解开,便即醒转,瞧见那侍女陌生的脸孔,不由一怔,一时也想不明白,在她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道温柔婉转的声音道:“秦姑娘,你好啊。”

    白飞飞早在被贾珂以“六脉神剑”重伤之时,便已万念俱灰,知道自己这次输给了贾珂,并且输的一败涂地。

    她既已落入贾珂手中,自然没指望能继续隐瞒身份,因此听到有人叫她“秦姑娘”,她并不觉得意外,但是这道声音十分陌生,她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倒让她感到些许意外。

    白飞飞循声看见,就见一个绿衣女子坐在椅上,离她并不算远。

    白飞飞见这女子和王怜花有五六分相似,和死去的李阿萝有八|九分相似,心知她应该就是王云梦,但见她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比想象中的王云梦要年轻太多,心下不免有些吃惊。

    白飞飞眼中光芒一闪,嫣然一笑,问道:“夫人可是姓王?”

    王云梦颔首笑道:“不错,我确实姓王。”

    白飞飞仔仔细细地打量王云梦的形貌,见王云梦容光照人,明艳无伦,再想起母亲那可怕的模样,心中也不知是憎恨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她将王云梦的音容笑貌,深深地刻在脑海中,然后闭上眼睛,淡淡地道:“好啦,你们可以动手了!”

    她躺在地上,与王怜花之间隔着桌子,一时间倒没看见王怜花。但是她昏迷之前,贾珂和王怜花就站在她面前,王云梦又是王怜花的母亲,想来王怜花和贾珂,现在要么也在这间屋子里,要么就在这间屋子附近,因此她用的是“你们”二字。

    王云梦嗤的一声笑,反问道:“动手?”

    白飞飞双目紧闭,泰然自若地道:“我屡次对令郎出手,用涂着迷药的银针扎他,把他推进情花丛,让他从头到脚,都刺满花刺,还用匕首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把他弄得伤痕累累。难道你们不打算杀死我,为令郎出一口恶气吗?”

    王云梦微微一笑,柔声道:“就算真要杀你,动手的人,也只能是我。毕竟你是花儿同父异母的亲姐姐,虽然你不把他当成弟弟,他却把你当成姐姐——”

    王怜花无声地笑了笑,心想:“是啊,我把她当成杀之而后快的姐姐!”

    白飞飞脸色微变,说道:“同父异母的亲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王云梦微微一笑,说道:“我说:‘同父异母的亲姐姐’,你听不懂,那么同父异母的亲姊姊,你听不听得懂?”

    白飞飞没有回答,也没什么好回答的。她怔怔地望着屋顶,顷刻之间,今日她和王怜花的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她脑海中一闪而来,又一闪而去。

    她什么时候露出马脚了?

    她怎么不知道?

    王云梦笑道:“其实早在一开始,花儿就看出你在撒谎了。”

    白飞飞又是一怔,问道:“一开始?”

    她脑海中浮现的情景,自然是王怜花扶着她的手臂,带她离开地牢的画面。

    王怜花怎会一开始就看出她在撒谎了?

    既然王怜花一开始就看出她在撒谎了,又怎会中了她的算计?

    难道王怜花从一开始,就打算以身犯险,踩中她设下的陷阱,探明她此行的目的?

    王云梦自然不知白飞飞想的什么,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花儿之所以同意你留在节度使府,不是因为你是重要证人,也不是因为你孤苦无依,而是因为他听完你听你详详细细地讲述自己那几天经历的种种情景后,发现你在撒谎,疑心杀死李阿萝的凶手,其实就是你的同伙。这才让你留在家里,以便查清楚,你费尽心机地接近他们,甚至不惜杀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几句话大大出乎白飞飞的意料之外,她在节度使府住了这么久,见贾珂和王怜花从没对她生出怀疑,府上众人也都对她照顾有加,只道所有人都已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心中当真说不出的得意。

    唯一一点不顺心的地方,也是贾珂一心一意全放在王怜花身上,任她使出百般手段,也始终没法将贾珂的心拽过来一毫米,就算贾珂和王怜花正在吵架,只要王怜花出现在贾珂面前,贾珂的眼里心里,就再也看不见第二个人。

    但是贾珂不开窍归不开窍,王怜花争风喝醋归争风喝醋,他二人可从没对她露出过半分怀疑。

    现在王云梦告诉白飞飞,其实贾珂和王怜花早就猜到她的身世和目的,这不就相当于告诉她,这一个多月来,贾珂和王怜花看她使出浑身解数地接近贾珂,一会儿楚楚可怜,博贾珂同情,一会儿温柔体贴,陪贾珂解闷,就好像在看耍猴戏一样吗?

    如白飞飞这等聪明绝顶,从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的人,怎能接受一直以来,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不是贾珂和王怜花,而是自己?

    何况告诉她这件事的人,不是一个和她毫无恩怨的路人,而是一个她自小就恨之入骨的女人!这简直比脱光她的衣服,把她仍在人群中,还让她感到难堪!

    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下羞臊难当,颤声道:“不……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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