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眉听到他的喃喃低语, 道:“你来这里,是来找王公子了?”
贾珂摇摇头, 道:“来找丐帮。”
柳无眉道:“丐帮?”
贾珂道:“这些叫花子天天走街串巷,对京城十分熟悉,如果说六扇门的捕快是阳光下的地头蛇, 他们就是暗影里的地头蛇,所以我就来请他们帮我找人了。”
柳无眉惊讶道:“你能让他们那么多人都帮你办事?”
贾珂心不在焉道:“只要找到叫花子的老大, 当然可以。”
柳无眉凝视着他,柔声道:“这才几天,你又认识了这么厉害的人,真让我吃惊。既然有丐帮的帮主帮你,王公子一定能被他们找到的, 你也不用太着急了。”
贾珂道:“若那么容易就好了。”
柳无眉只知道王怜花失踪了,具体怎么回事却不清楚, 听到贾珂这话, 不由问道:“怎么说?”
贾珂道:“首先, 绑架他的人能拿到六扇门的衣服、佩刀和腰牌, 并且他扮演六扇门的捕头进我家, 谈笑自若,毫不怯场,我和王怜花都没看出破绽来, 这说明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他恐怕经常乔装打扮,在演戏骗人上面是一个经验十足的老手。”
柳无眉自己假扮过丸香, 知道要假扮一个人不露出马脚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颔首道:“不错,这样看来,他把王公子带走后,很可能现在已经假扮成别人了。”
贾珂道:“是啊,如果他是外地人还好,如果他是京城本地人,带着王怜花躲进自己家里,谁还能查到他。如果他精通易容,那也可以潜入一户人家,把主人杀了,然后把自己和王怜花扮成原先家里主人的模样隐藏起来。”
他勉强笑了笑,好像在为自己鼓气,然后继续道:“何况王怜花是昨天临时接到皇上的圣旨,带着六扇门的人去京城各处客栈找有没有易容的人,如果那个绑架他的人是冲着王怜花的易容术来的,那他只有半天加一晚上的时间来准备。
他需要踩点,知道自己带走王怜花以后,在他没有看见六扇门其他人,起疑之前,自己应该怎么把他制住,又该从哪里把他带走,如何抹去自己离开的痕迹
,是出城还是留在京城,如果留在京城,之后又该藏在哪里。”
柳无眉道:“这说明他的性格非常果断,一想到什么,就立马去做。他的武功很高,或者有很厉害的迷药之类的能够快速制服他人的手段。并且他对京城十分的熟悉。”
贾珂道:“或者他有一个对京城十分熟悉的朋友。”
柳无眉叹气道:“听起来,我们好像在和空气战斗一样。”
贾珂承认,这也是为什么他去找了金九龄,找了洪七公,但是心里仍然一点底也没有的原因。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甚至连对方的外貌、身高、体重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并且还错过了绑架案的黄金一小时。
如果金九龄没有来找他,恐怕直到晚上王怜花一直没回来,他才会察觉到不对。
柳无眉继续道:“贾瑚那件案子,你怎么想的?”
贾珂怔了半晌,神色黯然道:“贾瑚……”
他虽然有时候看贾瑚就像看自家的二傻子一样,但他们当了这么多年兄弟,贾珂对他怎么会没感情。
柳无眉道:“我看这件案子多半就是冲你来的。”
贾珂点点头。
柳无眉道:“今天早上你去荣禧堂吃完饭后,都去了哪里?”
贾珂脸色微妙道:“我去了一趟湖边。”
柳无眉惊讶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贾珂的脸色仍然很微妙的道:“赏雪景,我甚至还去湖面上试了试,看看湖面上的冰够不够结实,能不能承受我的体重。”
柳无眉道:“那你当时身边有没有别人?”
贾珂叹了口气,道:“我和王怜花一起去的。”
柳无眉怔了半晌,道:“只有你们两个?”
贾珂道:“天这么冷,很少有人愿意在这个天气去湖边散步,特别是我家。”
柳无眉又怔了半晌,目光闪动,似乎想到什么,低着头呵着手,道:“你们两个,是谁提议去湖边的?”
贾珂道:“自然而然走过去的,当时我离开荣禧堂,他来找我,半路上我们看见一只小鸟,白身红顶,在树枝间飞来飞去,王怜花说是朱顶雀,我们两个正好无聊,就追着那只朱顶雀跑,一路就跑到湖边来了。”他顿了一顿,脸色微变,道:“我记得朱顶
雀是可以人工驯养的。”
柳无眉仍蹙着眉,道:“当时是谁先看见朱顶雀的?”
贾珂道:“是他。”
柳无眉道:“是谁提出追朱顶雀的?”
贾珂略一思索,道:“好像还是他。”
柳无眉目光闪动,道:“还有件事。”
贾珂道:“什么事?”
柳无眉犹豫片刻,道:“王公子他平日里不会在你去荣禧堂吃饭的时候找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去找你了?”
贾珂想起什么,目光柔和道:“他说他要看鸵鸟怎么在雪地里挖洞。”
柳无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荣国府什么时候有鸵鸟了?”
贾珂道:“是昨天我们提起的玩笑话罢了。”他说到这时,嘴角微翘,可是想到昨天还和自己说笑的王怜花,现在已经不知道被人绑架到了哪里,这微微翘起的嘴角立马就感到好像挂上了千斤重的重物似的。
柳无眉看着他,迟疑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贾珂道:“什么可能?”
柳无眉目光闪动,道:“你不觉得,王公子在今天上午被人绑架,贾瑚在今天上午被人杀害,并且还有意栽赃给你,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并且贾瑚被杀害的时候,你身边除了王公子,再无人证,这实在太巧了吗?”
贾珂脸上一白,抬头看着柳无眉,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柳无眉满意的看着他,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这两件事恐怕其实是一件事,就是——
贾珂颤声道:“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绑架走王怜花,不是为了他的易容术,是……是因为他当时和我在一起,他是我的人证,所以他绑架走王怜花,这样我就没人证能证明我没有杀死贾瑚了?”
如果是这样,王怜花岂不是现在很可能已经被杀死了?
贾珂想到这种可能,就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宛若海浪一般击打在他的身上,海水黏在他每一寸肌肤上,太阳晒干以后,仍然留下白花花的海盐。无法拍掉的海盐,堵塞在他每一处毛孔里。
柳无眉沉默片刻,道:“不,不,我的意思是,”她迎着贾珂难得失态的目光,很艰难地说,“也许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他?”贾珂好像呆子一样
重复柳无眉的话,“他是谁?”
柳无眉道:“王公子。”
贾珂茫然不解的看着她,等着她解释。
柳无眉道:“如果那个带走王公子的人,只是因为发现你和他一起去了湖边,他是你的证人,就想出这个办法来把他带走,这么短的时间,恐怕很难拿到六扇门的衣服、佩刀和腰牌,还要踩好点,然后去找王公子,把他带走。”
贾珂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绑架王怜花的人显然是做了一番准备工作的,他不可能是早上临时起意绑架王怜花。
他既然这么费劲的去绑架王怜花,当然也不会轻易就把王怜花杀死。
贾珂想到这里,不由松了口气,他忽然觉得今天天真蓝,阳光真灿烂,柳无眉长得真好看。
柳无眉继续道:“何况,如果那个人绑架王公子只是因为他是你的人证,那这件事可充满太多未知性了,因为你很可能当时看到那只朱顶雀,不去追,那样你就不一定会走到湖边,府上那么多人,你去别的地方,很可能就会被他们看见,他们都会成为新的人证,证明你当时没机会杀贾瑚。
王公子是你早上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的唯一的人证。他成为唯一的人证这件事,实在充满了太多的偶然性,可是那个杀死贾瑚要嫁祸给你的人既然敢这么做,当然不能把这件事寄托于偶然上,所以这件事要成立,一个必要的条件就是,王公子是这件事的同谋。”
柳无眉冷冷道:“只有他参与其中,才能保证早上他会去找你,他先看见了那只朱顶雀,他先提出去追那只朱顶雀,你们才会顺理成章的来到了早上因为太冷几乎没人会去的湖边。只有这样,杀死贾瑚的人才能确保早上其他人身边都有人证,可是你却没有人能证明你在做什么。”
柳无眉觉得自己这番分析实在称得上丝丝入扣,明察秋毫,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不是假设,而是现实。
但是贾珂却笑了。
他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惜……他不会的。”
最后这四个字说的十分的斩钉截铁。
只这四个字,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把柳无眉自认为毫无破绽的推理给否定了。
柳无眉不解的看
着他。
在她的心里,贾珂并不是一个会被感情左右,会完全相信别人的人。
他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都多疑。
他们不会毫无保留的相信别人,有时候,他们甚至连自己都没法完全相信。
因为一个人的眼睛可能欺骗自己,鼻子可能欺骗自己,耳朵可能欺骗自己,手可能欺骗自己。
连自己的身体都会欺骗自己,何况是另一个独立的人了。
柳无眉缓缓道:“我知道你认为他是你的好朋友,但是他的来历,他的心性,他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也许他因为皇帝那道圣旨,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精通易容术了,他怕别人会打他的主意,决定立马离开京城。
可是光走还不够,他又想到他住在这里这么久,你对他了解甚深,有心人也会想办法从你这里问出他的事,所以就在临走前,杀死贾瑚栽赃到你身上,一旦罪名成立,你再没有开口的机会。贾公子,你说他是不是会因为这种原因做出这种事来的人?”
贾珂凝视着柳无眉,他心里充满了惊叹,惊叹于她居然能想出这样一个绝妙的点子,一个卖了别人还让被卖的人帮着数钱的点子。
果然是江湖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骚。
自己离真正的坏人的境界还差得远呢。
贾珂承认道:“他是。”
柳无眉叹道:“那我刚才说的难道不是真相吗?”
贾珂道:“不是。”
柳无眉怔怔道:“为什么?”
贾珂微笑道:“我相信他,就像相信我自己的手一样。我知道他绝不会害我。”
柳无眉不再说话,看着他,目光近似怜悯,就好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正一步步的走向悬崖,很快就会掉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贾珂继续道:“但是你刚才说的有一点我是赞同的,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确实充满了巧合,很可能就是一件事。只是,这个人很可能是想要绑架王怜花,才杀死的贾瑚。好让这件事绊住我的脚,让我没时间去找王怜花,封住我的嘴,让我在天牢里没机会说出他的事来。
你认为只有王怜花是这件事的同谋,才能把我引到湖边,确保早上那段时间没有其他人见过我,这确实说得通。可是
如果那个人并没有想好哪一天杀贾瑚,他是今天早上看见湖边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决定今天动手杀死贾瑚的呢?”
柳无眉承认道:“这样确实也说得通。”她顿了顿,惊讶道:“你说他的事?你想到绑架王怜花的人是谁了?”
贾珂喃喃自语道:“一个可能昨天才发现王怜花在京城的人,一个发现王怜花后就决定要把王怜花带走的人,一个不仅要把王怜花带走,并且还要把他身边的人杀死的人,他要让我成为杀死贾瑚的凶手,究竟是为了抹去王怜花存在过贾府的痕迹,还是怕王怜花和我说过什么话,才不能留我活在这个世上?”
他忽然笑了起来。
柳无眉看向他,就见贾珂自信满满道:“我确实想到这个人是谁了,现在,我要去找一个人。”
柳无眉道:“谁?”
贾珂道:“洪七公。”
他笑笑,又道:“无眉,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做。”
柳无眉道:“你说。”
贾珂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道:“你去这个地址,找天字号房三号房的客人陆小凤,他看到这张纸条,一定就知道是我让你去找他的,然后……”
***
“好孩子,醒了么?你病了,再睡睡。”
王怜花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青衣妇人坐在身旁,她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的慈祥而亲切,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而甜蜜,就连她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指,都是那么轻盈而柔软,就好像一个慈爱的母亲,在抚摸在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是王怜花从没在王云梦身上得到过的温柔和抚慰。
可是他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也从没见过这个人。
王怜花正想避开她的手,心里忽然一凉,他发现自己身上软软的一丝力气也没有,连挪一下脑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嘴唇动了动,果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糟糕,中招了!
王怜花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转转眼珠,打量四周,发现这里是一间温暖而干燥的房间,他身下软绵绵的,犹如云堆一般,他应该正躺在床上,上方是床帐,床边靠着窗的一把椅子上放着一个包袱,看来这里应该是一间客栈的客房。
只是不知道是哪里的客栈。
窗
户关着,他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早知道有今天,他就把京城的客栈住遍了,这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知道。
这都怪贾珂。如果他不留自己在荣国府住,自己怎么会对京城的客栈一无所知?
王怜花很理直气壮的想着。
青衣妇人柔声道:“你瞧你脸都白了,想必病得很厉害,再歇一会儿,肚子饿了吗?姑姑等一会儿就带你出去吃饭。”
王怜花心中纳罕,这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她为什么还要这般惺惺作态,对自己说这些废话?
难道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只是内功太高,他竟然没有发现?
那青衣妇人出去了半晌,又回来,自床上将王怜花扶起来,一个店伙跟在她身后走进来,帮着她把王怜花放在了她的背上。
王怜花打量着面前这个店伙,穿着件棕色的长衫,灰蓝色的衣带,王怜花仔细回忆一番,然后遗憾的发现,这打扮实在太过常见,他还是猜不出这是哪家客栈。
那店伙连看也不敢看他,哪怕目光不小心接触到了,也回连忙避开,同时脸上露出些微的愧疚,好像觉得自己刚才那个举动太过伤人一样。
王怜花自小就生的格外漂亮,走到哪里,只见过别人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的,还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他不由在心里冷笑一下,猜出这女人只怕也会易容,并且此刻把他扮的奇丑无比,让别人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折寿。
只是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眼下她的后脑勺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只要他有一份力气,就可以直接将她的后脑勺打碎。
只要有一分力气……
实在可恨!
那店伙好像在补偿自己刚才的伤人举动似的,道:“夫人真是好耐心。”
青衣妇人苦笑道:“我这侄儿自小父母就死了,哪怕他是个残疾,也毕竟是我的弟弟唯一的骨血,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我总不能把他扔了。”
那店伙连连叹息道:“您老真是个好人,好在这孩子虽然不能动,但还算乖。”
青衣妇人也不由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背着王怜花离开了客栈。
外面寒风呼啸,青衣妇人好似怕他冷似的,将他身上披着的斗篷上的帽子拉过来
,虽然挡住了寒风,但也将他的视线完全挡住。
王怜花在一片黑暗中,只听到人声,车马声,他感到女人走过一条长街,又向右走,忽然,女人停下了脚步。
王怜花听见一个男人在旁边盘问道:“你们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个头这么高,模样很普通的男人还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是男孩,六岁出头,白白净净的,长得很好看,穿着件珊瑚红绫子做的冬衣。”
王怜花一听,立马知道这人找的就是自己。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没有见过,等问到青衣妇人,青衣妇人也细声细气的道:“官爷,没见过呢。”
捕快道:“你身上背着的是什么?”
青衣妇人道:“回官爷,这是我侄子,他自小爹娘就死了,偏偏身上又有残疾,没法站起来,也说不出话,一直跟着我过的。”一面说着,一面把斗篷的帽子掀开,那捕快看了一眼王怜花的侧脸,就连忙挪开眼,好像生怕自己会看到第二眼似的。
旁边一个背着几个布袋的叫花子反而多看了几眼,低声和同伴说:“怎么还有这么丑的人啊!”
那捕快瞪了他一眼,嘟囔道:“当着人家面说什么呢!”然后摆摆手道:“你……你快走。这没你的事了。”
那青衣妇人就应了一声,低眉顺眼的把王怜花身上斗篷的帽子重新拉过来戴上,然后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她走了一会儿,走到一家酒楼前面,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店伙迎上来,看看她,又看看她背着的王怜花,眼睛里不由流露出又同情又怜悯的神色来。
那店伙道:“两位?”
青衣妇人笑道:“两位,麻烦你了,有没有那种有靠背的椅子,这可怜的孩子没法自己坐着。”
那店伙道:“有的,有的,你放心。”
他领着他们来到靠窗边的一张桌子前面,青衣妇人先坐下,然后让王怜花坐在她的身旁。
王怜花眼珠转转,打量着这家酒楼的装潢。
这里仍然还是一个陌生的,他没来过的地方。
青衣妇人点了一碟菜,一碗面,两个馒头。
然后她倒了杯茶,柔声道:“好孩子,口渴了,喝杯茶。”就把茶杯送到王怜花嘴边,托起他的脸,将茶灌了
进去。
王怜花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打算。
她绑架了自己,却不急着离开京城,也不急着藏起来,反而把自己改头换面后,就带着自己光明正大的在京城里四处乱转,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青衣妇人似乎也看出他心里的疑惑,等饭菜送上来后,就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含笑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这里。”
王怜花很配合的眨眨眼睛。
青衣妇人微笑道:“你看外面是什么?”
她顿了顿,又恍然大悟的笑道:“看我,竟忘了你现在看不到外面是什么了。”
然后她伸手去转王怜花的头,让他的脸朝向窗外。
王怜花放眼望去,就惊讶的发现,透过这窗户,正好能远远的看见荣国府门前的街道。
“你现在知道姑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了吗?”
王怜花眨了两下眼,示意自己不知道。
青衣妇人道:“你看见那条街上的六扇门的捕快了吗?”
王怜花当然看见了。
青衣妇人继续道:“你以为他们是来找你的?”
王怜花眨眨眼,难道不是?
青衣妇人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道:“他们是来查案子的。”
查案?
青衣妇人看着他眼里的疑惑,道:“今天早上,荣国府发生了一起命案。”
王怜花瞳孔微缩,谁……谁死了?
青衣妇人看出他眼中难以掩饰的紧张,道:“你放心,死的那个人不是贾珂,是贾瑚。”
王怜花目光闪动。
青衣妇人继续道:“可是,现在最有嫌疑杀死贾瑚的人就是贾珂。”
王怜花瞪大眼睛看着她。
青衣妇人悠悠道:“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人,只有早上和他在一起的你,可是你现在却失踪了。”
她看着王怜花那想要吃人的狠戾目光,很愉悦的笑了笑,继续道:“所以你也不用指望他会来救你了,只怕他就算现在看见了你,也只会像那些人一样,看了你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了。”
她说完这话,只想看见王怜花眼中流露出绝望,生气,愤怒,恐惧这样的情感,哪想王怜花听了她的话,居然笑了笑。
虽然他脸上的肌肉一动也没动,但是青衣妇人却
能感觉到他在笑。
他的眼睛里也满是醉人的温柔。
如果游迅和白板煞星现在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告诉青衣妇人,当初王怜花和贾珂杀死他们的时候,王怜花就是用这种目光看着他们的。
可惜青衣妇人不知道,她只是很得意的说:“我现在带你过来,就是想要让你亲眼看看,贾珂被六扇门的人带走的模样。”
王怜花不再理她,他默默凝视着窗外,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青衣妇人也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她吃着饭菜,时而抬起王怜花的脸,捏开他的嘴,给他嘴里塞几筷子的饭菜进去。
这一次,她掰了一块馒头,塞进王怜花的嘴里,那块馒头塞进他的嘴里,但是王怜花却连嚼也没嚼一下,他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眼中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欢喜。
青衣妇人察觉到他的异常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他们左前方的一张桌子。
桌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还有一个十五岁的青年。
男孩正好坐在他们对面,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对他们含笑点点头。
青衣妇人不知不觉瞧得呆了,看见男孩含笑点头,也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等对方移开目光,许久,她才痴痴的道:“不愧是当年艳冠京城的绝色佳人月神的儿子。”
然后她又一笑,颇为自得:“你看,我早说过,就算贾珂亲自站在你面前,他也一定认不出你来。”
王怜花虽然早知道自己被这女人易容成了另一个样子,但是此刻见贾珂当真没认出自己,甚至连看也不在看自己一眼,一时心中仍是止不住的难过。
此刻听到青衣妇人的冷嘲热讽,却懒得理她,只是紧紧盯着贾珂。
那目光如火如炭,满是渴求,若是往日,贾珂早该反应过来,偏偏他今天就和呆子一样,竟然对这目光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怜花不由在心里暗骂一声,他用尽全力,吐出来嘴里的馒头。
那块馒头在桌子上弹了一下,就落到地上。
青衣妇人吃吃的低笑道:“你还想闹出动静,引起他的注意吗?你还是省省。”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一阵风声自身后响起,待她反应过来
时,周身已被这刚烈威猛的掌风笼罩,无处可逃,无处可退,不等她去抓旁边的王怜花,掌风已经落在她身上,直接将她打飞出去。
那坐在贾珂对面的青年一跃而起,将她接住,然后手指如闪电般将她身上穴道封死。
贾珂抚掌笑道:“两位真是好功夫!”
然后跨过那女人,直直走到王怜花面前。
王怜花眨眨眼,看着贾珂,只觉得呼吸一滞,心突然飞快的跳了起来,就好像几百几千只蝴蝶忽然破开他的胸口飞了出来一般。
王怜花等着贾珂说点什么。但是贾珂却没说话。
他深深的看他一眼,然后关上窗户,伸手,直接撕开了他的衣服,在他的上身看了几眼,然后将他的衣服合上,对旁边的金九龄道;“金捕头,这是王怜花。”
金九龄愕然道:“贾公子,你让我出手的时候,根本不确定这人是不是绑架王公子的犯人?”
贾珂尴尬一笑,道:“七成把握。”
然后他飞快的补充道:“不过现在已经是十成了。绑架王公子,杀死我大哥,这两桩案子,都和此人有关,金捕头,你可千万看好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金九龄道:“但是我还没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珂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扫视四周,见原本的客人都被他们吓跑了,微微一笑,才道:“怎么回事?金捕头,今天早上发生的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都是一伙人做的。”
“一件事?”
贾珂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包毒药,走到青衣妇人面前。
那提着青衣妇人的青年,也就是陆小凤,见他要对青衣妇人做什么,将青衣妇人扔到了地上。
贾珂对他笑着点点头,蹲下身,一把抓住青衣妇人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拽离地板,然后像刚才她捏开王怜花的嘴一样,贾珂也抬手捏开她的嘴,把手里这包毒药灌进她嘴里。
青衣妇人满面惊恐的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贾珂微笑道:“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毒药。”
金九龄一脸尴尬的看着贾珂,他还在这里呢,贾珂就对犯人滥用私刑了,他是该上前阻止还是装作没看见呢?
贾珂浑没在意金九龄的尴尬
,反而火上添油的笑眯眯的继续说:“王公子给我的,你应该知道这毒药是谁调制出来的?”
青衣妇人的脸顿时已经青了。
“云……云……”
她声音发颤的说。
贾珂用很温柔的声音笑眯眯的道:“对啊,就是她。你好大的胆子啊,明明知道王公子是谁的儿子,竟然还敢这么欺负他。江左司徒家本就遭了天劫,没剩几个人了,没想到你这样侥幸活下来的人,竟然半点儿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是觉得自己先祖太孤单,想早点过去陪他们吗?”
青衣妇人听到贾珂这话,竟然比刚才吃下毒药的反应更大:“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来历?”
贾珂微笑道:“我不仅知道你的来历,我还知道你是谁派过来的。”他拿起茶杯,蘸了蘸杯子里的茶水,在地上下了一个字,斜眼瞧她,道,“是这个人对不对?”
青衣妇人脸色惨白的点点头:“你怎么会知道?”
贾珂冷笑道:“我知道这么多,当然是因为你被抛弃了,傻子,你在人家心里不过是张用完就扔的纸,你还要给人家卖命给人家守口如瓶呢?如果不是他告诉我的,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说完,站起身来,将茶杯倒扣在青衣妇人的头上,杯中剩余茶水透过她的头发,顺着她的脸庞一滴滴流下来,落进她的衣衫上面,被风一吹十分寒冷。青衣妇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无论身心俱冷。
贾珂却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径自走回王怜花身边。
陆小凤低头看了一眼地板,就见青衣妇人身前写着一个湿湿的用水写的字。
一个“柴”字。
贾珂坐在王怜花旁边,让他软绵绵的身子靠着自己,然后道:“金捕头,我大哥那件案子你查的怎么样了?”
金九龄尴尬的笑了笑,他怎么能说,自己查案的时候一心认定这件事是王怜花设计的。因此看所有指向贾珂的证据都是假的。
金九龄道:“目前的线索有四条。一是湖边柳树上的脚印,说明当时有人爬上了柳树,很可能贾瑚就是被人从柳树上扔到湖里的。二是贾瑚指甲缝里的石子粒,虽然石子粒应该是他从小道上抓的,但是他身上并没有在石子路上被拖行
的痕迹,也没有在石子路上摔到的伤痕。
应该是当时他蹲下身,直接抓了一把石子粒,不确定当时他的意识是否清醒。三是他的脖子和右手手腕上留着五六岁孩子的手指印,应该是生前曾经被这样的小孩子掐过脖子和手腕。四是……”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还在贾瑚的房间里找到了几封信。”
他说到这里时,表情忽然变得很诡秘。
贾珂道:“什么信?”
金九龄道:“是很久以前的信,信是令堂写的。”
贾珂道:“太太写的?”
金九龄道:“不……是月神写的。”
贾珂点点头,道:“哦,她写什么了?”
金九龄道:“那几封信似乎是写给另一个男人的信,信上说什么‘伤心苦候,万念俱灰。然儿不能无父,迫不得已,归于贾氏’这样的话。”这句话他说的声若蚊呐。
贾珂目瞪口呆道:“好狠!”
金九龄道:“是啊,贾瑚的舅舅就在旁边嚷嚷,说一定是贾瑚不知道怎么搞到了这几封信,发现你不是贾侍郎的亲儿子,你知道后,怕贾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把贾瑚杀人灭口了。”
贾珂怔了一会儿,忽然一笑,拿起盘子里的馒头,去扔青衣妇人,正好砸中青衣妇人的肩膀。
贾珂语气轻蔑的轻笑道:“喂,弃子,这信是怎么回事?”
青衣妇人扭头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贾珂笑道:“哟,被抛弃了还这么有骨气呢?金捕头,你说咱们六扇门有没有对罪犯转成证人的保护措施?”
金九龄很想说没有,但是他是聪明人,并且还是一个没什么底线的聪明人。
所以他点头,斩钉截铁的微笑道:“当然有!”
陆小凤忍不住去看他。
陆小凤也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金九龄在说谎,金九龄在他心里那还算正直的六扇门捕头的形象就这样破灭了。
贾珂满意的道:“弃子,听到没有,何况那毒药,你不想要解药了吗?”
青衣妇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道:“信是柴玉关拿出来的。”
金九龄和陆小凤听到这话,都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柴玉关?他还活着?”
青衣妇人看起来反倒比他们还吃惊,她看看陆
小凤和金九龄,又看看贾珂,大声道:“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不是把我做的事都告诉你们了吗?”
贾珂镇定的微笑道:“他告诉我了,可惜他把这些事都推到你身上了。”
他顿了顿,笑眯眯的下结论道:“你以为你在替他布局害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局没准要害的人也包括你。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他想要你死。”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没有经历假赵敏的事,珂珂根本不可能完全信任花花,他这样多疑的性子,加上原著里花花那足够阴险狠辣,完全不管自己的手下生死的性格,他在知道贾瑚也死了,并且一系列证据都指向自己,唯一的证人就只有花花以后,也会开始怀疑这件事是不是花花布局的,一旦顺着这个思路走,恐怕就真的对面不识了。更不会想到让丐帮帮忙找这个形象的人。
花花现在的脸是【满生紫瘤】【鼻歪嘴斜】还没有眉毛~
以及青衣妇人其实是双性人,所以珂珂说的是【他】,其他人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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