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龄看见房间里只有王怜花一个人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如果要形容,就好像一只被送入猫窝的老鼠,本已经做好要被吃掉的心理准备,结果发现这猫窝里只有一只小猫,并且还是一只牙齿都没长齐的小猫一样。
这房间里当然不止王怜花一个人,还有一个贾珂,就站在王怜花旁边。
他穿着一件很合身,很漂亮的锦衣,脸上的表情却很乖顺,很麻木,连那双漂亮的黑眼睛也没什么神采。
你若去人伢子手里看那些被他们打磨好要卖出去当奴仆的孩子,准能见到很多这样的孩子。
而他现在也确实在做仆人做的活,他端来茶盘,放在桌上,给王怜花倒了一杯,又给金九龄倒了一杯,然后拿着茶盘,乖巧的站在一边。
他做这些的时候,王怜花就坐在桌旁,以那种含笑的目光,瞧着金九龄。
金九龄已经坐到王怜花对面,淡淡笑道:“让国公府的公子乖乖巧巧的服侍起人,王公子真是好手段。”
王怜花很得意的笑起来,道:“过奖,过奖,金捕头如果喜欢,尽可以使唤他,他最喜欢被人使唤了,我说的对不对?”
贾珂怯生生的点点头。
王怜花冷冷的道:“你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大声说出来?”
贾珂忙道:“我最喜欢被公子使唤了,我就是个天生的奴才!”
王怜花道:“哦?你只喜欢被我使唤,难道我们金捕头的使唤你就不听了吗?”
贾珂忙道:“我也喜欢被金捕头使唤。金捕头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金九龄笑道:“我可担不起贾二公子的服侍,还是让他服侍公子。”话锋一转,道:“公子传话让我进来,定然不只是为了让我看看贾二公子如何乖巧可人的,不知道是不是夫人有什么事吩咐在下?”
王怜花拍手笑道:“金捕头果然聪明!”
但是他没急着说事,而是对贾珂挥了挥,道:“你去墙角待着去。”
贾珂乖巧的到墙角蹲下。
金九龄进屋时还会分两三分注意力在他身上,现在却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了,因为哪怕*屏蔽的关键字*摄心催梦*屏蔽的关键字*,也是要施术者说出命令后,被*屏蔽的关键字*了的人才会照着命令做的。
即使贾珂中的是这个,金九龄也有信心,在王怜花说完命令之前将他二人制服。
王怜花道;“家母要我把柜子里的两人交给金捕头,金捕头不妨打开看一看。”
金九龄已经猜到这柜子里装的是什么人,所以他不忙着起身,淡淡道:“可是玛瑙、丸香这两个丫鬟?”
王怜花道:“你可知道家母为何要我把这两个小丫鬟送过来?”
金九龄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两个价值四万两的丫鬟,现在,她们还是王云梦看在眼里的人。
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他的手甚至微微颤抖。他喜欢挑战,喜欢秘密,更喜欢解密,不然他当年不会选择加入六扇门。
金九龄微笑道:“请公子赐教。”
王怜花道:“阁下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她们。”
金九龄点点头,他走到柜子前面,打开柜门,就看见两个,不,一个少女和一个用被单紧紧缠着身体的疑似少女的人正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
他将这两人从柜子里拉出来,扔到床上。
她们并排躺在一起,而他坐在那个用被单紧紧缠着身体的人旁边,伸手解开她身上的被单。
等被单完全解下来,金九龄瞧着那个先前被被单紧紧缠住的少女,她除了皮肤特别苍白,看起来好像生了病,并且病的不轻以外,好像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金九龄很绅士的用单子盖住她赤|裸的身子,还帮她止住胸口那道刀伤处流的血,道:“她们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睡的沉了一点儿。”
他偷眼看王怜花,就见王怜花也紧紧盯着那用被单紧紧缠着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他笑道:“你看不出来吗?那是一张假脸。”
***
金九龄点燃灯烛,灯光斜斜照过来,正好照在“丸香”的脸上。
他的目光,也和灯光同时落在“丸香”的脸上。
这是一张几乎毫无瑕疵的脸,美得不带丝毫烟火气,哪怕在沉睡,眉间也带着三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郁,脸色苍白得不太正常。
但是这张完美的脸上,却缺少了样东西。
她本该生着眉毛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她那双漂亮的柳叶眉完全是画上去的。
王怜花将那张薄薄凉凉的的人皮|面具扔到桌上,微微一笑,道:“你为什么不叫醒她,问问她是谁派来的?”
金九龄笑道:“咱们这么问,她未必会说。”
他把刚才贾之春用来洗脸巾的水盆连着椅子搬到床边,将“丸香”重新搬回柜子里。
金九龄回到床边,将玛瑙提到椅子上,然后解开她的睡穴。
玛瑙一睁眼就瞧见金九龄,她最初只觉得他长得好英俊,气质好潇洒,但是她很快清醒过来,颤声道:“你是谁?这是哪?贾珂呢?叫贾珂来见我!”
金九龄笑着瞥一眼墙角,玛瑙坐起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贾珂像条狗一样蹲在墙角,脸上茫然而脆弱,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
玛瑙悚然道:“他是怎么了?”
金九龄道:“姑娘不清楚吗?”其实他才是最不清楚他们其中纠葛的人,但是他却偏偏装出最清楚事情经过的模样。
玛瑙捂着脸哭道:“不该啊……不该啊……她跟我说极乐丸只会让人欲生欲死,听命行事,我知道吃不到的时候要多痛苦,但是不该让人变成这副模样啊。”
金九龄道:“她?她是谁?”
玛瑙哭着摇头,她明明惊惧交加,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金九龄道:“是丸香,对不对?”
玛瑙停下摇头,睁大眼望着他,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
金九龄想着玛瑙的话,缓缓道:“姑娘知道吃不到极乐丸有多么的痛苦,是因为姑娘也吃了这极乐丸是不是,在下劝姑娘好好考虑一下,和我们合作,揪出极乐丸的主人,没准儿也能将自己身上的瘾戒掉。不然姑娘就不怕步贾二爷的后尘,也变成这样一副非人非鬼的模样吗?”
玛瑙捂着脸哭道:“戒不掉了……我已经戒不掉了。”她说完这话,用力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知道的不多,二爷他不喜欢别人守夜,因此他虽然病着,我们也没有陪在他身边。我刚过来那天晚上,因为换了地方,睡不踏实,半夜醒过来,发现个小小的人影在我面前一闪而过,往这间屋里走。
我还以为是二爷半夜起来了,就过来看看,然后就看见有人往二爷嘴了塞了什么东西,我慌极了,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就被他发现了,那人走过来,一把抓住我,把我抓进屋里,点燃灯,我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丸香。她手指一屈,一伸,我的膝盖就好痛,像被什么东西打了……”
听到这里,金九龄不自禁捏紧扇子,想起一个名字,打断道:“当时丸香打姑娘的膝盖的时候,可是用什么东西打的?”
玛瑙一怔,摇摇头。
金九龄点头道:“姑娘继续说。”他的声音虽然很平和,但是他的脸却变得有些苍白。
玛瑙道:“我就跪在地上,她捏住我的下颌,给我塞进了一粒极乐丸。跟我说这是天下第一等好东西,我吃了这个,就再也戒不掉了,她说我只能成为她的同伙,不然就死路一条。然后我……其余的我都不知道,她不肯跟我讲。”
王怜花从抽屉里拿出那一包玫瑰松子糖,笑道:“当着金捕头的面你都敢说话这么不尽不实,是谁借你的胆子?你说其余的你都不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玛瑙这才发现屋里有个人,顺着声音转身向后看去,就见一个六岁小孩坐在椅子上,容貌俊美,神清骨秀,好似画上仙童一般,若换个场合,她不免要多看他几眼,在心中暗暗叫好,但是她一看见那包玫瑰松子糖,眼珠都不会转了,什么也不记得了,渴求道:“给我一粒,好不好?只要一粒,你们问什么,我都说。”
王怜花微微一笑,笑容里透着一股残忍。他拿出一粒玫瑰松子糖,举到玛瑙的面前,柔声道:“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把它给你。”
玛瑙道:“是!是!我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让丸香来的,今天二爷急着找她,我一直拖延着让大家慢慢找,就是希望她不见了,这样她上头的人就会来联系我了。还有……还有这些极乐丸是从二太太那里拿的.
丸香自己也有瘾,她手里没多少,但是二太太有,我听她说她之所以会给二爷吃,就是二太太要求的。把它们放在糖里是丸香的主意,她拿着极乐丸很容易被发现,但是二太太给她一包糖她收着就没什么稀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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