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浔扶着解韫朝面摊走,路过张半仙的算命摊时,见那人止不住的朝解韫招手,叫他过去。
言浔不喜欢张半仙,便对解韫说,;你去吧,我去里面找双双。
解韫点头答应,松开手朝算命摊走去。
;怎么了?活神仙。叫我来,是又有什么天机要泄露吗?解韫走近,笑着打趣,坐在长凳上,随手拿起毛笔来描描画画。
并未着急作答,张半仙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随后俯身,对解韫低声说,;韫哥儿,出大事了。
手中笔墨一顿,解韫问,;什么事?
;今早姓朱的又来了。
解韫抬眸,看向张半仙。
张半仙也看着他,抿了抿唇说,;他把双儿给……
话只说了一半,张半仙便掩了口,垂下头去,不做声。
解韫闻言,神色骤变。下一瞬,手上力道一甩,墨汁惊溅四方。
;哎呀!张半仙吓了一跳,急忙抬起袖子,闪身后退。
落袖时,看见的只有解韫飞奔向面摊的背影。
少年疾奔进面摊,挑帘冲进里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耳畔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响起,解韫只觉心间一颤。当即提步朝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只是,三两步后又忽然停住了脚。
此刻,只见言浔立在房门外,顺着她的目光向内望去。刘千武垂着头,双膝跪地。
秦老爹坐在床上,面上伤痕累累,悲痛欲绝,紧紧抱着女儿。
言浔紧咬下唇,生怕自己也会跟着哭出声来。听见脚步声后,回身看向解韫。
彼时,解韫眸间一敛火光。下一瞬,见那少年转身飞奔而去。
言浔一惊,心道不妙。
;解韫!紧忙追上前去。
少年提步如风,在街巷中飞驰。
言浔追不上他,只得在后面一声接一声的喊,;解韫!解韫……
可她终究还是晚到了一步。
纤影追至朱府门前,放眼望去,只见府门大敞,院内惨叫声阵阵。
言浔跑进去时,看见少年立在院中。以及,一旁倒地身亡的朱坚。
言浔并未亲眼目睹那日朱府之中发生的种种,她只知道,解韫一拳打死了朱坚。
――
县衙大牢。
解韫身着白衣,手脚之上皆带着镣铐,面有淤青,显然是方才受过刑,此时正阖目坐在草席上。
倏忽,走廊的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少年抬眸,神色警觉。
有影子拉近,渐渐的,人已来至门前。
解韫定睛一看,瞬间瞪大了双眼。
此刻只见牢房门外站着的,竟是身着典狱服的言浔。
小人儿紧张的四下看了看,随后拿出钥匙迅速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解韫低声问。
;来不及解释,出去再说。言浔说话便欲俯身打开解韫手上的镣铐。
不想却被那人一把按住,解韫问,;你要做什么?劫狱吗?
;不然呢?言浔反问,;让你呆在这儿等死吗?
;杀人偿命。解韫云淡风轻。
言浔闻言微顿,又低声吼,;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白白送死。
;怎么?舍不得我?少年眸间带笑,口中打趣,竟无半点儿惧色。
;哎呀,少废话了。
言浔正要开锁,解韫又说,;我杀的可是县令公子,若是逃了,定会被全城搜捕,又能跑到哪儿去呢?你带我出去,也救不了我。
言浔闻言,不免有些泄气,她想了想,忽然抬眸,一脸认真的说,;救不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话一出口,解韫眸间一暖。不过少年开口时,仍是不正经的说,;为了我,连相公都不要了?你该不会是真喜欢上了我了吧?
翻了个白眼,言浔没回答,只是一味挣脱解韫的手想要开锁。
解韫没松手,笑了笑说,;放心,我不会死。
;嗯?
;赶紧走吧,别被发现了。万没想到,解韫不仅不走,还催着言浔赶紧离去。
言浔怔愣。
;还有,这几日就别回鬼宅了。你一个人住在那儿,我不放心。去面摊吧,正好可以陪陪双双。解韫自顾自的说,又抬手在言浔头上揉了揉,;等着哥哥去接你。
言浔不知道解韫到底是何来的张狂自信,但他执意不肯走。
无奈,言浔只得照他说的去做。
目送着小人儿离去,解韫看着少女的背影淡淡一笑。随后转身,抬眸望着牢房墙顶的那个小天窗。
顿了顿,少年自腰间掏出一只骨哨来,抵在唇边吹响。
约莫半刻钟,窗外啸声骤响,有鹘鹰在天际盘旋。
解韫透过天窗看鹘鹰,叹了口气说,;也罢,该回去了。
……
两日后。
清晨,街上行人三两,清清静静。
言浔陪秦双儿坐在面摊外,刘千武也守在一旁。
倏忽,空中啸声又起。与此同时,远处有马蹄声接踵而至。
言浔抬眸望,见天际鹘鹰展翅。倏忽,面前一行银甲铁衣策马而过。
看着那一行银甲铁衣的重军,言浔震惊,不由自主的念,;青衣卫。
青衣卫,银甲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乃西尧皇室所设立的一支特殊军队,专为保护帝王贵族所用。
他们本该在靖都,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
县衙,大院内。
青衣卫提刀而立,面色肃冷。
鹘鹰落在檐顶,朱县尊与一众衙役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头叩首,连声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眼下分明是夏日正午,却会感觉有冷风呼啸,吹得人后脊发凉。
不多时,自堂内走出一行人来,为首的与银甲铁衣不同,只穿着件精简陈袍。
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解韫。
解韫一出,院中青衣卫当即抱拳跪地,行礼尊称,;殿下。
鹘鹰煽翅而来,落在少年肩头。
解韫抬手轻拍鹘鹰,立刻有一个年轻的青衣卫奉上肉食。
解韫撕了些生肉,抬手给鹘鹰喂食。
鹘鹰啖肉时,眼神冷峻犀利,噬血凶煞。
彼时,站在解韫身后的青衣卫上前一步,问,;殿下,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解韫仍不紧不慢的撕着生肉,眼皮都懒得抬,只说了句,;杀。
――
傍晚时分,天际有七彩云霞,有人乘霞光而来。
言浔坐在面摊前,看着远处走近的一群人,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人群的最前方,解韫挽起唇角,高声嚷,;软软,哥哥来接你了。
……
入夜,南郊。
言浔和解韫坐在江边,今日与以往不同,远处多了群保卫的银甲。以及,一只鹘鹰。
;他们都称呼你‘殿下’,原来是你不是绣衣,是皇子。说这话时,言浔只觉不可思议。
解韫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那你就应该姓穆。言浔自顾自的说,随后问,;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解韫仍未开口,拣起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起字来。
垂眸一凝,言浔看见的竟还是;解韫二字。
;怎么还是解韫?你又骗我。言浔有些恼火,上手就要打人。
远处,青衣卫看着,个个瞪大了眼睛,皆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从未骗过你。解韫抬手作挡,又开口解释说,;不是xie韫,是jie韫,穆解韫,是你自己读错的。
;穆解韫?!言浔闻言,当场怔愣在了原地。
穆解韫,西尧最负;盛名的九皇子,楚王殿下。列国之中,政坛虽不闻其人,坊间却是赫赫有名,出了名的骄奢纨绔,不成器的混账,没想到竟会是他。
;哈哈,没想到吧!穆解韫笑着抬手去揉言浔的脑袋。
被对方恹仄仄的甩开,又反手给了穆解韫一拳,听见言浔嚷,;皇子又如何?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是你姐,你得敬着我。
瞧见小人儿如此嚣张,远处银甲中,白日里奉肉的青衣卫低声语,;这姑娘疯了吧?敢打殿下。
旁边立着的,亦是白日里请示杀人的青衣卫。眼下只见其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的回,;准是个不怕死的。
;今天还捉不捉流萤了?
;捉呀,怎么不捉。说话间,穆解韫便自袖间抽出蝉翼纱,转手盖在言浔头顶。
薄纱落眼前,小人儿蹙眉,一把扯下蝉翼纱,开口骂,;有病吧你?盖我头上做什么?
穆解韫看着她笑,也没话说。
要起身时,言浔习惯性的俯身去扶穆解韫。只是方走出两步远,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忽然转目,;欸,不对呀!那日杀朱坚时,你跑的那么快,追都追不上,你的腿好了呀!
穆解韫一顿,;呃……
;什么时候好的?
;……就那天,刚好。
;胡扯。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你一个腿上有伤的人,怎么可能成天到处乱跑。一把薅住那人的脖领,质问,;说!到底什么时候好的?
穆解韫心虚,抿了抿唇说,;才好没几天。
;嗯?言浔不信。
一瞬静默。
;……快半个月了。
言浔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好啊你!敢骗我!看我不打死你!
形迹败露,穆解韫直接开溜。
言浔追着人打。
银甲瞧着,不禁又叹,;啧啧啧,这是真不怕死啊!
因着青衣卫人数多,今夜住不得鬼宅,穆解韫想了想,索性直接带着人马去朱府住下。
进城的路上,鹘鹰有些困乏,眼下正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言浔回身看向身后的随行,觉得有点儿不习惯,毕竟太久没被这么多人跟了。回过身来,;那是你的鹰吗?
;嗯。
;有名字吗?
;叫萌萌。
;萌萌。言浔失声而笑,又回头看了一眼,说,;它可一点儿都不萌。
进了朱府,穆解韫陪言浔寻了个房间。小人儿入内,他竟也跟了进去。
;欸,做什么?言浔站在门前挡住了穆解韫。
;睡觉啊!穆解韫理所当然的说。
;这儿有这么多房间,你睡哪个不成,为何偏要和我睡一间?言浔正色发问。
穆解韫:;……
被赶了出去,穆解韫无奈,只得朝着隔壁的房间走去。
白日里在县衙大院请示的青衣卫,彼时跟着穆解韫入了房中。
;殿下,你一连走了这么多日,音讯全无。娘娘在宫中忧思成疾,成日等啊盼啊的,都急病了。青衣卫说,;得知殿下的消息后,娘娘心急如焚,只盼着能早日与殿下相聚。所以特地吩咐属下,要属下尽快护送殿下回靖都。
;嗯。穆解韫点点头,;放心,我会回去的。不过……还需等我明日先去同友人道个别才行。
;是。青衣卫抿了抿唇,又说,;殿下,域中武安侯得知殿下在此,快马加鞭赶来,现下正在府外候着呢。
穆解韫闻言并未接话,抬手挥了挥,说,;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翌日晌午。
睡了软榻,又能赖床,言浔神清气爽。走到房门前,一开房门。
;哎呀!吓了一跳,小人儿看着门外立着的两个青衣卫,神情惊慌,;你们,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是殿下命我二人守在此处,保护姑娘安危。其中有一人回答。
;哦,是这样啊。言浔明白过来,又问,;那解……哦不对,穆解……嗯,你们殿下人呢?
;在正厅用膳呢。
不多时,言浔来至正厅,冲到桌前就嚷,;有好吃的都不记得叫我。
;呵,你倒是先起来呀。穆解韫反唇相讥,;这都快日上三竿了,也不见你起床,我能不自己先吃嘛。
言浔嘁了一声,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夹菜。
一旁青衣卫瞧见,紧忙开口,;欸!姑娘,你不能吃,这是殿下的……
;历历。穆解韫沉声打断。
手中筷子一顿,言浔转过头来,神色微惊。
;丽丽?!这不是姑娘的名字吗?不过开口所言,好像关注错了重点。
;不是丽,是历,经历的历。青衣卫解释说,;属下本名何历。殿下说历历好听,所以改名叫了何历历。
;何历历,哈。言浔还是忍不住笑,转头又问另一个,;那你叫什么?
;乔方方。
;芳芳。哈哈――这次彻底撑不住大笑起来。言浔一边笑,一边对穆解韫道:;你还真是个起名字的鬼才。
穆解韫笑而不语。
殿下默许言浔和自己一同用膳,何历历没再拦了。
吃着吃着,便听穆解韫感叹,;你不知道,没你陪着,我这一晚翻来覆去都没睡好。
何历历和乔方方一听,登时相互对视,窃笑一声。
只顾着吃饭,言浔也没看见。听穆解韫这么一说,便提起筷子回,;不好意思,没你在,我睡的特别好,特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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