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追忆

    与此同时, 天外天——

    “魔祖脱困了。”

    短短几个字,顿时让在座的众神表情大变。

    皆罗,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 甚至一度将其视作禁忌。

    别看魔祖一直以少年模样示人, 但他却是天上地下, 唯一一个与道祖同辈的人。

    可以说, 在座的各位都是魔祖的后辈。

    他们名声鹊起的时候,魔祖已经是洪荒宇宙中的至强者之一了。

    一众从上古时期存活下来的神明, 无一不曾见实过魔祖鼎盛时期的风采。

    当时的他们,在面对魔祖的时候, 头都不敢抬。

    那狂傲无匹的身影, 直到今天, 他们都难以忘怀。

    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魔祖已然泯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毕竟,死去的上古神比活下来的多多了。

    谁知道, 他竟然还有重新复起的一天!

    一时间,众神心思浮动, 整个大殿都变得躁动起来。

    “……情况危急, 还请道祖示下。”商量半天也没个结果,最终, 众神只能将目光转移到上首的青年身上。

    同样是上古时期的神明, 有的头顶三花, 有的人身蛇尾,有的枯瘦如柴,有的白发苍苍。

    谁又能想到,传说中天上地下第一人的道祖, 看起来竟然是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呢?

    便是放到下界,旁人看了,也只会以为他是个普通人而已。

    但是在座的众神却是不敢小瞧他分毫。

    最后一次量劫之前,道祖就已经到了一个所有人都触及不到的境界,宇宙是他,他便是宇宙。

    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他的修为又精进到了什么境界呢?

    当着众神的面,道祖缓缓开口:“自最后一次量劫,大道与我互为相应之后,我便心有所感。”

    原来,这宇宙之外,还有另外的宇宙。

    这些宇宙或许同他们想同,也或者与他们不同。

    “故而,我准备向另外一个我求助,让他施以援手。”本来多重宇宙的事已经够让人震惊了,结果接下来青年更是语出惊人。

    “道祖!不可!”若是这事传了出去,不是让别的宇宙的神明看笑话吗?

    尤其是,对面也有跟自己一样的存在,让他们有种平白就矮人一头的感觉。

    “若此法行不通,你们可另有办法,让魔祖他不伤这世人一分一毫?”青年静静发问。

    众神瞬间卡壳。

    他们哪儿有这本事啊!?

    那可是传说中魔祖!这跟对上道祖本人有什么区别!

    “道祖,您……”众神欲言又止。

    “我虽然笃定能胜他,但绝对做不到不伤一草一木。”看破了他们心中所想,青年淡淡道:“还是说,你们有这个把握?”

    你都不行,我们怎么可以!

    最终,众神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

    此时,另一个宇宙——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

    天外天大殿之外的道场上,清浅温润的男声虽然不大,但却清晰的落在每一个听道的生灵耳朵里。

    几乎所有生灵都在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今天讲道的人可是传说中的道祖,是道祖本人,并不是什么化身一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堂堂道祖会这么悠闲,但这并不妨碍这些生灵疯狂的从中汲取知识。

    如果有旁人在这里,一定会发现,整个道场里几乎容纳了天底下所有的族群。

    除了妖族、神族、鬼族之外,人族也林立其中。

    也对,这边万族林立,并非只有人族独大,天下分为大大小小无数势力,各个族群之间既相互竞争,又相互依存。

    虽偶有争斗,但在特定的规则之内,倒也没谁太出格。

    比上古时期那种混乱不堪的场面实在是好太多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今天的课业就算是结束了。

    自从那位死后,道祖他几乎每天都来这里讲道,诺大的天外天早没了曾经的清冷,现在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道君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出有哪里不对,直到某一天,在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清楚的听到他叫了一声——

    血衣。

    有关于魔祖的真名,已经是圣人的道君并不陌生。

    严格来说,对方还算他半个师父呢。

    当初道祖多有忙碌,基本都是魔祖在带他们,现在几乎所有的圣人,都是魔祖手把手教出来的。

    至于魔祖的名字,则是道祖亲自取的。

    是的,除了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剩下的谁也不知道,魔祖和道祖一开始并非相互对立,在宇宙混沌未开之时,两人更是彼此的唯一。

    那时候,天上地下,只有他们两个诞生了灵识,过了很久很久,其他神明才陆续出现。

    道祖知事稍早,那个时候魔祖还是一片懵懂,自从道祖手把手教她穿衣蔽体之后,她那衣服就再也没干过。

    每天滴滴答答,全是妄图与她相争的神明的血。

    混沌初开,一切的资源都要靠争、靠抢靠夺。

    魔祖天性凶狠,可见一斑。

    为防止魔祖无尽的杀戮,道祖日日守在一旁,引导她,纠正她……

    这样的情形下,让道祖亲手杀了魔祖,道祖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么?

    就好比听到“血衣”的那天,在察觉到自己认错人了之后,道祖下意识的就垂下了眼眸,让道君根本无从得知他当时的心情究竟如何。

    除此之外,道祖平日里并未有什么异常。

    魔祖在的时候他什么样,魔祖去后,他依旧什么样。

    掩去一瞬间的复杂心思,见青年看了过来,道君赶忙行礼:“师父,您近来可好?”

    昆元看了他一眼,温声问:“你觉得,我会有哪里不好?”

    道君有一瞬间的卡壳。

    “说了多少次了,不该你问的事就不要去探究,难道血衣她没教……”话说到一半,昆元自己就顿住了。

    “……算了。”

    “既然你来了,你还是说说执法天庭的事筹备的如何了吧。”血衣虽然离开了,但她定下的规则却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

    如今万族林立,虽然互通有无,但到底相互之间有摩擦,故而,执法天庭的事势在必行。

    昆元从蒲团上站起,然后朝殿内走去。

    几个弟子都已经长成,足以撑起这方宇宙了,现在的昆元,已经鲜少走出这天外天了。

    道君见状,赶忙跟上:“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妖族一人,神族一人,人族一人……最后打乱顺序,妖族监管神族,神族监管人族,人族则对应妖族。”

    不得不说,这招真是绝了。

    人神妖这三个大族本身就多有摩擦,逮着机会自然是使劲儿的挑毛病,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们断没有不尽心的道理。

    这种情况下,这些族群都要掂量掂量,还敢不敢兴风作浪了。

    当然,相互监察只是暂时的,时间一久,即使他们不想,相互之间也会渐渐融合。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百花齐放的盛世。

    师叔不愧是师叔,想的就是周全。

    多多鼓励联姻,等若干年后,大家都成了一家人,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其实若非师叔当初过于无情,她本也不至于……”不至于落到那样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既然来了,就吃顿饭再走吧。”昆元神色平淡:“正好趁着这个功夫,我来考校一下你的功课,看你成就圣人之后,有没有退步。”

    道君表情微僵。

    他怎么也想不到,已经门徒无数的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师父,你现在跟师叔越来越像了……”当初师叔也是这样,见鬼的吃饭,神仙哪儿需要吃饭?

    不过是找个由头戏弄他们罢了,他们这群弟子越是紧张,她就越是笑的开心。

    直把小师弟气的,连弑师的大逆念头都有了。

    同样想起了曾经的时光,昆元唇角微微勾起,反应过来后,他猛地一怔,接着眸色瞬间淡了下来。

    道祖和魔祖终究是不一样的,昆元可没有血衣那么促狭。

    随意问询两句之后,他就放弟子离开了。

    师父这个表现,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吧?

    多番言语提及师叔,他似乎也没有别的表示。

    道君渐渐放下心来:“既如此,徒儿就先告退了。”

    “嗯。”昆元轻轻一点头。

    也对,当初师父既然动了手,自然就不会后悔。

    道祖,终究是道祖,无情无欲,岂是寻常人能比?

    莫说是道君了,便是昆元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亲手杀了她之后,昆元并没有多伤心,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之时,会像从前那样,下意识的叫她的名字罢了。

    结果当然是……无人应答。

    就连伴她而生、从不离身的那把刀,都锈了。

    看着原本猩红的刀渐渐变成灰黑的颜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了似的,再没有当初叱咤宇宙洪荒、令人闻风丧胆的嚣张气焰,就连他伸手去摸的时候,这柄魔刀也再不像之前那样,与他针锋相对了。

    以前的时候,昆元几乎是碰到这把刀,这把刀就跟受了什么侮辱似的,恨不得当场就朝他砍过来,每每这个时候,血衣都好好一番安抚。

    而现在,昆元几乎是轻轻一握,那刀就落到了他手里。

    太轻松了……

    就仿佛这刀,已经死了。

    昆元只觉得喉头莫名一阵痒意思,他下意识的咳了两声,结果……

    怔怔的看着地上那滩鲜红,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再然后。

    堂堂道祖,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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