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已经知道了他和某个人很像, 像到了顾静松看他的眼神仿佛有着无尽的回忆,于是他心里莫名地冷静了下来,“顾医生。”
顾静松微笑了一下, 他看上去竟然有些忧郁,他的忧郁和徐咨羽的忧郁不一样,徐咨羽的忧郁带着一种洒脱,顾静松是一种向下的泥泞般的悲伤。
顾静松慢慢道:“你最近好吗?”
景深几乎每次见到顾静松都能听到这个问候,他沉静道:“还好。”脚步已经悄然后挪,顾静松既不挽留也不阻拦,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景深能感觉到顾静松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背影。
宴会厅里已经闹翻了。
楚歌暴躁之后忽然发了邪火, 把舞台上的装饰物砸了个稀巴烂,只是避开了钢琴。
宾客们此起彼伏地大呼小叫,外国猛男们堵着不让走, 全都在暗暗护着楚歌,这是老管家的意思, 老管家已经查得很清楚, 台上这个活蹦乱跳的漂亮青年就是当年带着自家绝望的伯爵走出困境的天使。
天使与伯爵大人命运般的重逢, 多么美好啊, 这是他献给伯爵大人的礼物!
徐咨羽戴着面具悄然退场, 因为太丢人, 他连面具也不想摘,目前来说,他的身份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还是个可以隐藏的谜。
戴着面具从侧门跑出, 徐咨羽一下就看到了归来的景深, 他很急切地跑了过去, 用没受伤的手攥住景深的肩膀, “没事?”
景深略微有点恍惚,突然发现徐咨羽好像也经常跟他说这种同样的话。
“我没事。”景深拂开徐咨羽的手,脸色有点僵硬,他一路走过来感到了迟来的后怕,作者的回忆情节能改变现在的情节。
回忆里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从回忆章节出来后,他竟然从宴会厅凭空到了院子里。
“你呢?”景深看了一眼徐咨羽的脖子。
徐咨羽嘴唇动了一下,奇耻大辱,无话可说。
楚歌在外国大汉的护送下安然无恙地退场,楚东田气得吹胡子瞪眼,毫无办法,扭头向楚佩撒气,“你是怎么做事的,安排这种阿猫阿狗来现场表演!”
楚佩安静地挨骂,承受着养父的怒火。
楚歌被外国管家带着出来,既想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又苦于自己的蹩脚英文,憋了半天就说出了个“thank??you。”
“没事儿,”银发碧眼鹰钩鼻的管家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那多大点事儿,他们谁敢瞎逼逼,看我不削死他们!”
楚歌:“……”
“伯爵大人!”管家欣喜挥手,“我给您把天使带出来了!”
楚歌:卧槽,他是天使。
楚歌目光感动地望向老管家,生平第一个生日被打断的愤怒也减轻了不少,终于有识货的了!
等走近了,楚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管家口中的‘伯爵大人’是徐咨羽。
楚歌毫不犹豫地当场爆发出一大串惊天大笑。
徐咨羽面无表情。
老管家很欣慰,天使的笑声真有活力,怪不得能治愈他们的伯爵大人绝望的心灵。
“你好,”景深从徐咨羽身后走出,“请问我的狗呢?”
老管家专门派了人在车内看管人质。
车门一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个大屁股。
“略略略,小宝贝儿,你笑一下呀~”
景深:“……”凭什么叫他的狗小宝贝。
外国大汉拜倒在小妹的魅力之下,毫无尊严地跪在座椅上逗狗笑,被众人抓包,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没脸见人。
景深抱起小妹,先揉了揉小妹的眼皮,看到脏东西了,受苦了。
老管家要接徐咨羽走,并且很心疼徐咨羽的伤势,坚持要让徐咨羽坐轮椅。
徐咨羽头疼道:“我受伤的是手臂。”
严格来说,手臂都不算,是肋骨。
“哦,我的伯爵大人,您的脚是多么的尊贵,地上的尘埃连亲吻您鞋底的资格都没有。”
徐咨羽:“……”
“既然有地方住了,你就去。”景深对徐咨羽毫不留恋,因为知道对方虽然精神有问题,做事情却很靠谱。
徐咨羽有了身份,有了熟悉的老部下,但不知怎么,有点不想走,尤其是景深抱着小妹,楚歌跟在景深身后闹着要蹭车,还是两人一狗,只是景深身边的人变得不是他了。
小妹缩在景深的臂弯里,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徐咨羽一眼。
徐咨羽与小妹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一眼,心中恍然:他舍不得狗。
楚歌在景深的车上翻来覆去地动个没完,景深经历了一晚上过山车一样的剧情,正在想事情,被他动得心烦,眉头一拧,严厉道:“坐好了。”
楚歌正背对着他,浑身一颤,悠悠道:“我怀疑……我只是怀疑……”
楚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说,景深也不问,只是揉小妹的肚子。
“我怀疑那个人是我妈,”楚歌还是说了,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亲妈。”
楚歌已经有这个念头有一段时间了,他总觉得‘楚歌’的妈妈给他很深很深的亲切感,让他非常地想去认。
景深揉着小妹软绵绵的肚子,斟酌了一下,“或许有这个可能性。”
楚歌扒着车窗低头,他害怕万一不是呢?又是一场空。
“喂,”楚歌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本书有点邪门。”
景深不语。
楚歌自顾自道:“我一开始觉得我和这个楚歌完全不像,可是慢慢的,我又觉得我们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就仿佛是另一个我似的。”
景深摸狗的手停住。
“你知道平行世界的理论吗?你说我们会不会是来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楚歌有了谈性,开始旁征博引地论证他这个理念的可能性。
等他说的口干舌燥时,景深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们这叫穿书,土鳖。”
楚歌:“……”
他这辈子见过最记仇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车停在了公寓楼下,楚歌恹恹地下了车,在车门关上时,他听到了景深的声音——“如果有疑问,就努力去求证。”
景深不是随口一说,他回到家里,安顿好小妹后,就开始着手调查‘景深’所有的生平记录。
平心而论,这个景深和他的相似度的确高得惊人。
在父母出事之前,他们的学习生活轨迹完全一致,相册里的照片一模一样,一直到景父景母双双遇难后,两人的人生轨迹才发生了极大的差异。
现实里,景深没有因为父母的死而消沉,一路在商场披荆斩棘,把自己活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商业机器。
这本书里,‘景深’因为父母的忽然离世一蹶不振,接受了长达两年的心理治疗才回了国,回国之后也并没有资料显示‘景深’开展了任何商业活动,总裁这个身份就仿佛只是贴在他身上的一个标签,他除了忙于和楚歌恋爱,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干。
楚歌说他找到了日记,景深也尝试去找‘景深’对生活上的私人记录。
找遍了书房,景深也没有找到。
登录邮箱之后,景深从收件箱里意外地扒出了一个私密网站的注册邮件。
景深精神一振,顺着链接摸过去,果然找到了‘景深’在这个私密网站的文字记录。
‘景深’一共发了三条。
——我真不明白男人的屁股有什么吸引力。
——我他妈受够了这个操蛋的世界。
——我确定我真的喜欢女人。
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白光,景深手握鼠标,电脑上的光标键正在闪烁——因为他的掌心在发抖。
‘景深’,一个对‘楚歌’爱在心里不懂表达的霸道总裁,对‘楚歌’已经用心到了要求婚的地步,但在文字记录中他说:他喜欢女人。
心脏跳得很快,快得有点发紧,景深头脑混乱,有一瞬他觉得自己他好像已经要接近真相了。
“嗡”
手机提示音打破了房间内快要窒息的氛围。
景深慢慢收回握着鼠标的手,拿起一边的手机。
徐咨羽发了信息给他。
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正坐在阿摩拉大厦的天台,一手吊着,满脸无奈。
景深打字:没回去?
——【回了,就是这儿。】
景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派人来接你。
——【我等你。】
放下手机,景深仰起了头,脖子被拉长的感觉像是正在被处刑,景深闭上了眼睛,他对自己说: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楚歌也在家里翻找东西,日记里有关妈妈的成分太少,不少都是抱怨妈妈对他有多坏,甚至几乎都不用妈妈来称呼对方,他找到了对应回忆里那天生日的日记部分。
【她说这个蛋糕很贵,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好吃,又甜又腻,吃得我好难受好想吐,这不是我的生日,我想过真正的生日。】
楚歌看得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那间三四十平的小破屋子,还有女人身上陈旧的穿着都显示出‘楚歌’的家庭情况很糟糕,能买那样一个蛋糕已经很不错了,他竟然还挑三拣四的!
要是他在那个时候有人给他过那样一个生日他会幸福得晕倒。
暴躁地翻完日记,楚歌没有翻到任何有效信息,最后他还是打电话给了牛帅帅。
可怜牛帅帅被仍在宴会厅善后,接到楚歌电话时快哭出声了,“小歌,你总算还记得我。”
“你有我妈的电话吗?”
“啊?”
“我妈电话!啊什么啊!”
牛帅帅看了一眼手机,确认是楚歌没错,疑惑道:“你说的妈是指罗美凤吗?”
“对。”
楚歌本能地觉得这个名字很试合那个女人。
“我哪有她的电话啊,我签你的时候你不是和她断绝关系,说再也不想见她了吗?”
“……”
“喂?”牛帅帅迟疑道,“小歌你还在听吗?”
“我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电话挂了。
牛帅帅:……小歌怎么突然有这么清晰的自我意识了?
景深还是决定亲自去接徐咨羽。
他的救命恩人应该他自己负责。
车开到阿摩拉大厦楼下,楼内还是一片漆黑,景深仰起头,看不清楼顶是否有人。
“这儿呢。”
路灯下,徐咨羽吊着只手坐在石阶上,灯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照出了一圈淡淡的光晕。
景深道:“怎么还是回到了这儿?那些人呢?”
“都走了,他们说他们没有资格和尊贵的伯爵大人同住在阿摩拉的顶层,”徐咨羽勾唇一笑,“所以他们只能去住最好的酒店。”
景深无言,“上车。”
徐咨羽钻入副驾驶,景深开动了车。
徐咨羽悄悄用余光打量他,不确定自己的谎言有没有骗过面前这个敏锐的人。
“小妹晚上该跑的还没跑完。”
“……算了,太晚了。”
“明天补。”
景深皱了皱眉,“小妹最近好像壮了一点,”凤眼余光冷冽,“她是女孩子。”
“女孩子壮一点不好吗?”
“……”景深转了个大弯,想起自己说过不跟他生气,放柔了声音道,“她还要穿小裙子,太壮了穿不下。”
徐咨羽不知怎么,心里一软,本来很坚持的语气也变软了,“那好。”
景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对待精神病人果然还是要靠哄。
“运动完之后,我会带她好好拉伸。”
“……”
他现在把这个人扔回大厦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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