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宿敌, 随便什么词语形容,那种如芒在背的不适感真是让楚佩久违了。
“问候一下,不用火气这么大?”楚佩似笑非笑道。
徐咨羽边撸狗边淡定道:“开玩笑的, 做人要有幽默感。”
楚佩:“……”
“上车,我带你,”楚佩隐晦地看了一眼徐咨羽吊起来的手臂, “照顾残障人士。”
“不必了, 我还要遛狗。”
楚佩莫名有种又被对方骂了的错觉, 车窗摇上,黑色玻璃隔绝了徐咨羽的视线,跑车绝尘而去, 小妹还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鼻尖拼命往他的绷带里钻, 徐咨羽不赞同地单手把它托到自己肩头,“怕什么?你看不出来他已经受了内伤?”
小妹:“呜——”
楚佩是来送邀请函的。
楚氏集团的周年庆邀请景深参加。
商业伙伴之间互相参与活动, 这倒是很平常的举动。
但在这本书里,往往一件很平常的事最终都会引发狗血事件, 更何况这里本身就藏了个雷。
“家父让我亲自前来送邀请函, 表达对景总的重视。”楚佩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又是一副新的面孔。
景深收下邀请函, “我会准时参加。”
楚佩目光隐晦地往楼梯口看了一眼,含笑道:“景总要带伴吗?”
“不牢楚先生操心,”景深冰冷道, “送客。”
上回楚佩鲁莽的行径已经彻底惹恼了景深, 无论书里对楚佩这个人物怎么设置, 又如何规划他和楚佩的关系, 他一概不论,不想被剧情左右,更不想因为要反抗剧情而勉强自己。
楚佩碰了个钉子,面上神情倒是不恼,起身微微鞠了个躬,“景总,再会。”
楚佩出门时与回来的徐咨羽撞了个正着,他冷淡地一点头。
徐咨羽挑起小妹的狐狸嘴,对楚佩亮了下小妹的大白牙。
楚佩:“……”
“揍他了吗?”徐咨羽一进去就问。
景深皱了皱眉,“我不提倡暴力。”
徐咨羽双手架着小妹的两条腿展示了一下小妹的脸,“看,都不会笑了。”
徐咨羽详细地描述了楚佩是如何开着他那辆跑车把小妹吓得在他绷带上流口水的。
景深脸色铁青,从徐咨羽怀里接过小妹,发觉小妹果然还在小幅度地发抖,立刻对身侧的佣人道:“去看看楚先生还在吗?”
很遗憾,楚佩溜得很快。
景深满腔怒火,恨不得自己化身作者直接给楚佩写个被人堵在小巷暴揍的大结局。
冷静下来之后,景深又很疑惑,楚佩到底是天生就这么讨厌,还是作者让他这么讨厌?
小妹的惊吓在一顿精心准备的狗粮中终于彻底得到了消除。
它吃着管家特质的香喷喷的狗饭,景深坐在它身边,给它编辫子,篮子里装满了各色头绳,估计就算是本市最富有的小女孩也不会比小妹有更多的头绳了,景深挑得有些花眼。
景深的手灵巧,一开始编得还不太好,反复拆解几次后编出了一条极为精美的小辫,他微微一笑,觉得很满意。
而徐咨羽靠在门口看了景深自学成才的全过程,也是微微一笑,指缝里夹了张烫金的邀请函,“让不让去?”
景深早注意到徐咨羽站在门口,余光已经看到邀请函洒满金粉的一角,只是没赶他。
徐咨羽要笑不笑道:“还在生气我没打招呼去综艺的事?”
景深着手给小妹编第二条辫子,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上柔软丝绸般的长毛,“我没有生气。”忙中分神地看了徐咨羽一眼,“你救了我,我以后都不会对你生气。”
徐咨羽闻言,脸上没有喜色,踱步过来盘腿坐下,小妹正吃得欢,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靠近,抬头看了徐咨羽一眼,想了想,用鼻子拱了拱面前的饭盆。
“我救你,是因为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我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欠我的债。”
“我没有觉得自己欠了你,”景深挑了根鹅黄色坠着水晶樱桃的发绳慢条斯理地给小妹系上,“只是作为感激,在情绪上会对你比别人宽容。”
徐咨羽一只手被绷带绑着,另一只自由的手慢慢摩挲自己的手指,过了很久才道:“庆功宴,我有直觉会发生一些事。”
“嗯。”
“不建议我去?”
“其实就算你去了,”景深抬起脸,目光锐利,很残酷道,“不该你出场的时候,作者不会让你出现。”
整个综艺里的那一章,徐咨羽全程神隐,目前他的戏份最多的竟然还是在回忆里。
“但我们不就是为了反抗所谓的‘作者’吗?”徐咨羽淡淡道。
他一手负伤,盘腿坐着,坐得随意又潇洒,额头上的血痂退了,留下一道暂时还没愈合的浅浅伤痕,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随时都要躺下,又仿佛随时都会像风一样离开。
景深微微眯了眯眼,目光略有些迷离,“所谓?”
“与其说这是一本书,你不觉得这更像一个异世界?”
“它有它的运行法则,有一双独特的命运之手把控着一切,也许是你无意中看到了命运之书,却以为只是可笑的意外……”
那晚上的对话一直萦绕在景深脑海里,让他在楚佩过来敬酒时都心不在焉,碰了杯之后,才发现他碰杯的对象是‘吓妹仇人’,脸色立刻冷淡了。
楚佩在这种场合从头到脚打扮得没有一点错处。
高级定制的藏蓝西服三件套,领口雪青色的丝绸手帕,腕表、袖扣、领带、皮鞋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精品。
“没想到景总带了位女伴。”
岳慧珊看惯了富豪公子,更何况她的顶头上司就是位顶级富豪,丝毫不露怯地举了举杯,“岳慧珊。”
“楚佩。”楚佩温文一笑。
“走。”景深对岳慧珊道,无意与楚佩多纠缠。
但楚佩显然不这么想,无论景深的态度多么冷淡,都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以一副熟稔的架势自顾自地和景深说话。
连岳慧珊都惊讶了,她还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贵公子。
岳慧珊看出了自家boss对楚佩的不耐,故意脚下一个踉跄,将手中的香槟泼向了楚佩的西装。
深色的西服连同雪青色的手帕一瞬一起染上了深色。
“啊——”岳慧珊惊慌失措地捂住红唇,“真抱歉,楚先生,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楚佩似笑非笑,看了一
眼依旧冷漠的景深,“我去处理一下,先失陪了。”
修长的人影隐没入人群,景深不动声色道:“回去给你涨工资。”
岳慧珊得体地一笑,“多谢景总。”
庆功宴比景深想象得还要无聊,诚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商业宴会场合,但脑海里塞满了徐咨羽的‘异世界论’,还担心那双‘命运之手’会不会在这里做出奇怪的事,心神不宁的景深在岳慧珊的帮助下找了个隐秘的小客厅休息。
景深每隔几下就刷新手机网页,感觉自己活像个狂热的读者。
还是个垃圾网站的读者。
“你今天看见了吗?楚家那个野种被景深带来的女伴泼了一身酒。”
调笑的声音从身侧的窗户传来,景深皱了皱眉。
“实在太好笑了,跟条狗似的黏着别人,别人理都不理他,我看着都替他尴尬。”
“山鸡也想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景家的掌门人会把他放在眼里?”
“你看他今天穿的那一身没有?我真穿不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高级定制,这种出身平平的人怎么改也改不了骨子里的那股穷酸味。”
“那你也别怪他,咱们都是正经有血缘的,这种场合随便拿一套长辈们留下来的衣服就行了,他呢?又不是真姓楚。”
“一个领养的孤儿,每次我看到他那副努力想够上我们这个阶层又……”
议论声戛然而止,两人看到推开窗户的景深吓得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酒杯都砸了。
景深面无表情道:“我在休息,请你们离开。”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一句话也没说地往外走。
“哗啦——”
“我操!”
“shit!”
楼上冰桶从天而降,削成球状的冰块砸下来,将两人砸得真摔了手里的酒杯。
开窗的景深没有被波及到,险伶伶地溅到了一点冰水。
“他妈的谁啊——”狼狈的男人头顶湿透,落水狗一样地抖落了一下身上的冰水,朝着楼上骂了几句,气势汹汹地往上面找人去了。
景深没什么兴趣地关上窗户,一回头却是有人正站在侧面旋梯暗处的角落。
被解开的领带懒散地垂在脖颈上,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楚佩镜片上泛着一点水光,垂在身侧的指尖通红,下巴微微抬起,“讨厌我,为什么还替我说话?”
“你误会了,我没有替你说话,我只是觉得他们很吵。”景深冷淡道。
——“这里有个暗梯!”
上面传来咋呼的喊叫声。
楚佩紧走几步,往景深身后的沙发躲避,双手握住沙发,只露出一双藏在镜片下晦暗的眼镜,“他们是楚氏的合作伙伴,不能让他们发现我。”
“既然知道自己没有得罪的资本,为什么还要这么莽撞?”
脚步声越来越近。
楚佩将自己完全隐藏下去。
“因为……我赌你是个好人。”
两人上去又下来,才发现又回到了景深房间,正脸色尴尬时,就见景深默默指了指身后的沙发。
两人:“?”
景深用力指了指身后的沙发。
两人:“……”让他们跳窗滚?
打了两轮哑谜,两人不敢在景深这间屋里逗留,还是悻悻地离开了。
景深:哎,真遗憾。
听到脚步声离开,楚佩才从沙发后走出,“你……”
景深抬手压了压,是个禁止的手势,“别缠着我。”说完,就转身从侧门走出了房间。
楚佩一直跟在他身后,望着他走入宴会,看着他自然地从使者托盘里接过一杯香槟,看着他矜贵又冷淡地对上前打招呼的人微一点头,眉眼之间尽是与生俱来的克制的礼貌和温和的修养。
贵公子。
楚佩轻轻咬了咬舌尖,真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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