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王可以想象,闺女恐怕会有种自己不被容于世间的想法,她甚至会把所有人的厄运,都归咎于是受了她的牵连。
她的无心之失,害了疯爹,害了师父。害了很多很多人,她无法说自己没有一点责任。
偏偏,以她如今的能力,又根本无法改变现状。
这会让闺女更加痛苦。
以疯王对闺女的了解,闺女必定宁愿牺牲掉自己,也要扭转这一切。
这是疯王所不愿去看到的。
且不说当年楚歌的死,与她确实无关,这世间事,本就不是她一人之力能主导的。
然而闺女就是这样,她受不了对自己内心的谴责,她只是不想麻烦任何人,更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可偏偏,麻烦总是喜欢找上她。
这时候,凉月的妖主咒印泛着微光,这光渐渐地将凉月包裹住,疯王想要触碰这光,却被弹开了。
“凉月!醒醒!”
疯王隐隐觉出不妙来,之前闺女曾经提到过,她的体内还有上一代妖主青染的灵魂,如果她的一直不坚定,那么她就容易被青染取而代之。
“凉月!”
疯王没办法接近凉月,只能对凉月大声说,“我的事,与你无关,爹没有怪过你,从来都没有。凉月,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北安城的夜那么黑,我们都回来了,爹相信,你不会胆小地躲起来的!顾凉月,你醒醒!”
凉月身上的光越来越亮,掩盖住凉月的身体,整个宫殿在一瞬间被闪了下。
疯王用手遮住光,待光芒散尽,他放下手,看到闺女身上的光,又消失了,只剩下手心的妖主咒印,在泛着微微的亮光。
凉月睁开了眼,撑起了身子,从榻上下来,赤着脚站着,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疯王心里一沉,看闺女这表情,莫不是已经被青染夺了舍?
她的女儿,顾凉月,就这么消失了吗?
他不信!
疯王走上前,质问面前的小孩儿:
“你是谁?”
凉月呆呆地看着疯爹,看了看周围,又把目光落回疯王身上。
“我的女儿,在哪里?”疯王又问。
凉月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疯王,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了疯王。
疯王顿足,眼中挂上了冷漠和狠戾。
“疯爹,我渴了。”凉月眨了眨眼睛,冲着疯王笑得甜甜的。
疯王扭头回去,看到了自己身后的茶具和茶水。
“渴了?”
她唤他疯爹,这么说,他是凉月?
凉月咂咂嘴,脸色又白了些,坐了下来。
“我是不是吐血了?嘴里味道又苦又腥,我想喝水。”
疯王迟疑地倒了杯茶,端着茶水走到凉月身边,凉月直接赖到疯爹身上,把头靠在他身上。
“这一次,我晕了多久?对不起,疯爹,我又害得太医们挨骂了。”
疯王稍稍安心,这话,像她闺女说的。
凉月喝了茶水,与疯王说:“放心!我不会再倒下了!我再也不晕了!”
嗯!是她闺女!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做不到的,是她!
可是,闺女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怎么就轻易地接受了?
虽然不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她那么喜欢花酿,起码要哭几日?
这么反常,闺女不会是,又把花酿的事情,给忘了?
“嗯!我来精神了!”
凉月又起身伸了个懒腰,她自己把长袜子掏了出来。
“我去轻罗馆转转,如今那里,是我的地方了,我得去准备准备,争取早日开业。”
凉月又蹲到了床底下,与躲在里面的山药道,“你的主人不要你了,以后你就跟着我!”
这就是还记得了?
记得所有事,却能这么淡定,这个疯王预想的丝毫不一样。
宫人们进来伺候凉月更衣,凉月就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完全配合着,疯王心里却满是疑问,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被刺激得过劲儿了,所以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藏起来了?
只留给身边人一个,我什么事儿都没有的错觉。
若是这样,反倒棘手了。
这意味着闺女不会再向别人敞开心扉,她也不会再对别人付出真情了。
“凉月……”
疯王觉得这样不行,这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不然闺女真的能把自己憋坏了。
“啊?疯爹,我挺忙的!你也挺忙的!咱们俩谁也别耽误谁!你批你的奏章,我这几日可能会回来得晚些,您不用担心,我没事儿!”
没事儿?这叫没事吗?
事大了好?
这根本就是在硬撑!
疯王拂拂手,把宫人们清了出去。
“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再去。外面下雪了,冷。”
疯王根本不能放心,这个时候放任闺女离开,她情绪不稳定,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疯王以为闺女会回绝,会犟嘴,却没想到,闺女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好啊!正好今日我也累了,那我就明日再去。你可不许过去给我添乱哈!我不是小孩儿了,我能处理的。”
凉月说着,就乖巧地坐在了席子上,端起茶碗喝茶。
疯王坐到身边,夺下她的茶杯,却只是说了句:“茶凉了,再换一壶。”
“好。”凉月满口答应。
有宫人端走了茶具,再端上来得,却是酒具。
“咦?”凉月有些奇怪。
疯王却与凉月摊开了手,问凉月:“酒呢?”
“我怎么知道?”凉月故意装作不知。
可是疯王却说:“小丫头,你学会骗老子了?之前那几次酒后闹事,难道喝的是水?”
凉月瘪瘪嘴,她总共就喝了那么两次,还都被疯爹发现了。
“你爹我酿的酒,自己还没喝,就被你这个不懂酒的,给喝光了好几壶。你说你是不是不讲究?”
“真的吗?那酒,是爹爹您酿的?”
凉月的眼睛都瞪圆了。
那酒壶上的诗,也是疯爹写的了?
“一壶诗酒写春秋,疯爹你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凉月说话间,就在桌上两坛酒来。
小坛酒份量不大,但是每一壶味道都不一样。
“您有这份技能,咱还当什么摄政王啊?咱们找个小镇子,开间酒铺,不指望着富甲一方,自给自足,多好啊!”
疯王点点头:“爹考虑考虑。”
“不不不!我随口说的!你可别罢工,小皇帝还不能独当一面呢!”
疯王笑着把酒塞打开,酒香扑鼻而来,凉月拿起一个小酒坛,把它举过头顶,想看看疯爹写了什么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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