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乔本还以为郁浔是真有什么事要她帮忙, 但实际上照顾他反而比她平时都要轻松多了。
每天来看郁浔的人都很多,但固定会来的人也就是那天送他来医院的下属以及郁母了,他们也会帮他买来他所需要的或不需要的一堆东西,就连饭菜都是他家里做好了送过来的。
至于他的父亲去国外还没回来。
阮乔每天也就是帮他换药、输液而已, 别的事情都已经有人抢着干了。
阮乔见实在没什么事可做, 就又出了病房去忙别的事情, 只在换药的时候过来一趟而已。
但就这么过了两天过后,郁浔的病房却又忽然空了下来,除了会有一个士兵每天过来送东西以外, 也没有什么人过来了, 就连之前白天都会来陪他的郁母也不来了。
阮乔就觉得奇怪,但郁浔也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意思,她就也没多问, 只以为他是不喜欢人多吵闹,而他也的确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养伤。
这一天,她和往常一样换完药就打算离开病房,但一直以来没提什么请求的郁浔却忽然开了口, 问她能不能留在病房帮他念诗。
“我的伤口疼得睡不着。”他说。
阮乔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清冷正经,她有点意外他会这样说, 他明明看起来更像是很能忍疼的那种坚韧性格。
“要吃止疼药吗?”阮乔觉得他是不是真的疼得很厉害。
“不用。”郁浔很快地回答,说完, 又看向她, 带了些诚恳又小心的态度,“你的声音很好听,或许听着就能睡着了。”
阮乔:“……”
*
虽然对于他的话有些存疑,但她还是又坐回了椅子里, 拿了本书念给他听。
或许是怕他一个人在病房会无聊,郁母给他准备了很多书,有诗集,也有。
阮乔选的是一本国外的比较冗长发诗集,这样听起来或许会更催眠。
在她念诗的时候,郁浔就靠在枕上看着她,眼神很专注,也很温柔,甚至能让人感觉出些微的宠溺况味。
阮乔被他温柔的眼神看得有些招架不住,转头看向他,问:“你现在有睡意了吗?”
没有的话,就说明没效果,那她就不用念了。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想法。
郁浔看了她片刻,就“嗯”了一声,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他还闭上了眼睛。
见状,阮乔就只好继续念,打算等他彻底睡着以后再离开。
她本来是这么想的,但这本英文诗集是真的很冗长乏味,现在又是冬季,病房内搁着暖炉,很容易就让人产生睡意,她自己念着念着都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就在她手里的书快要滑落下去的时候,郁浔却忽然睁开眼,不动声色却又敏捷准确地伸手捞住了书。
他将书放在了枕边,随后坐了起来,转头看向靠在椅背上睡觉的女孩。
他的眼眸深邃幽暗,却也极其柔和,看了她片刻,他拿起枕边的军装外套,俯身过去,轻轻地替她盖上。
在给她盖好衣服以后,他也没有退开,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的脸,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了她柔软的秀发,目光落在女孩嫣红好看的唇上,看似平静的眼底却似烈火般危险。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眸光幽暗,他的手臂搭着床栏,倾身过去,轻轻地亲了她的唇。
但椅子离他也还是有些距离的,他俯身的时候,腹部的纱布就因微微用力而透出了些血来。
他却似乎毫无所觉。
*
阮乔自然不知道那天睡着后发生了什么,因为她醒来的时候,郁浔还在睡觉,像是一直没有醒过似的。
见他睡得很好,阮乔就以为是自己念诗真的有用,因此在之后的几次郁浔请她帮忙念诗的时候,她就也没有推拒。
似乎也是从念诗的那天开始,那位给郁浔送饭菜来的士兵每次来的时候都带一些礼物过来,有时是一束花,有时是一些精美甜点之类的。
郁浔说他不喜欢花的味道,也不喜欢吃甜的,为了避免浪费,都会请她帮忙解决掉。
他长了一张清冷淡漠的脸,说话时语气也平静,说话就不自觉地会给人一种可信的感觉。
阮乔也没怀疑他的话,之前来看他的那些人的确都会带礼物,或许就算人不来礼物也还是在继续送。
何况她也见过在他是真的会将那些甜点都扔掉的。
因此她就只能接受了那些小礼物,有时还会分给科室里的医生护士,毕竟她一个人也根本吃不完。
但就这么过了五六天以后,阮乔就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些天她收到的玫瑰花,巧克力,还有精美小蛋糕之类的东西都很多。
既然郁浔不喜欢这些的话,他的朋友不可能不知道,怎么还一直送?
那位送礼物过来的士兵也很清楚郁浔没有用过这些?
而她能想到的问题,科室里的同事自然也早就想到了,看她的目光就带了些了然,仿佛觉得她已经在和病房里的那位军官已经在交往了似的。
阮乔也不想被人这么误会,当郁浔又让她帮忙解决掉那些甜点的时候,她就当场就给拒绝了。
郁浔此时还在病床上输液,他抬头看向她,片刻后,问:“为什么?”
阮乔就含糊其辞地说:“吃太多甜的会长胖。”
郁浔听了就看了她一会儿,他的脸天然看起来就很冷淡,这样不说话看着她的时候,气场就很强,也很有压迫感,他声音低沉:“你吃了这么多天才忽然担心这个?”
“……”见瞒不过他,阮乔就只好说了一部分原因,“我总拿你的东西也不好,别人也会误会的。”
她说得很诚恳,觉得他应该也会理解的。
但郁浔听完以后,就看着她,问:“误会什么?”
他的眼神有些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莫名有些侵略性,让人有点慌乱,她一时语噎,只说:“总之你别送了,我不会要的。”
说完,她就想走了。
但就在这时,郁浔的声音却忽然冷不丁在她身后响起:“所以,你知道那些礼物是我特意送你的了?”
阮乔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如果你只是不想被人知道。”郁浔的神色平静,“我可以送你别的。”
看他这样,阮乔感觉有些棘手:“这不是送什么的问题,我只是……”
“只是想要拒绝我,是吗?”郁浔看着她,神色依旧平静,但那幽暗的眼神却似乎有风波暗涌。
阮乔看了他一眼,只说了句“对不起”。
但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手腕却忽然被人拽住了,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她拉入了怀中。
她愕然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暗深沉的眼眸,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压抑着什么可怕的情绪似的,令人有些害怕。
她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忽然注意到他右手背上还扎着针,输液的管子里已经有些血在回流了。
她忙将他的手放平了,调整了一下管子,等血液留回去以后,才抬头看向他,有些生气:“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你……”
她愣了下。
他忽然低头凑近她,声音低了下来,声音喑哑温柔,眼神灼热,“我想要的只有你,六年前是,现在也是。”
阮乔愣了下,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这样深情的姿态令她很不自在,因为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只好放缓了语气:“你先放开我,我们可以慢慢谈。”
但在她话音落下时,却感觉他的左手搂得更紧了,他看着她,淡淡说:“那样你就会跑掉了。”
被看穿了心思让她有点尴尬,她只好说:“我不会的。”
“那也不放。”他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语气低柔,却有些令人心惊的偏执,“你接受也好,拒绝也好,哪怕恨我都没关系……”
他微微退开,眼神幽深地看着她,语气温柔,却又有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强势:“这一次,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阮乔愕然抬头,刚想说什么,他却忽然低下头来,将她的话都堵在了唇间。
*
等他松开她的时候,阮乔都感觉唇都有些红肿了,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气恼的情绪却很强烈,看着他明明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却还那么温柔地笑着的神情,就气得忍不住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
她没想到他会不躲不避地挨了这一耳光,她的力气并没收敛,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火辣辣的,但心头的火气却反而奇异地消了些。
他的脸上还有些被打过的红印,但他看着她的表情却没有气恼,反而很平静,看着她的眼眸漆黑温柔,低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做。”
阮乔刚打了人一巴掌,他又这么低声下气地跟她道了歉,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倒仿佛是她在欺负人似的,她心里有些不自在,但脸上还是有些生气:“知道不应该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你就不能也放下吗?何况……”
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郁浔看着她的神情就微微变了,那种安静又有些僵硬的神情,令她感觉好像自己这些话特别伤人似的。
可她觉得她说得都没错,就算她没有失忆,两个人都分了六年了,他也该早就放下了?
但被他这么静静地看着时,她剩下的话也还是说不下去了,心里莫名有点儿焦躁,她移开视线不看他,打算先出去,让他自己想明白。
但就在她刚走了几步的时候,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些异动,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去看,就已经被人从身后轻轻抱住了。
“就算你都忘了也没关系。”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但我没有忘,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天。”
他的气息温热,洒在脖颈边有些酥麻。
阮乔愣了下,低下头,却看见了他手背上冒出的血珠,他将针都给拔了?
她深吸了口气。
这人真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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