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傍晚,雪停了。
简一言晾好最后一件衣物,关好阳台的推拉门,她往餐厅墙壁上的圆形时钟看了一眼。
得,两条针都不动。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
“小姐呢?”宋乾目送她走去餐厅,抬腕看了一眼表。
“我今晚不回,在这留夜,你不准告诉他们。”
简一言踮脚取下时钟。
宋乾沉思,念及家中儿子和老父亲:“我知道了,晚餐……”
“我会自己看着办。”
时钟是电池款,要五号的,但餐桌上的袋子里是七号电池。
只能暂时放弃。
厨房里锅碗瓢盆什么都有,油盐酱醋看起来没怎么用过,冰箱里头空空如也,像新的一样,好在橱柜里有只电水壶,她接了水烧,又洗两个杯子,回到卧室。
床铺上没有人,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简一言皱了皱眉,抬手在门上敲两下,听到水声小了才说:“你不是搽了药吗,干什么洗澡?”
两秒后,回应她的,是恢复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恭律出来时,某个女人正翘着淑女腿坐在床尾,两手环着胸,眼神凶凶地盯过来。
他故作没看见,歪头甩出耳朵里的水,去衣柜里找衣服。
洗澡原因没别的,实在因为刚才的药膏味道难闻得很,没办法忍受,索性冲澡把衣服也换了。
“唉。”
女人忽然叹息,离开卧室。
恭律动作顿住,拽出来一件长袖T恤,走到床尾看卧房门口,心想难不成生气了么?
不就洗掉了药膏吗?
这女人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
以后床上怎么办?
恭律脱掉浴袍,套上长袖,刚套到一半就听见脚步声回来,吓得匆忙背身,扯着衣服往下拽。
“别拽了。”简一言说。
她把袋子丢床上:“宋乾在附近买的,先凑合穿。”
恭律扭头瞥了一眼,保持背身的姿势,伸手去拿袋子,把衣服倒出来一看,顿时一脸嫌弃。
“秋衣秋裤?”
提起裤子,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低头看自己,随手抓过衣柜里的长裤就往腿上套。
“秋衣秋裤怎么了,知道自己体寒不多穿点?”女人的声音突然靠近,在他身侧响起来。
恭律的裤子只套了一条腿,这会儿整个人都僵住了,察觉她就在自己的旁边,像个小暖源,暖得他的半边身子迅速燥热。
他缓缓偏头,见女人拎出了秋裤打量:“两个+的够长?”
“穿上。”
她头也不回,把裤子塞过去。
恭律下意识腾出手接住,又因金鸡独立的姿势摆得太久,脚下立得不稳当:“哎?”踉踉跄跄趔趄两步,直到撞上旁边的女人。
简一言扶住他,蹙着眉,和他眼睛对视,问得特别认真:“为什么不坐在床上穿?”
恭律:“……”
竟然问为什么!
你怎能如此淡定?
你对眼前的躯体就没有丁点儿的邪念吗?
约十分钟后,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外面又开始飘雪,昏黄的路灯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不远处有两个孩子在灯下堆雪人。
“我们去哪儿吃,感觉附近吃东西的店不少哎,日料,烤鱼,火锅店有点儿太远了……”简一言边走路边看手机地图。
“你就不能专心走路么?”恭律烦躁说:“这片我熟悉,想吃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走路都不认真,摔跤怎么办。
我可不会救你……
这个念头刚落,外套的右边口袋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低头看,右手就被暖暖的手握住了。
“这样不就好了嘛。”女人在旁边低低的笑说。
恭律轻“嗯”了声,几乎瞬间就感觉身体变得热了点,尤其在耳朵和脖子的地方。
分不清究竟是害羞,还是她太暖和太暖和了。
抵达日料店。
下雪的天客人不多,两人要了一个包间。
点完单,简一言发现对面的男生已经拉开外套拉链,嘴里正“嘶嘶嘶嘶”地哈着手。
她两只手放到桌上,摊开。
“来。”
恭律抬了睫,和女人笑盈盈的眼睛对上,轻咬住下嘴唇,慢吞吞地把手交了过去。
真暖。
这女人其实是个小太阳?
“今天的事,”简一言忽然开口说,“是我对不起你。”
“跟你有屁的关系。”恭律烦躁地回了一句,想要抽出手,但被女人握得紧紧的。
“我会处理好。”她别开眼,沉思说:“不会影响你,不会再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我说了,今天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恭律……”
简一言看他,却在见他冷淡的表情后,生生住了嘴,后知后觉回味过来他刚才说话的语气。
烦躁中带着不耐。
包间里沉默下来。
不一会儿,外头有人叩门,服务生进来上菜。
两人不约而同的,一个松手,一个把手往回撤。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回到家,恭律换了鞋,第一时间就钻进了卧室。
简一言保持换鞋姿势,站玄关望着卧室的方向愣了小半晌,刚低头继续换鞋,听到动静又抬头。
只见他一手被子一手拎着一只枕头,大步流星走向了客厅。
她趿好拖鞋,跟过去看:“你在干嘛?”
客厅面积不大,沙发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
S中的这一片附近都是清一色的老房子,恭律过来念书的时候就只找到了这种房子,男孩子也不怎么挑剔,能住人就行。
这会儿倒是觉得真的小了。
起码对于她来说,他是肯定不会让她睡在客厅的。
恭律麻溜地铺好被子,脱掉外套就躺了上去:“睡觉呗。”
干什么,总不能跟你睡床。
他抓了遥控器,摁两下,电视机没什么反应,便又把遥控器丢回茶几上,缩进被子里。
“我睡了。”
恭律面对着沙发里侧,竖着耳朵听到细碎的脚步走开,不远处传来拨弄袋子的声响,然后细碎的脚步又走过来,他赶紧闭眼。
察觉腿边的沙发一沉,终究没忍住,欠起头。
“干嘛啊?”
简一言在给遥控器装电池,闻言漫不经心说:“看电视。”
恭律:“你不是有手机,回房间看不就行了。”
“一个人看没意思。”
“……”
这话没法接,恭律只好爬起来盘着膝,瞥了一眼女人脑袋后有些松乱的马尾:“松子吃不吃?”
“嗯——”简一言拖长了音像在考虑似的,调了两个台,才把遥控器放下:“我给你拿。”
“我去。”恭律起身,嘴里还嘀咕一句:“问你吃不吃,又不是问我吃不吃。”
简一言目送他去餐厅,收回视线笑了笑。
白日里去便利店,就想着她很有可能会住下来,所以日用品都买得双份,零食也买了点儿。
恭律把日用品挑出来,直接拎着袋子回到客厅。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综艺。
简一言剥着松子说:“明天才星期四。”
六个字,没头没尾的,但恭律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请假。”
他才不会这个样子去学校上课呢丢死人了。
会成为别人饭后谈资的。
“一日读书一日功,一日不读十日空。”简一言干脆盘了膝,准备劝说的架势:“去。”
“要去你去我不去。”恭律目标很明确:“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去,我不丢这个人。”
简一言歪头凑过去看,用含了笑的气音说:“不丢人,我觉得这样挺帅,又有男人味。”
“你狗鼻子啊?”
恭律不看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剥着松子。
表面不为所动。
但心里把“夸赞”收下了。
简一言:“哦,我闻错了,是怂的味道。”
恭律:“这个法子没用,我不吃这套。”
还激将法?
都是恭爹恭娘玩儿剩下的。
简一言呼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了,把落地窗帘拉上,又把餐厅和客厅的灯都关掉了。
“你睡啦?”
恭律不明所以。
不说看电视的么,这才半小时都没到就睡觉了?
简一言没理他,闷不吭声回了卧室,看到床铺上摆放整齐的浴袍和浴巾,还有一张纸,一手挺好看的楷体字,就是写得有些急。
“衣柜里的衣服,前几天全部才洗过,你随意。左边抽屉是我的内衣,没穿过,凑合一晚。”
最后面还有一句话,但被他拿笔杠掉了。
简一言仔细辨认,才确定那句话写得是——“我思虑不周,明天会给你买好的。”
明天?
简一言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去浴室洗漱。
次日,生物钟让她自然醒了。
外面天还暗乎乎的,估计这个时间在五点半这样。
简一言眯瞪了会儿,决定还是听臭小子的请假算了,毕竟这事儿有一半责任在她这里。
没有连累他受伤,还要为了任务逼他去上学的道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
浴室传来洗漱声,手机上显示时间07时:32分。
简一言欠起了半个身,看向浴室门口,男生正好出来。
“干嘛,你要上学去啊?”
“做什么梦呢。”
恭律走过来,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插上床头的数据线。
“吃什么?”他直起腰,垂着眼问她。
“你要出去买吗?”简一言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目光在他嘴角的伤口处停滞了一下,说:“我包里有一次性口罩,风吹会疼。”
“嗯。”
恭律把手机接过来,刚要揣进兜里,手机就震了。
简一言伸手过去:“谁啊?”
“闹钟。”恭律大拇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转身走了。
简一言缩回手:“……”
这个点儿有定手机闹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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