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府与郭啸林对呛了半天,剑拔弩张,但到了最后,郭啸林还是主动松开了手。
蓝衫青年看在眼中,更是神色莫测。
危难之际,才能看出人的本性,郭啸林功夫很好,为人又仗义,哪怕性情暴躁一些,大家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人无完人么!
可是一个如此暴躁的人,却放过了害死情人女儿的罪魁祸首,还是在他亲口承认之后!
同样的事儿,到了这一步,为何又不冲动了?不暴躁了?
别说是为了大家!
在戚曜灵没来之前,大家劝说他从长计议,他瞪着眼跳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所以说白了,他确实是想报仇,但是叫着大家一起向唐时锦报仇,他有可能全身而退……而现如今,他已经身陷囹圄,所以哪怕知道仇人就在眼前,他也不敢了。
理智一直在,真的疼闺女,就不会送去叫别人爹。
这么一想,他们进来的还真冤呐!
那边赵知府被他扔开,跌坐在地,气喘吁吁。
他是真的想杀了这些人。
可是戚曜灵把人放在他这儿,又扔下了那句话,显然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那他还怎么敢杀?杀了又有什么用?
他又怒又怕,站起来急匆匆的走了。
他走了之后,蓝衫青年才低声道:“大家不用担心,我猜,唐时锦应该不会杀我们的。”
这蓝衫青年名叫翁永夜,只粗通拳脚,却颇有才华,算是漕帮中智囊一般的人物,所以大家顿时纷纷道:“为何?”
翁永夜道:“她若有心杀人,方才锦衣卫找上门来时就直接杀了,何必这么麻烦,还要抓我们过来。”
郭啸林哧之以鼻:“她不杀我们,是为了折腾我们!”
翁永夜淡淡的道:“就算她要折腾我们,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我们确实商议着要杀她呢!”
边角那间牢房中,执笔记录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奋笔疾书。
大牢黑沉沉的,郭啸林完全没有看到,径直大怒道:“好一个赵平波!杀我的女人孩子,还巧言哄骗于我!我全都是被他骗了!他们当官儿的阎王打架,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为何要拿我女人孩子的命去填!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唐时锦也不冤!”
他骂骂咧咧。
翁永夜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今天唐时锦去了六合县,也就是苗县令管辖的县城。
余知非跟了一天,很快就发现,她确实好伺候,有什么吃什么,粗粮也吃的下去,周边没有饭馆茶摊,她就直接叫人去附近买几只鸡,她亲自动手,给他们烤叫花鸡吃。
说话也很随和,什么都能说,也开的起玩笑。
余知非的人都是头一回跟,跑过一天之后就渐渐放开了,脑子里弦儿一松,就有人张嘴调.戏了一句,唐时锦也不生气,笑眯眯的从身边人腰间抽了绣春刀,然后就噼里啪啦就把那个锦衣卫教训了一顿。
本事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好使,唐时锦这种身份,“仗势”可能会有人不服,“仗力”却能叫人心服口服。
反正从那之后,再没人敢造次,玩笑也照开,但是荤话就再没人敢说了。
唐时锦挂着那边的事儿,不想多待,所以准备第二天用过午饭就回去,直接在县城里找了个酒楼,也不用包场,也不用赶人走,一众锦衣卫也散开各自找地方。
所有人都在看她,还有人犹豫着似乎想见礼,然后见她脚下不停,也就迟疑的止住了。
这间酒楼也不大,也没有雅间,唐时锦几个人直接就在空桌上坐下了,正吃着呢,旁边桌上,就有人道:“这般声势,哪能听到民声……”
对面那人又道:“走马观花,做个样子罢了……”
唐时锦向来最讨厌这种指桑卖槐的,直接就用筷子指了指:“你们俩,要是想说给我听,就直接过来说,用不着装模作样的。”
时下的文人,真有胆子大的,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居然就真的过来了。
唐时锦颇随意的道:“两位请坐。”一边又问:“你们想说什么?”
其中一人就道:“小生只是觉得,若侯爷真的有心访查民情,那就不该带这么多人,前呼后拥,众人退避,谁敢往上凑?谁又敢说什么?”
“正是!”另一人也道:“听闻侯爷心系民生,可是侯爷这般做派,不过是走马观花,看不到真正的民生啊!”
唐时锦挑了挑眉。
她看的出,这两位没啥坏心,但,这就跟你在现代,干点啥事儿,有人非得在旁边指手划脚告诉你要咋干咋干一样……到哪儿都有这种多管闲事自以为是的人。
看周围的人说话都停了,估计都竖着耳朵等着听呢!
唐时锦朗声道:“两位弄错了,我来此是奉了圣命考察农事的,说白了,我就是为了这新粮推广、新蚕种推广而来……所以我必须要多带人手,多走几处,一到了地头就快速调度安排,我不可能像你想像的那样,微服下乡,慢慢访查,我耽搁不起这个时间,而且微服也做不了我想做的事情,误了圣上的差使,谁负责?”
那两人明显愣怔,然后其中一人道:“侯爷既然来此,难道不该顺便访察民声……”
“什么叫顺便??这怎么能顺便?”唐时锦一脸诧异:“两位看上去像读书人,难道竟不知各司其职的道理?吏治之类本就不归我管,我若管了,岂不是越俎代庖?有违圣谕??你这话以后莫要再说了,平白叫人笑话!”
他们想借她扬名,她偏要踩上一脚。
事实上,要是她真“微服私访”,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江南诸官员!
谁知道她会遇上什么事儿,来几个民告官什么的,岂不糟心的很。
所以她这么前呼后拥的,只管新粮一事,别的诸事不理,才能在她与诸官员中求得平衡。
她再不济,也用不着这些闭门造车的酸秀才教她做事。
最终那两人灰溜溜的走了。
唐时锦用过了饭,就直接走了,余知非道:“侯爷,下次要不要清个场?”
唐时锦直接道:“不用。”
余知非轻声道:“那只怕还会遇上这样的人。”
“无所谓,”唐时锦笑着道:“这世上就有些人,不操心自己下一顿在哪,却要跑来操心我会不会当官儿,就跟他自己真会当似的……那就来嘛,怕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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