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之后,唐时锦花了一分钟,劝说磊哥儿跟她一起用大肚子瓷器,磊哥儿特别乖的答应了。
于是她又兴奋的把所有图样全都画完,才打着哈欠吹灭了灯。
才刚躺下没多大会儿,忽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又是一声,声音凄厉极了。
唐时锦才刚朦胧有点睡意,吓的立刻就醒了。
不大会儿,外头便是炎柏葳的声音:“锦儿?”
“我没事!”唐时锦赶紧穿上衣服出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知,”炎柏葳往外看了看,村里已经有人被惊动,点着火把出来了,炎柏葳道:“我出去看看,你别去了,快回去!”
唐时锦嗯了一声。
炎柏葳过去看了看,大家议论着,纷纷往“崔寡妇”家跑,炎柏葳听说是个寡妇,就没有靠近,在后头听了听,然后就回来跟唐时锦说了:“好像是遇上了什么强人,说是半面墙全塌了,地上有血迹,没有人。”
唐时锦道:“什么强人,能连墙都砸了?”
“不知,”炎柏葳道:“我不便细看。”
唐时锦道:“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逃走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隔门叮嘱了磊哥儿一声,又跟炎柏葳过去了一趟。
还没到,就听到众人一阵惊呼。
唐时锦找了一个熟悉的人问了一句:“贺三叔,怎么了?”
那人也是一个猎户,回头道:“可能是碰上熊瞎子了。”
唐时锦吃了一惊:“熊?”
这才三月头,就有熊了吗?
大家已经把火把全点了起来,唐时锦跟着点了一根火把,两人去那边看了一眼,屋里并不乱,但是地面上有一大滩血迹,还有一些碎肉似的东西,血迹的四周,还有一些疑似挣扎的痕迹,触目惊心。
又有一串血迹往外,一大帮人顺着血迹往前追,直追出三四里,才见到了一条人腿,半掩在雪坑里,看衣着,应该就是崔寡妇。
大半夜的,看到这情形,着实叫人胆战心惊。
唐时锦死死的抓着炎柏葳的手,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一个二十世纪城市里长大的人,真的没见过么可怕的事情啊!她都快吓哭了好嘛。
炎柏葳一手抓着他手,一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神色也是沉的厉害。
大家不敢多待,赶紧往回走。
等回到村里,天也快亮了,大家都是一夜没睡,却毫无睡意。
贺家族长把人都叫过来,郑重的道:“老祖宗说吃人老虎不能留,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
这个说法,即便在现代,也是很多人都知道。
人类的强大,在于头脑,但人没有利爪尖牙,人的体力也从来就不是强项。
大多的野兽,其实是怕人的,但是,一旦野兽吃过人,就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它们杀死。
因为它尝过了人肉的美味,又知道了人类的无害,它会永远忘不了。
吃人肉会上瘾。
从此之后,在这个野兽心中,人类就成为了可捕猎的一员,这是非常可怕的,它会不惜一切的想要重尝这种美味。
贺三叔道:“算我一个。”
其它人也纷纷应声。
炎柏葳沉声道:“我也过去。”
贺家族长站起来,向众人团团一揖:“辛苦各位了。”他随即宣布:“先去做准备,有啥家伙什儿全都带上,上山的都抓紧时间睡一觉,巳初(9点)出发,就在崔家门前。”
大家轰然应声,然后就各自散了。
唐时锦久久无言。
她生在社会底层,见惯了人性的黑暗面,所以习惯于掌控利益,也习惯用利益来左右人心……可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她忽然觉得,这些人,也同样有血有肉,有情有爱。
要知道,这年头可不像现代,熊皮,连弓箭都射不透,是非常可怕的,这真的是在冒着生命危险。
可能大家是为了自保,但在这个时候能站出来,就是英雄。
唐时锦道:“我也想去。”
“你不要去,”炎柏葳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自保是绝没有问题的。”
可是你是个只图自保的人吗?
她一言不发。
外头杨鹏霄赶着马车,要去县城买弓箭,她直接跟着过去,买了十把大刀,十张长弓,回来分了下去,然后把二石弓给了炎柏葳,这边能买到最大的弓就是二石的。
巳初时分,人陆续聚齐。
唐时锦发现,族长的三个儿子都在,贺十八和贺元宵也去了,大半的人家,都是只留下长子或者幺子,余外有几个儿子去几个。
唐时锦直看的眼窝发酸,强忍着不说话。
然后这些人商量了一番,公推出了之前说话的贺三叔带头。
然后有人问:“哎?贺大呢?他也是一个打猎的好把式。”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贺大媳妇当时就撑不住了:“我们当家的和大郎,去了山里都四天了,你们出去……好歹顺便找找我们当家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大家的神色齐齐一沉。
然后老族长喝了一声:“好了,别哭了!赶紧的!”
贺五媳妇拼命的憋住了哭。
大家互看了几眼,迅速整肃精神,往山里去了。
唐时锦看着一大伙婆婆媳妇,都去安慰贺大媳妇,也没过去。
她心里空落落的。
她以为她会喜欢这种……怎么说呢?冲锋的时候被护在后方的感觉,可其实,她心里难受极了,不安极了。
她与磊哥儿回了家,在室中接连兜了几个圈子,还是不放心。
她霍然站起,把所有的银票掏出来,给了磊哥儿:“我得去,磊儿,这些你拿着。”
磊哥儿当时就嚎啕大哭,抱住她:“阿姐,你不要去,求求你了,求求你!你不要去……你不能扔下我啊!”
唐时锦摸了摸他的头,认真的道:“磊儿,我习武,我的能力虽不及炎柏葳,但至少能抵两到三个贺元宵,所以我比村里很多人都强,而且,关键的,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放心,我不放心炎柏葳。”
磊哥儿哭道:“阿姐,你不放心炎大哥,你就放心我吗?”
“我也不放心,”唐时锦正色道:“但是磊哥儿,良心这个东西,它是软刀子磨人,我今天不去,若是炎柏葳没事还好,若他有事,我余生几十年,都会受此事折磨,所以,救人,不是为了别人,恰恰是为了我心安,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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