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寻仇

    年轻的丫鬟迤逦而行,行走间裙裾如海浪翻滚,极有秩序的退出院落。

    夜中,一抹纤瘦高挑的身影出现湖边,长裙曳地,广袖飞荡,只远远一看便是袅娜娉婷之姿。

    翕动的羽睫低垂着,面上满是疲惫,眼底都有了乌青。

    小乙走进,淡淡叹了口气:“殿下,怎么又不睡”夜夜失眠,什么样的身躯能扛得住更何况他家殿下这羸弱的身形。

    “睡不着。”桦绱轻声说了句,唇边一抹浅笑,淡淡的,令人难以察觉。

    她有心事,心中装了太多秘密。这几日失眠,明明疲惫不已,明明困得眼睛睁不开,可是神智异常清醒,只是头疼的厉害。白日在马车中,也不见睡得有多沉。

    一阵强烈的冷风吹过,桦绱连打了两个喷嚏。入夏,夜风也依然猛烈,可能才下过雨的缘故。

    “殿下,稍等,属下去给您拿披风。”小乙说完,转身去取。

    小乙才走没多久,桦绱就听到身后有声传来,本来以她的听力很难听见,可是四周寂静,真是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以为小乙回来了,可也太快了。桦绱不知,小乙不光去取了披风,还去厨房熬煮姜汤。因不是公主府,所以费了段功夫。

    桦绱觉得脖颈间有冷意传来,敛了敛神,刚一回头,一把明晃晃的刀刃横在脖颈一侧,只一指距离。原来刚刚那声音,是刀出鞘的声响。

    “嗬”即使没有月光,刀身依旧乌亮亮的透着森冷。

    “不害怕吗”黑衣人未见她惊声呼喊,出声问道。

    害怕遇到的刺杀实在太多次了,所以已经不那么惊恐慌张,甚至有些习惯了。

    “不好奇为何要杀你吗”黑衣人继续没有情绪的问。

    桦绱轻摇了摇头,好像听着发丝缠绕刀刃,有割断的声响,虽然很轻,好像风声。

    “不好奇,只是想问哪一家王家c陆家c还是廖家”以及败落的刘家。

    这么算起来,想杀她的还不少呢

    “不,都不是。”那黑衣人语调中带了一丝颤抖,隐隐的痛楚,缓缓说:“公主猜错了,是施家”

    “。。。”桦绱终于有了情绪,耳边恍若炸开惊雷一般。

    回过神来蓦地瞪大眼,面上浮现惊诧的神情,不顾刀刃往前一步,激动的颤声问道:“你,是施彤。”是施家侥幸活下来的九公子,施雯的九哥。

    “难得,公主竟记得在下。”黑衣人一声轻笑,带着浓浓的讥讽与恨意。

    他恨她,这一点并不奇怪的,她父王毁了施家,那百人性命,是血流成河的殇。还有强行安在他们头上,捏造的罪名。

    她觉得面前这人就是施彤,并不是陆铭远寻人假扮的,从他的言语中读出悲凉,这是旁人学不来的。是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有的伤痛。

    “你终于来找我了。”我在等你来,或许你不信,可是,这是真的。

    “公主还盼着我来寻仇”黑衣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冷笑说。

    桦绱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诚恳说道:“不,我想让你活着。寻仇你得死,可是我不想你死。”

    宏国律法条例,刺杀皇族者,一律处以极刑。

    “公主是身上的冤孽多了,所以人也疯魔了。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卑劣的演技,相信你有这么好心”黑衣人情绪变得激动,低吼着,手中的刀尖紧紧凑近桦绱纤细的脖颈。

    他不愿相信面前仇人的女儿是良善之人,可是在袁州这近一年光景,他看到的听到的实在太多。是官僚c百姓对她的赞誉,她正直公平c体恤百姓c惩奸除恶。。。

    但他宁愿她是大奸大恶之人,那他不必犹豫,女还父债,天经地义。

    小乙离开不会太久,也好回来了。桦绱从腰间扯下令牌,晃动间肌肤不小心碰上刀刃,尖锐的痛意传来。将令牌举到他面前,催促道:“拿着这块令牌,去找邕王。”

    她会跟七叔书信,证实他的身份。

    “什么意思”黑衣人语调满是怀疑。

    “皇帝宾天,根据遗诏,无论新皇是谁,都是邕王摄政。”这便说明,七叔有足够的能力和权力帮他铺平官道,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明白隐意。

    “你在犹豫什么你活下来必定经历了千辛万苦,重重磨难。难不成就为了杀我,才忍辱负重到今日我父王死了,九年前就走了,葬于皇陵。你恨也好,怨也罢,寻不着仇。”她知晓他们心中的忿恨,亲人枉死,家族灭门,头顶还有洗不去的冤屈。可是没法,这事情结局改变不了,起码现在,是改变不了的。

    桦绱不管他心中

    是否犹豫,出言劝导:“你还年轻,从小诗书文墨浸染,定能考取功名,入朝为官,重建施家兴盛才是正道”

    像他那样,令她打心底里敬重钦佩

    “你以为我会被你的虚情假意所打动故意拖延时辰,好等着你喊救兵过来。我胞妹与你从小交好,可你。。。”一提起小妹,想起亲人,一张张模糊的笑脸浮现眼前。他们离开的太久了,快要将音容忘记,但这份痛却一直如影随形的伴随着他。

    “施公子,对不起。”桦绱注视他唯一没有遮挡的眼睛,同样悲痛的说道。她最无法直视的,便是他们埋怨的眼神。愧疚,是笼罩于她心底永远吹不散的浓云。

    隐隐的对话声传来,有人向这边走来。

    “走啊”桦绱急道,微蹙眉心,水眸满是焦急。

    黑衣人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突。一使力,将桦绱小撮秀发斩断,飘扬着落下。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拿起令牌离开。

    桦绱认出他,即使蒙面。他手背上有道很明显的伤疤,像是刀剑利器所伤。他是那名护送药草的衙役,听说从战场上下来,分配到袁州的。不过他这分配可是能选择地方的,想必一早就决定要来袁州,自然为了寻仇。

    原来他去过战场,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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