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之用非常隐秘的手段, 在程太傅的识海里种下入梦符,装作殴打他的样子,对他又打又骂。
直到狱卒催促审讯时间到了, “血海老祖,您也不能下手太狠了, 这个太傅在旧天庭还是有点地位的,咱们得留着他一命, 以后才能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不能直接把他打死。”
王玄之自然又是一番打点。
狱卒收了红包,拿人手软, 和他攀谈:“今日可有收获?”
王玄之摇摇头:“别提了,这老东西, 嘴硬的跟乌龟壳一样。”
狱卒:“要不怎么能是咱们罗副堂主亲自审讯呢, 这什么天宫太傅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王玄之:“您搬他的时候, 能尽量动作轻一些吗?他身上有我打的伤痕, 我想让罗副堂主看看,我刚才有在努力审讯他。没办法, 拿不出情报交差,只能从这些细枝末节上下功夫了。”
这些狱卒, 常常在牢犯身上动鞭子, 和审讯无关,纯粹就是发泄一下。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听王玄之这么一说,看样子这段时间是不能拿犯人撒气了。
那就不打了呗, 拿大红包它不香吗?打这些牢犯打的我手还疼呢。
狱卒:“这点小事, 好说、好说, 一定给你办妥咯。”
平常狱卒把程太傅,从审讯室扔进牢房里,都是连踢带打,今天得了王玄之交代,动作就很轻了。
中间巡查的时候,他看到程太傅昏睡不醒,骂道:“跟个死猪一样。”
事实上,这时候的程太傅,意识已经在梦境会议里了。
任魔修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世上会存在梦境会议这样玄妙的地方。
程太傅本人也极为震惊,阵法竟然有这样的妙用?
他围着梦境会议走了一圈,满脸都是被震撼到的神色,“任我再活上几辈子,也想不出这样的好主意!聪明,简直绝顶聪明!”
王玄之笑着说:“这是仙儿提议的。”
程太傅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仙儿,就是女娲宫圣女宋如。
遥想当年在天宫,他们这些天庭旧臣之中,还有人嫌弃圣女年纪太轻、实力太弱,不配坐到议事厅仅次于天帝主位那么尊贵的位置。
那时候其实和天后抱着类似想法的人很多,觉得宋如只是一个不能修炼的病秧子,不想让她当东宫太子妃,认为她日后没办法为太子提供助力,只会拖太子的后腿。
甚至有人提议:“天帝无非是想扶持女娲宫,不如认圣女当干女儿,封她为公主,同样能达到目的,何必非把咱们太子赔进去,太子可是未来的天宫之主!”
程太傅:“真该让当年嚷嚷着不能让圣女坐在天帝下首第一个位置的那帮老家伙,好好看看这个用梦境和阵法构建出来的议事厅,看看他们的脸被打的疼不疼?圣女即便天生病弱,无法修炼,也不堕女娲后人风采,单单这颗七窍玲珑心,数遍仙凡魔三界都无人能及!
圣女的病情近来可好?你们到了下界,能找到适合她的灵药吗?当年天帝发现你偷偷前往下界,还只是生气,等发现你把圣女一起带下去,那是真恨不得立时穿过两界屏障,把圣女带回天庭。我们都很担忧她的身体,连在天宫用最好的灵药养着,她都那样虚弱,到了下界该怎么办?”
老太傅还在挂念仙儿的病情……
在他口中,我还是当年那个顽劣的孩童。
我和仙儿在他老人家眼里,还都是孩子。
王玄之在魔修面前,看起来十分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新天庭下属面前,他又是气定神闲,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困难能把他击倒。
在宋如面前,他表现的玩世不恭,怕她为自己担心,也怕让她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
但在这位昔年的老师面前,王玄之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浅色的琥珀瞳眸里有泪光闪烁:“老师,我真不是个东西,您当年骂得对,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那时候为什么不好好修炼呢?仙儿死了,她为了救我死了,您博闻强记,可有能复活她的方法?”
程太傅满脸悲痛:“圣女、圣女她——”
她年纪还那么轻!就连我这样老不死的,都从惨败的仙魔大战里苟延残喘至今,她怎么就……
“魔界在我们仙庭有卧底,他们知道我和仙儿在下界。魔尊推断,我察觉到天宫异变,必然要前往飞升之门,便提前在那里布置下天罗地网。埋伏我们的魔修,甚至被魔尊使用秘术强行提升到了化神境。
仙儿她比我强上很多,她真的很厉害,虽然打从娘胎里就病弱,却一直都在努力修炼。那时候我才金丹期,她已经结婴了,为了救我,她用生命帮我从魔修的天罗地网中杀出一条血路。”说到最后,王玄之泣不成声。
程太傅同样是老泪纵横。
他们在天宫经历仙魔大战。
太子和圣女在下界又何尝能够幸免于难?
那样娇滴滴的圣女,整个天宫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宠,哪天负责执掌风雷雨雪的神君,不小心让一点雨丝飘进圣女宫,大家都要开个批|斗大会责怪他,“惊扰了圣女的病体怎么办?”
如今却为了救太子,慷慨赴死。
从前顽劣不堪的太子,接连遭逢天宫巨变和未婚妻为救他惨死的打击,不知道在下界经受了多少磨难,如今顶着血海老祖的名头来魔界卧底。
面对这样的王玄之,这叫他怎么忍心说得出口那一句——仙凡魔三界从无任何复活之法。
程太傅:“你也知道,我整天打打杀杀的,只关注怎么提升战力,对于这些冷门的术法了解并不多;不过乘云子那老家伙,在这一方面造诣颇深,他们如今藏匿在仙界,和魔界的人打拉锯游击战,如果你能找到他,或许可以问上一问。”
这倒不是他骗王玄之,乘云子确实很擅长各类偏门杂术,这是仙界公认的事。
书里就是乘云子这位仙庭遗老,教会王玄之怎样为女配招魂。
不如给他一个希望。
王玄之把“乘云子”三个字牢记在心。
师生两人抱头痛哭,互相询问这些年的经历。
程太傅身处于这间和旧时天庭一模一样的议事厅,不管是大殿的外形,还是殿内的摆设,恍惚都让他以为回到了旧天宫。
耳边听着王玄之说起,他和宋如在下界如何组建新天庭,来魔界卧底后如何与魔修周旋,只觉感慨万千,“太子,你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老夫拿着戒尺追着打的顽劣孩童了。”
眼前的青年,一身白衣,眸光坚定,气质沉静而淡然。不管历经怎样的风雨,后背永远挺的发直,百折不弯。
这张棱角分明的脸,稍微有些陌生,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总是胡闹的小太子。
可又十分熟悉,分明像极了年轻时的天帝。
那时天帝上战场亲征,带领仙界大军从魔界手中打回失地,就有这番挥斥方遒之势。
那时候的天宫,也并非没有不同的声音,魔族向来势大,甚至有人提议向魔族俯首称臣,让仙界成为魔界的附庸,只要成为魔界的一份子,日后自然就不会再被魔族征伐,他们就连投降的求和书都写好了。
天帝就是在那一天,进阶大乘期,一剑劈开那封求和书,“我辈正道修士,绝不向魔族卑躬屈膝!宁死,也绝不为虎作伥,沦为魔族为害苍生的走狗!”
天宫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早在那个时候就暗中向魔族投诚,成为魔界在仙界的耳目,如今在魔界身居高位。
或许在他们眼里,程太傅这些人傻透了。
不过是个正邪之争,何必拿命去拼?
直到今时今日,哪怕天宫战败,他们全都沦为阶下囚。
但程太傅从来没有后悔过,那时追随天帝一战到底。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如果让我违背自己的道心,转投魔族,与那些魔头同流合污,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无间地狱,还不如一死图个清静!质本洁来还洁去。
如今,程太傅在太子身上,看到了昔年天帝的影子,风采甚至比天帝更盛。
或许,这一局,我们仙界并没有输呢?
我们还有太子殿下!
程太傅说道:“太子殿下,女娲宫主以身化莲花,拼死护住天帝和天后,如今魔尊闭关,就是想破开她的莲花化身。你成长的速度,远超我们的想象,或许有朝一日,你能快过魔尊,救下他们三人。你们此次潜伏在魔宫,可曾打探出天庭旧部都被关押在哪里?我知道一些人的情况,先前我和女娲宫无尘子一同被关押,你们或许可以先去救他。”
王玄之:“!!!”
父皇、母后、女娲宫主、无尘子,全都尚在人世?!
我还以为他们早就……
这真是一条天大的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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