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问计
按照普通电视台经营, 太成人的节目都是要放在深夜档播出的，何况美港还是教育台。
这种节目也不能说没有市场，但肯定是小众, 因为不可避免的会有观众是女性和小孩子, 而目前红港还没分级, 另外两家电视台都不敢这么玩过分的。
作为男人看得很爽, 作为商家谁看了都要摇头。
赵公子很憋得慌，节目是他吩咐交出去的, 现在鸡飞蛋打了。
但是作为老板，那必须不能是他的错, 要错也是跟他要节目的高层和总监, 做的这都什么垃圾玩意。
包括《唐》那部电视剧, 交出去之后，不能说是水平断崖式下跌, 可看着节奏完全不对了。
赵公子既喜又惊。
喜的是阿春制作节目和剧集的水平明显比其他人高一截，惊的是她之前明明没有任何经验。
但凡阿春有正经的师父或者成名作品, 他也不会拿她当菜园子随便摘，让她生生从自家所有变成别家共有。现在她靠自己找到了别家枝头, 想留下就得出点血了。
这种事情其实早有预兆, 不过赵公子是觉得一个人的才能毕竟是有限的，阿春才多大, 总不至于干什么都行, 现在么, 人家证明了自己的确干什么都行。
美港新招了这么久，所有人都尘埃落定，赵公子找了底下人来问，发现基本上阿春的确是被架空成一个空架子了。
赵公子算是了解阿春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从哪来的了, 一无所有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什么？！”
在接下来赵公子再次找阿春单独聊聊的过程中，怎么都没想到阿春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惊喜，本来他是想先低个头，再服个软，阿春要是聪明人就该顺理成章谈条件了。
“我在新戏剧的工作室是有股份的。”阿春也的确提出了条件，这个条件在赵公子方面也不能说是完全不能接受。
“你想要多少？”赵公子问，实在不行他可以自己挪出一点来。
“一点都不想要，”阿春摇摇头：“我不想坐在一条沉船上，陪着一起死。”
赵公子挑挑眉：“什么意思？”
他以为阿春是在吓他，这种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谈判技巧，在他看来太小儿科了。
事实证明阿春没有吓他：“你的股份……”
“怎么？”
“美港是政府发牌的教育台，但你入股显然不是属于政府批准的吧？”阿春笑笑。
赵公子：“……”这都是私底下操作的，否则他怎么可能进这一行，而之前一阵政府也的确有查公司账目的打算。
美港如果是商业电视台，那么怎么入股都是企业内部操作。但美港算半个官方台，那么商家想要入股就要进过政府批准了。至于为什么都一年了才想起来这茬，嘛……y国政府的处理公务速度，大家都懂得。何况政府部门也讲究个额度，快到年尾，总得把一年的公务额度给满上。
这种规矩在哪个部门都有，据说连红港税务局也这样，平时知道了也攒着，年尾的时候需要业绩了找些早就记在小本本上的冲冲业绩。
“我打听到的，渠道不能告诉你。”阿春继续保持神秘。
实际上是在《一天》票房出来之后，唐君生告诉她的。
唐君生是既得利益者，也是出于好意，阿春明白她是怕赵公子在知道了票房之后不肯放人。
“……好啦，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想解约的话我也不会怪你。”赵公子臭不要脸的说着。
“我为什么要解约？”阿春反问他。
“你是想继续在这里，等着结束自己走？”赵公子推己及人，也能理解。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解雇我。”阿春居然没有否认。
“你觉得美港一定会死？”被戳中伤口的赵公子很不喜欢她的态度。
阿春看他一眼，总算是说到了正题：“那倒也未必，看你够不够胆喽。”
她提出了一个建议，这个建议非常令人惊讶，以至于赵公子发出了刚才那句惊叫之语。阿春的建议非常简单，既然是靠不上y国政府了，那不如找个能靠得上的地方，别忘了这里是红港，说白了只是租借，早晚有一天要归还，与其现在坐着等死，不如想办法跟海对面的那边联系上，说不定还有一搏之力。
“你是想我现在就死啊……”赵公子沉着一张脸，美港本来就引起了y国政府的注意，现在还算是仅仅受到压力，真要按照阿春的建议，y国马上就能把美港封了。
“你不会死的。”阿春意味深长地说。
赵公子扬起脑袋：“谁知道……”
阿春从背着的包包里掏出几张报纸，她平时不上学，就习惯背个布包，又大又能装，还很环保，样子是她跟二姐赵冬分说完，二姐给她做的。赵冬分以前是制衣厂的女工，后来出来跟老公一起做了一家小的裁缝店。名头不叫裁缝店，叫制衣店。
“看看。”她拿出来的报纸都是最近这几天的报纸——老实说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职业病，一跟老板谈话就先想准备点东西作报告——报纸上都是关于两国谈判的新闻，力所能及的往悲观了写。
现在是八二年年末，两方打算就红港归属问题谈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而这时候就往黑暗了渲染，无论是民众还是媒体，包括官方主流的说法都极为悲观。红港经济逐渐呈衰落的趋势，阿春的冰室，房主已经开始跟赵夏分打听，要不要买房子，因为他打算举家移民，大家都是老熟人可以便宜一点之类的。赵夏分也告诉了阿春，不过她劝阿春不要买，房价说不好会再跌，地点也没多好，能借到钱也不要买。
就连股票也一样，跌跌涨涨，整体是下降趋势，但居然还没降到底，仿佛老要挣扎一下似的，搞得好多人都被套牢了。新戏剧的艺人里就有，跟唐君生预支薪水来着想补仓。
对普通人的影响倒还不至于那么大，不过这样也催生了娱乐产业发展，新戏剧的喜剧电影，是专门给人放松的，还有阿春的《一天》，最主要是结局充满希望。
在很多人眼里，海那边像洪水猛兽，生怕一个浪头打过来自己身家也要跟土豪一样被分掉了。美港的广告商减少，不全是节目质量接不上的原因，也有这方面原因。
赵公子对那边的印象也差不多，当然下意识排斥阿春的建议。
阿春对他翻白眼：“就算是传闻真的，你等得到那一天吗？美港等得到那一天？”
哪怕赵公子不要脸拿了广告商的资金跑路，跟当初投资美港股份的资金一比，那跟直接破产也没什么区别。
说白了，赵公子现在就是被美港套牢的韭菜，就等着她想办法给他补仓呢。
“y国政府，那是因为谈判的事情绊住了才没直接把美港收拾了的。你以为呢？”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阿春都不介意往这方面靠拢。
当然，阿春也表现了一定的不在乎，甚至有几分不耐烦，很有“爱听不听，不听关我屁事”的状态，这就让赵公子多了几分信任。
“你知道什么，就算我肯，去了那边也不知道找谁。”赵公子是有些茫然的，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转到了这里。不过既然已经说了，那就继续说下去，他也很怕忽然被当特·务抓起来好吗？
那边可是有死·刑的。
“这个……”阿春也没想到，貌似这年代去那边要办事也都要单位介绍信什么的，要是外宾……哎？
“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先当去旅游嘛，长城多好看啊。”是的，红港同胞，待遇跟外宾也差不多了。
赵公子听了就一万倍的觉得不靠谱，但起码阿春分析他的情况是真的，还有他父亲，否则老爷子才不会闲的无聊看他手底下有什么人才。私人银行……也是很容易倒闭的。
赵公子到底没说如何，他连问阿春改节目的心思都没有了。
倒是阿春，这回没傻透腔的上赶着送桃子，而是给他简单的写了一条节目规定。
节目框架和台本出来，先给女性观众看一遍，否则不能出街。
不要让女性观众厌恶，这是一条很重要的准则。
因为大部分的遥控器，其实是掌握在女性观众手上的，女性观众在家时间远远高于男性。
赵公子看完，沉默了一会儿，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你真是天生做这行的料。”
阿春不露齿一笑，对这个老板的夸奖完全心无杂念，不禁感慨赵公子真是干大事的人，脸皮比城墙还厚，活该他做生意很行。
可惜再好的生意人，总要跟着国·家·局·势·走，否则死无全尸。
唔，某几个资本家另算。
其实电视台一共三家，阿春大可以选择另外两家，可惜那两家都是财雄势大，她惹不起，也不想惹。相比较来说，单纯是商人的赵公子就好欺负了。
柿子挑软的捏，谁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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