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唐君生
撤档, 这件事压根没出现在唐君生的脑袋里过。
对普通观众来说，一部电影撤不撤档都无所谓，早看晚看都一样, 钱多的时候多看两部，钱少的时候少看几部或者干脆不看。但是对电影工作者来说, 每晚一天上映就代表着要赔钱, 因为如果定档好了的话，跟影院院线是有合同的, 早一天迟一天都是钱。
当然，新戏剧比别人方便的是，他们自己家的公司老板，就是剧院老板。
唐君生还记得新戏剧没有找到他们时，陆尚那部被封杀的电影, 不光把之前拉得投资赔光了，连他们自己的积蓄也都填在了里面。那段时间唐君生每天都睡不着觉, 陆尚也几乎都在连夜补拍。最后因为投资者不同的原因，电影的版权居然都没在陆尚本人手里, 而是东一部分西一部分, 现在想再看完整的原版都不可能了。
所以哪怕《彩虹乐》拍出来再烂, 他们也没打算彻底放弃它。
阿春说的提议的确出彩，但能提高票房才是唐君生会同意的重点，而她现在居然说撤档。
当然是不可能的，所有的档期和活动都安排好了, 哪怕是两家对手公司已经准备好了“大餐”, 唐君生也跟媒体联系好了, 打算用阿春提议的抽奖活动。
“不可能。”唐君生直白的告诉阿春。
“我没有在开玩笑。”阿春在电话另一边说。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唐君生想知道她这么说的原因。
“是这样的, 我刚才去楼上打算跟总监说电台节目的事情, 但是我听到……”阿春停了说话。
唐君生皱眉：“听到什么？”
“我听到陈耀……啊，阿may，你要用电话？那你用，君姐，我不同你说了，我要去主持节目了，总之你一定要听我的，拜拜。”阿春没说完，似乎是有人在不方便，匆匆挂了电话。
“喂？阿春？喂？”
电话挂掉了，唐君生听着忙音，再次皱眉。
陈瑶？陈耀？陈……耀……东。
能跟讯访电台有关联又有很大影响力的，也就是美港的前老板陈耀东爵士了。
美港换新老板的事情，还是在新春晚会火爆，大规模的招新时才爆出来的，算起来从年初到现在才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美港从年前的被人吊打，到现在的如火如荼，说是阿春的影响，但媒体们都带着赵公子的影子，从媒体的描述上看，陈耀东爵士还挺倒霉的。
他在的时候美港走下坡路，他走了，美港火了，不少人都很同情他，说他有眼无珠，大意失荆州。倒是新戏剧的几个人知道，阿春的本事，的确是她自己的。阿春当初为了改合同，也拿了一些手稿来证明，不过不是她用的，而是她弃掉不用的，那一摞的手稿，直接就能打那些记者一记耳光。没有点真本事，谭天他们几个才不会答应阿春进来做幕后。
阿春只有一个，现在美港的红火不过是虚假繁荣，居然还要再招人……
那么陈耀东就显得格外明智。
唐君生想去打听，但实在没有方向，只好干脆先忙自己的工作，熬过了一个钟头，直接去了讯访电台找阿春，阿春录完节目见到唐君生一脸特别惊讶且“你来了太好了”的模样。
两个人坐到了唐君生自己的车里，没有了其他人，阿春这才“放松”了下来。
她问唐君生，知不知道中都影业是哪里。
“中都影业……”唐君生喃喃自语，她倒不是不知道，毕竟她的工作就是跟各个电影公司沟通，中都影业是她并不会去沟通的一家电影公司。不是她瞧不上，而是中都影业本身就是比较独立制作电影的公司。
它比较……没那么商业化。
中都影业前身是好几家公司，现在合而为一。而这几家公司的共同点就是职员都是内地过来的，都有自己的政治思想，不是左就是右，别人家公司都是因为利益分赃不均散伙，就这几家是因为政治倾向不同散伙，也是很另类了。这部《少林》是合体后的第一部电影，要是想使力气推一推，也不是不能理解。
之前每年的红港电影，赢家不是梁实就是万兴，有了新戏剧之后三家竞争，压根没人把这公司放在眼里。毕竟看类型就不是当前的红港人会喜欢的，大多数都是国语片，配音之后在红港放映——谁能想到阿春的意思是，似乎这回要玩个大的。
这就不是唐君生能打听到的了，那边的人，嘴是很紧的。
听说陈耀东爵士在y国政府里有关系，看来可能是真的。
不光是她打听不到，她肯定万兴那边也打听不到，梁实有可能能打听到，但那边的老板也不是唐君生这个层次能打听的。
想到这里，唐君生动了想找人商量的念头，这公司可不是她的，责任不该她来背。但是想到公司那三个不靠谱老板，唐君生又可以肯定他们比她还没有主意。跟背后的金皇后老板说？万一是阿春听错了呢？又或者阿春没听错人家改主意了呢？那唐君生告诉老板之后，就变成谎报军情，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合伙人都不会这么纠结，而阿春偏偏打给了接触生意最多的唐君生。
“那撤吗？”阿春有点好奇的问，她已经尽她所能了，要是换做其他几个老板压根不会理她。
唐君生此时在脑海中飞快地算了一笔账，撤档需要赔的钱，那些宣传的钱全都打了水漂，再次上映又要花钱，而《彩虹乐》的成品又好像不值这么折腾。但是都知道了内幕消息又什么都不做太无能了。
“不撤，但延迟几天上映。”唐君生这样说。
阿春恍然大悟，顺着唐君生的思路：“如果是真的，老板就会直接要求撤档了。”
金公主院线毕竟是为了赚钱才开的新戏剧，如果一部电影比新戏剧的钱更赚，当然不会拒绝新电影，而且说不定还会为了安抚新戏剧，让出一些利润。
唐君生见她听懂了，郑重地说：“今天的事，只有你跟我知道。”
说完没等阿春表态，先给她画个饼：“要是这次能过去，我跟其他人推荐你进研讨会。”
所谓的研讨会，其实是新戏剧才有的特殊会议，他们七个人讨论剧本的会议。
阿春一直说想见识一下，但没人答应她。
“那如果过不去？”阿春问。
“那就是公司要赔钱，你可以准备加班赚钱了。”唐君生笑。
“也好。”这代表阿春没骗人，有事肯想着公司，唐君生当然不会亏待她。
当然，两个人现在讨论的都是阿春没有欺骗她的情况下，但是还有一个可能是阿春是叛徒。
“阿春，提醒你一句，我在这一行已经十多年了，要封杀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唐君生说得云淡风轻。阿春虽然很厉害，但在电影界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如果真的是跟哪个竞争对手合谋，那他们这边早晚都会知道的，倒时自然有办法让阿春混不下去。
“那我们就要看三天之后到底怎么样了。”阿春无所畏惧。
不过阿春更想知道唐君生搞延迟上映的办法，她好像不准备说实话，否则不会让阿春保密。
唐君生也不打算给阿春讲解，把她送回家就去了某个地方：“雷师傅，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二天，唐君生先去找了金皇后公司，想要晚几天再上映，跟其他电影错开几天，让她给媒体搞预热，《彩虹乐》本身就是半文艺片，不做宣传票房很困难。
“初一上映，下月初一抽奖，十万零一元，万里挑一的兆头，宣传的时候好做。”唐君生说。
她这么临时说也有理由，万兴和梁实前两天才做试映，唐君生找人打听过，质素不算差，跟往年也能保持差不多的水平，尤其是万兴，有台柱子南龙。
这样一比较的话，他们新戏剧就有点弱了，因而做抽奖也得找个好名头。
金皇后这边不是老板跟她接触的，而是经理，听完之后就觉得新戏剧这回戏没拍好，但确实是会卖票：“你打算怎么找个好名头？”
说完，唐君生就说自己认识一个“大师”，可以请大师来算，表明他们是故意错开，为了万里挑一。
唯一的问题就是希望金皇后这边配合，晚上映几天，先延长一下之前的片子，或者重播新戏剧的片子也行。
“我这边没问题，但是，你不能每次都这么搞？我把话放在这里，虽然大家同属一个公司，但有些事该分清楚还是要分清楚的，是？”经理说得有理有据。
“知道。”唐君生暗自松一口气，她都已经做好最坏赔这几天钱的准备了，当然就算老板真要赔钱，她也不是不能讲价的。但显然金皇后的老板是个很大度的人，提前吩咐过这种事，经理才能这么直接的拿主意。
回到公司，唐君生也同样这么说，其他几个合伙人都能理解，观众有的时候是要哄一哄才能进影院的。接下来的几天，唐君生就带着团队开始哄观众，雷大师到处讲，初一适合他们的电影上映，最好是次月初一抽奖。
大师从电台讲到报纸上，光说初一，也没说哪个初一。
不过大家就自然而然地默认大年初一了，虽然知道是电影宣传，但十万块啊！
红港都疯狂了，好多人去电影院打听，什么时候开放售票。
阿春看得目瞪口呆，唐君生还无意中搞了饥饿营销，牛人真牛啊。
话题炒热了，新戏剧上上下下高兴得不行，万兴和梁实两家气氛就比较down，咬牙切齿，竟玩花样，没有真功夫，简直无耻！
在迥异的氛围中，一九·八二年的农历腊月二十七终于到来。
万兴和梁实的影片各自在自家的院线中播放，同样的在其他的院线里，真功夫也出现了。
很巧的是，新戏剧大张旗鼓的说初一上映，那么之前的几天自然是空白的，而金皇后院线是红港三大院线之一，整改后的中都也找上门合作。
哪怕只是放映三四天，也足够他们的电影上映了，当然，金皇后的分成也比其他影院贵。
别的电影公司会考虑钱的问题，为了理想的中都不会，砸锅卖铁也要拍好电影！
以往的电影都是武打电影，但花架子比较多，《少林》的动作比起来，是肉眼可见的实打实的硬功夫。这种动作片，别说红港人没见过，哪国人都没见过。
剧情则很典型，为父报仇，入寺潜心学武，最终打赢了仇人。
这还是个复仇片！爽！揍他！哈！嘿！呀！加油！
——
接到金皇后剧院经理满是歉意的电话时，一直提心吊胆的唐君生少有的捂了一下胸口。
下一秒，她笑意颜颜：“大家都是同所属公司的，总公司让我们怎么做，我们一定会做的。不过如果换挡期的话，那之前的宣传费用就……啊哈哈，那当然是最好的了，不客气，不客气。”
如此这般，《彩虹乐》换到了三月档，还拿到了一笔不小的宣传费用。
至于《少林》这个电影，则在红港霎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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