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昨天来的, 梦是今天碎的。
事到如今,卫宫佐千代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了,利落地将她和久世零华的纠葛, 以及三年前的事件从头到尾叙述给伏黑惠听。
事后, 单纯男孩被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我以为你以前是给我吹逼, 没想到你真这么神经?我以为你只是个简单的中二宅, 谁想到你疯到单枪匹马闯地狱?
伏黑惠带着一腔热血来寻仇,结果居然是场大乌龙——共咒者竟是我好友?
当场, 小伙百感交集起来。
卫宫佐千代以为他一脸空白是猜测落空,于心不忍拍了怕他的肩膀:“好兄弟,别心塞,等放假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津美纪, 既然状况那么相似, 说不定零华对此有头绪。”
也就是这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伏黑从消沉里解放出来, 虽然不抱任何希望, 可也是卫宫一片好心, 伏黑惠摇了摇头说了句谢谢, 但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他已经从这个人那得到了庇荫, 不仅幸运地调伏了大蛇、同时也得到了升级, 伏黑惠那时就已经将卫宫当作需要去回报的好人。
所以即便她养了咒灵, 背上了诅咒, 从来不和他说,伏黑惠也能理解, 毕竟他也做了差不多的事情。
卫宫佐千代这个人精哪里看不出伏黑惠不想连累她的心?
如果不是五条悟暗中牵了把线, 她恐怕会一直蒙在鼓里。
不知道的事,卫宫佐千代不会去打听,但如果捅到了面前, 她便不会坐视不理。
何况,她隐隐有种预感,伏黑津美纪昏迷不醒之事,或许真与她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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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在两个少年间的除了学业,还有修学旅行。
可以毫无顾虑冲锋陷阵的魔术师,却对学校布置的这项“任务”深感头大,不了解但好歹提早几天咨询了母亲。
刚从超市出来,卫宫佐千代提着一袋据说是照着“普通人修学旅行会带些什么之人气top10”买的东西。
所以,为什么要带武-士-刀?(不,为什么超市有这个?)修学旅行难道是某种野外求生演练吗?
卫宫佐千代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哈哈哈当然是那个啊!就是那个沙滩劈西瓜的活动,我看综艺上都这么玩的!”
得了,这里还有一个比她更没有常识的人,卫宫佐千代擦了擦额角的汗:“妈,现在是冬天没有西瓜,不,就算有,我去的是箱根!不是冲绳!”
“什么?箱根没有海滩吗?我准备的比基尼岂不是派不上用场?好可惜哦。”
“.....不可惜,谢谢。”
卫宫佐千代心累地按掉了通话,看向左前方的巷子口,红眸顿时一冷。
这一条幽巷,与卫宫家仅不到1公里的距离,因为路灯损坏平时无人问津,却不想今天有了不速之客拜访。
“救....救我!”
一个瞪大眼睛的中年男子惊恐地扯着脖子上的触须,脸上一点点涌上痛苦的神情,艰难望向巷子口冷眼观望的少女,他身后淤泥一样的怪物敞开了血盆大口笼罩在男人的颅顶,眼看就要发生血淋淋的凶案。
卫宫佐千代懒懒得倚在墙上,无动于衷的样子看起来倒像与这个二级咒灵一路的货色。
男人不可置信怒吼道:“快救我啊!你在干什么啊!”
卫宫闻言眉毛快要挑飞,她笑了,如男人所愿走近了几步,可又在他希冀的目光下,停在了咒灵攻击范围的边缘。
“干什么?”她露出欠揍的表情,“文明观猴啊。”
“.....?”男人一呆,连挣扎的动作都越发不走心起来。
卫宫佐千代摊摊手,恨铁不成钢道:“看看这演技,不能说是拙劣,只能说是离谱,杀气都不知道收,你们诅咒师出来骗小孩都不需要带脑子的吗?”
见败露,诅咒师很果断地放弃原计划,手中翻飞结印!
然而更快的是对方一言不合的攻击!
卫宫佐千代随手按在墙壁上,心想最近苍蝇真是越来越多了。
恐怖的力量宣泄而出像是中空炸开般水泥迅速崩坏,形似绞龙的巨大裂口,爆裂的冲击从巷口一路肆虐到巷尾,而粘在墙上像是鼻涕虫的二级咒灵眨眼间就消失在砖头之下。
诅咒师却早有预感,展开壁障卸去冲劲,借力拉开距离,喃喃自语道:“不愧是传说中上京区最神秘的清道夫,年龄不大,本事不小。”
卫宫佐千代扫过那片废墟,不置可否:“看起来是找我有事?”
“少装蒜!我问你,是不是你杀了一个黄发戴眼镜的诅咒师?那是我的妻子!”
“不记得了,谁会在丢垃圾的时候注意生产日期?哦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些找事的家伙都和垃圾一样让我记不住信息。”卫宫佐千代微微下倾,躲过一道咒力攻击,挑衅地看着他。
男人瞬间被她不知悔悟的表情激怒,如果不是杏子濒死前用咒术传回图像,他可能至今都还要在人海中寻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凶手!
“小鬼!放低你的姿态!我还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我好怕哦,”卫宫佐千代脚尖挑起一块石头,以人类极限三倍的速度回旋踢出,获得巨大动量的石子威力堪比子弹。
诅咒师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对方看似不疼不痒却对他致命的暗器,脸色霎时间变得格外难看,本以为他相当于一级的实力杀个小孩轻而易举,却没想到从见面起一直处在被动的是他自己。
“这是你逼我的!灭岚咒法·如龙!”
诅咒师收紧下颌,眼里泛红如同失心的野兽:“面对疾风,小鬼!”
话音刚落,飓风大作,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气团盘旋刹那间形成一道风龙,迅雷之势俯冲到卫宫佐千代面门,眼看那小小的身躯不是被大自然的伟力吞噬也是被那骇人风压碾碎!
这狼灭咒法还有一点意思,卫宫佐千代在0.1秒间兴奋起来,然而手上翻印比大脑还快!
她吸了口寒气,吐出结冰似的咒语:“以太魔术·界门。”
卫宫佐千代面前裂开了一道不容三维生物窥视的缺口,像是在现实的画纸上撕下一角,闪耀着虹光的黑暗次元跃然纸上!
魔力洪流中,虚数空间的大门骤然在人间打开。
呼吸间,硕大的风龙被尽数吸入虚数空间,出现时偌大的阵仗此刻却毫无抵抗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一地惨状,诅咒师还以为自己入了谁的幻境之中。
这...这是什么?他的龙呢?那么大的龙呢?——诅咒师瞳孔又缩又放,这一秒的冲击,他觉得要靠一辈子去治愈。
但是,没有关系!他还有后手,他没有输!
诅咒师躲在背后的手勾了勾——那只二级咒灵不知什么时候从废墟转移到卫宫佐千代身后!
“哈哈哈,没想到?淤泥咒灵是免疫物理伤害的,你逃....”不掉了。
声音被掐死在喉咙里。
那只号称破坏不掉的咒灵,下一秒就在男人绝望的目光下步了风龙的后尘,消失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上。
卫宫佐千代拍了拍手,一脸“尸体话真多”的目光打量他。
诅咒师:危。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身为一个优秀的诅咒师,除了具备顶尖的实力外,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能屈能伸的心!这次行动是他草率了......男人终于知道组织里那么多过来试水的前辈,为何有去无回了,谁能想得到,一个生活在普通社会的国中生会拥有那种咒术!。
逃跑中诅咒师猛地后颈一寒,多年生死边缘的直觉令他调动起咒力防御,风顿时像蚕丝一样将他层层包裹住。
然而,再多的防御也是于事无补,因为男人的面前再次显现出一个诡异的黑洞。
卫宫佐千代上下交叠的掌心,缓缓打开:“以太魔术·界门。”
这都梅开三度了?诅咒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后逃离,但他以为的吞噬现场并没有出现。
“现在是我的回合。”
少女甜软的声音像是催命符,诅咒师骇然地望着黑洞里熟悉的风暴,大脑彻底沦为摆设,惟一句话至死都在心间晃荡——用我的杀招杀我,请问这就是我杀我自己吗?
却不想对方比想象中还要更杀人诛心。
佐千代笑眯眯地望着他,举重若轻道:“面对疾风。”
.......
人的生命有时就像一捧轻飘飘的烟灰,风过即散。
战后的空气格外污浊,巷子天翻地覆,只剩一地残秽和败景,光线昏暗到连影子都看不清楚。
东方的暮色披上夜网,夕阳被层层叠叠的乳状积雨云埋藏,今日最后一点锋芒也被不作美的天公收了回去。
秋冬交际,日本又快迎来雨季。
卫宫佐千代将手抵在断壁残垣上,白色的法阵展开,中间像是表盘的纹路旋转起来,溢出的洁白圣光驱散了黑暗。
末了,建筑复原,土地翻修,连老损的路灯都重新拥有价值,沉重的阴天下,这道莹白的光芒像是一剂献给崩塌的世界的良药,所及之处无不焕然一新。
一切简单的像是电影的倒放。
将一切纳入眼帘之人发出悠长的叹息。
拥有这样能力的卫宫佐千代,无论看过几次,都像是误入人间的神祇一样不可思议。
让人敬畏,让人痴迷。
——就是那个装了大葱的购物袋碍眼了点。
卫宫佐千代收手后,淡淡地瞥了眼尽头的阴影。
“不出来吗?”
随着这句问话落下,头顶由“帐”笼下的阴霾收起,替大动干戈的少女掩人耳目之人,缓缓走到光线下,宽大的僧袍随风摇曳,惊动了空气中的浮尘。
男人撩起额前的黑色刘海,展露出温和的笑颜:“好久不见,卫宫君。”
卫宫佐千代觑了他一眼,习以为常道:“夏油先生,今天又是路过我家?”
“哈哈是呢,”夏油杰装作没听出话里的戏谑,“卫宫君又一次忘设‘帐’了,被学院派的咒术师看到会挨骂的。”
帐,一种简易结界,可以阻止普通人进入战场,也可以遮掩打动传出来的动静,总之就是偷鸡摸狗搞事必备的技术,但卫宫佐千代学不会,但她有差不多的手段,虽然没几次记得用就对了,主要是习惯没养成好。
以前执行时钟塔的任务时,有搭档包揽边角工作,而叛逃后那些找茬的魔术师比谁都警惕神秘,卫宫佐千代从来不用操心这些事情,因此,即使时代变了,她还是会忘记做工序。
卫宫佐千代有些心虚,可她的心虚是要靠倒打一耙来掩饰。
“那是你们咒术师的规矩,和我什么关系?说起来,我都还没要祓除诅咒的劳务费。”
好一招强词夺理,反客为主!
夏油杰也不是省油的灯,从善如流道:“好啊,成为咒术师,包吃穿住行,过去的劳务费全给你结清,还有五险一金。”
“.....不了不了,我不想和你们保持肮脏的金钱关系。”
夏油杰狭长的狐狸眼眯了起来,像是看着叛逆期闹着要离家出走自力更生的小女儿一样,慈祥又怜爱。
“没事,去掉金钱,只发生关系也可以。”
卫宫佐千代眉头一皱,发现今天的夏油杰比往日更要难缠。
报警的手蠢蠢欲动。
·
他们相识的契机其实再普通不过。
前两年,有一些活泼的“窗”会向卫宫佐千代搭话,他们问到最多的问题就是——
“你为什么不当咒术师?”
瞧这话说的,难道会做菜的人都要去当厨子吗?
对此卫宫佐千代总是草草敷衍,可次数多了难免有些郁闷——这个世界难道背了诅咒,会所谓咒术的人都只有一条路可走吗,后来她联想了“普通boy”伏黑惠和“普通社畜”七海建人便释然了。
看,这不还有和她想法类似的人吗,虽然他们一个在三年前重操旧业,一个在前两天宣布不当咸鱼要接受五条悟的精英教育。
擅自踏入混乱异常的那一侧,只会消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爱。
夏油杰最初出现时,和那些“窗”没什么不同,都是带着先入为主的见解劝说她加入高专。
只不过,夏油杰那格外熟悉的声线,让卫宫佐千代心跳漏了一拍。
她惊疑不定地打量这个长发,大裤管的咒术师,才从对方男菩萨的气质上排除了梅林马甲的可能性,不可能的,梅林变性都不可能变靠谱。
要知道,与花之魔术师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梅林却一直占据她心目中“虽想揍觉脏手”排行榜第三名,顺带一提第二是伽摩,第一是五条悟。
好家伙,白毛黑石锤。
初见时,卫宫佐千代对夏油杰可没什么好印象。
但,也不讨厌就是了。
奇异地,佐千代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殉道者般向死而生的决绝。
这不免让卫宫佐千代感觉不适,不是厌恶,若要囫囵概括的话,只是她与夏油杰之间存在天然的、不可磨合的隔阂,像照着镜子能看清对方轨迹那般可以彼此理解却不能苟同。
卫宫佐千代直觉他是个麻烦。
可偏偏与其他碰壁就不再讨苦的窗不同,被她避之不及的夏油杰在劝人入行这事上执着得疯魔。
像开头这样,隔三差五的“偶遇”让夏油杰这个老油条完全放弃找一个有智商的理由,反正卫宫佐千代从来没有相信过。
——“今天要考虑当咒术师吗?”
——“高中填了吗?东京咒术高专就很不错,他们校长是好人。”
——“你和七海关系很好,有没有考虑去他名下实习?”
师傅,别念了!
卫宫佐千代从一开始的不耐驱赶,到最后无可奈何,默认夏油杰出现在她的世界,只不过她的回答自始至终未曾改变。
维持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
·
往日,夏油杰得到卫宫佐千代的拒绝便会打道回府,可今天似乎不能轻易善罢甘休。
“咒术师待遇非常好。”
卫宫佐千代提着袋子一意孤行:“看你也像个文化人,我奉劝你别入传-销。”
夏油杰不依不饶:“咒术师这边需要你。”
“家里洗衣买菜也需要我。”
“你不觉得被一群无知的人类指使做鸡毛蒜皮的事是浪费吗?你的能力再这样下去只会蒙尘!”
“.....啧。”
鲁迅说的好啊,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听到雷点蹦迪的话,佐千代匆匆的脚步终于为夏油杰网开一面,她回头认真而坚决地看着男人。
“你眼里我所谓的能力,在我看来只是可有可无的工具,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活的方式,抛开咒力,你与他们一样,也需要柴米油盐的供养,难道比他们多一个工具,就要摆脱人类的身份了?”
夏油杰温和的表情悉数褪尽,“不是的!咒术师从大脑构造上就与没有咒力的人不同,我们与他们是不能互相理解的两个物种!”
夏油杰天生眉目低垂像个慈悲的佛陀,但嘴角挂着的讥讽又让他如同一个造业铸嘴的妖魔,卫宫佐千代看他这副模样,不知道嘲笑谁一般哼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也直说好了,我所拥有的也不是咒力,你我也并非一个物种。”
所以,我们不是同伴。
她舌头刚想将话语吐出,却在见到男人的表情时,停了下来。
夏油杰全权接收她第无数次拒绝人的话,如同引颈受戮的天鹅般,面容写着痛苦,挣扎,和麻木的宁静。
卫宫佐千代感觉怪异,明明被拦下来为难的是她,为何夏油杰却要露出没有退路的表情。
男人如佛祖般宽厚的耳垂上钉着与卫宫佐千代很相似的黑宝石耳钉,拥有比别人大一圈的耳朵却永远对眼前这个人选择性失灵。
“成为咒术师,卫宫佐千代。”
——像是对着神像祈愿的信徒,诚恳的,绝望的,孤注一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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