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阁。 烟云蒸腾。 大股大股的热流激荡。 同时还有阴寒之意充斥室内。 冰火冲克,阴阳碰撞,演化出种种奇异景象。 时而有大若山岳的拳头,镇压天下,盖世无双! 时而有日月同天,山河万里,雄伟画卷铺展开来! 时而有一尊魔中之魔,盘坐九天,俯瞰有情众生,侵染万物! 时而…… 赵穆一边打坐练功,搬运真气; 一边熔炼武学,化为己用。 凡境八重的奥秘,只有四个字。 炼神,凝意。 淬炼精神,凝聚意志。 把无形之念,化为有形之力。 像是炼真观长云道人那样的角色,如今赵穆看他一眼,对方便就死了。 这就是心神之力的厉害之处。 直击心灵,窥见破绽。 这样的交锋,远比肉身搏杀更为凶险。 比拼的,是谁人的心灵更圆满,意志更坚定。 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再无转圜余地。 “炼神,对我而言没有难度。” 有《藏密智能书》,《黑天书》这样的精神武学,炼神之法。 赵穆想要踏入凡境八重,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但他所求的,乃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佛门有言,一朝顿悟,立地成佛。 并非是说明白某个道理,或者弃恶从善,积累功德,就可以直接成为佛陀那般的存在。 而是一种隐喻,认为只要精神境界到了,积蓄足够深厚,便能具备佛性,证就圆满。 道教、儒家也有类似的说法。 几世积累,功德圆满。 便能一朝得道,白日飞升。 “我已经打磨出一千四百三十二颗念头,还未到极限。” 祖窍眉心之中,如周天星辰,排列成形。 那便是赵穆所磨炼出来的心念。 “凝意……我学了那么多武功,要将它们悉数转为自己所有之物,一时半会还真的难以做成。” 在他身后,诸多武学逐一显化,变幻出众多虚影。 洪武大帝,李沉舟,蒙赤行,上古大神蚩尤,烟都大宗师古陵逝烟…… 包括,牛魔练力、虎魔炼骨,冰心诀,穹天圣典…… 这些武功都需要吸收、消化,融入自身。 “慢慢来吧,这种事情急不得。” 哪怕赵穆恨不得一鼓作气,把自己提升到先天大宗师,而后锤翻六大圣地。 可他仍然按捺住内心的躁动,用冰心诀保持着平静。 要以一人之力,挑战天下,先天大宗师却是有些不够了。 “曾几何时,我把凡境九重视为最大的目标。” “觉得成为武道大宗师,就可以挣脱樊笼。” “可随着越走越高,越走越远,原本遥不可及的巍峨高山……呵,我常说云漱玉的眼界狭窄,自己又何尝不是。” 赵穆如此自省。 他近日时常反思,回望以前。 这样才能总结自身的错漏,保持晶莹剔透的纯净心念。 人不可能事事无错,算尽一切。 自从烙印提取天子望气术,洞彻天地人三才之变。 赵穆愈发深刻明白,天心莫测,山川易改,人心难辨的道理。 把握现在,已经极难。 更遑论定住过去,称霸未来。 “凝聚武道意志……先从《明神武典》开始吧。” 赵穆收拢发散的思绪。 气血刺激眉心祖窍。 日夜打磨出来的一千四百三十二颗念头,相互摩擦,迸发光芒。 化作一口利剑,斩杀洪武大帝所化出的虚影。 电光缭绕,雷声震震。 千百次迅捷攒刺,不断地消磨日月之相。 元阳、玄阴二炁,是他千年真气的根基所在。 诸多武学当中,最为纯熟。 也最容易消灭精神烙印,化为己用。 渐渐地,头戴冲天冠,身着衮龙袍的洪武大帝,竟然变为赵穆的面目。 仿佛他就是日月圣王,天下共主,当世唯一之真龙! 双眸开合之间,隐约有日精、月芒闪烁不已,震慑人心。 “殿下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立于屋外的云漱玉,感受着里面传荡而出的汹涌气机,神色显得复杂。 她觉得自己的狭窄眼界,正在被这位年轻的十皇子所慢慢拓宽。 遇见赵穆之前,云漱玉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直接炼神的奇诡武功。 更不会想到,还有年仅十五的先天大宗师。 若非知道,突破凡境十重,成就武道人仙之艰难。 她甚至会以为,那位年轻的十皇子已经登顶世间,傲视天下。 “天下大势风云变幻,殿下如真龙蛰伏,一旦冲天而起,必将震惊世人!” 云漱玉如此想道。 她曾看过一则故事。 说是世上有一种奇鸟,沉寂无声。 无论怎么挑弄,都不言不语。 如此不变,三年过去。 有一日,此鸟舒展双翼,一飞冲天。 长鸣之声,天地回响,震惊世人。 “自幼囚于深宫,十五载隐忍,便是为了潜龙出渊的那一刻。” 云漱玉眸光闪烁,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位殿下十几年的心路历程。 约莫过去两个时辰,赵穆缓步走出养心阁。 经过这番打磨,他的气息更为内敛,圆融无比。 乍看之下,甚至感觉不到存在。 这就是圣人所说,和光同尘。 “殿下,衣物和热水都备好了。” 云漱玉柔声道。 她深知炼神比练拳更加消耗体能精力。 看到满身被汗水浸透的赵穆,连忙凑了过去。 给对方解去外袍,脱下里衣。 那张素来清冷的俏脸上,还带着些许期待之色。 “出去。” 赵穆任由施为,而后坐进浴桶,面无表情道。 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一脸痴色,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殿下不需要服侍么?” 云漱玉很是失望,仿佛期待落空了一样。 “你哪里像是会伺候人的样子?” 赵穆皱眉。 大肃王朝的皇室子弟,再怎么落魄。 也是过着吃喝不愁,锦衣玉食的舒适日子。 就如同云漱玉的父辈,早早地乘船出海,离开神州中土。 靠着与异国之民,海外散修交易来往。 开办了一家不小的云氏商行,积累财货无数。 若非云漱玉执意要回来,重返中土。 然后走漏风声,这才被黑龙台围剿活捉。 沦落诏狱,掉进太子的手里。 从小衣食不缺的云漱玉,除了烹茶尚可以外,再不会其他伺候人的手段了。 “原来殿下是嫌弃我不通风情……” 云漱玉恍然大悟,她以前倒是听得娘亲说,女子是要学点闺房之中,用于取悦的小技巧。 那时候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有些后悔。 “日后却要多多补课。” 云漱玉忍不住瞥了一眼殿下精赤的身子,这才缓缓退出,合上房门。 “再过半月,便是天子寿宴了。” 浸泡于浴桶里的赵穆,缓缓闭上双眼,似是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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