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炷香后。 司天监内,一派乱象。 “可有人见到发生了什么?” 鸩卫朱俭,影卫周温一齐来到现场。 两人望着梁柱断折,屋顶垮塌的狼藉废墟,面色凝重无比。 仅是走进这座院落,看到眼前的景象。 他们大概就可以猜到,此地发生过何等惨烈的战斗。 “回禀两位大人,今天原本是休沐日,只要留几人值守就好。元监正说他刚好要起一卦,最好是人气消敛,风平浪静,不如就由他来。” 穿着四品官服的少监荀子平,拱手说道。 “于是,我特地遣散了司天监的诸位同僚,还吩咐杂役仆从不要靠近正院,害怕耽误了监正的起卦。” 朱俭眉头紧皱,很是不耐烦道: “废这么多话作甚!所以,元监正遇害的时候,并无人在场?” 他刚才已经看过元黎的无头尸身,那颗头颅好似被钝器敲烂。 按照仵作所说,应当是凡境七重,或者之上的武道高手,用重手法将其砸碎。 “是的。” 荀子平微微点头,随后又说道: “不过有几个杂役仆从,他们有望见那凶徒的背影,因为隔得太远,长相容貌看不太真切。” 他一边说着,一边招来几位粗布麻衣的下人。 “你说,那人穿着一袭大红袍?” 正在盘问的周温,心中“咯噔”一跳。 司天监正元黎,乃是凡境八重,神变境界。 想要在几招之内就将其打杀,并不容易。 穿着一袭大红袍,而且与元黎同等境界,实力犹有胜之的高手。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并不多。 周温却刚好知道一个。 魔门六道,赤心教主,洪崖子。 “教主什么时候到了天京?我居然都不知情!” 周温又惊又怒。 这些年来他办事尽心,鞍前马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勾结魔门教主。 可到头来,竟然还是被排斥在外。 “那个贱人,明明说教主入京是为了商量大计,顺便图谋那座太极纯阳棺。” 周温心中暗骂。 “却是为何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杀司天监的元黎?如此高调,岂不是引来众多目光!” 这位影卫指挥使一头雾水,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红袍?凡境八重?” 朱俭走进清理出碎石瓦砾的废墟现场,偶然瞥见冻成冰坨子的铜炉,思忖之后,得出答案: “极有可能是周天榜上第二十五位,魔门赤心教的洪崖子!” 周温故作惊讶,沉声问道: “赤心教主!他来天京作甚?” 实际上,他早在数日之前。 就从红袖楼的花魁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朱俭面上忽然浮现一丝笑意,淡淡道: “周大人执掌侦缉谍报,手底下的探子如云,眼线如雨,莫非没有收到什么风声?” 周温“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恼怒道: “洪崖子那等高手,行踪下落岂是那么容易探听到的!” 朱俭打了个哈哈,摆手道: “也有道理,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周温轻哼一声,面色不悦,拂袖而去,借机离开司天监的正院。 背过身后,他脸上的怒意收敛。 眼神晦暗,心思浮动。 那朱俭到底是随口一说,想把责任甩给影卫? 亦或者知道些什么,意有所指? 周温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自己与魔门的每一次联系都很隐蔽,小心谨慎,绝不可能被其他人发现。 没道理,会被朱俭手下的鸩卫查到什么。 “大统领出关,教主入京,还有天子寿宴……这些事儿都撞在一起,怕是会惹出大乱子。” 周温捏紧折扇,深思道。 “朱俭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有那句话。” 他经营多年,背靠魔门赤心教,这才一路坐上影卫指挥使的位子。 对于黑龙台其他几位同僚,内心也有几分认知。 鹰卫纪良长相阴柔,手段狠辣。 狼卫蒋恭像个种地的庄稼汉,却很是好财,见风使舵。 唯独执掌鸩卫的朱俭令人看不透。 对方生了一张国字脸,威严重。 手里握着监察百官之权,把各种各样的谍报探子安插在朝堂大臣的府邸之内。 专门收集平日里的谈话、访客、交友,记录于一本绰号“无常簿”的小册子上。 因此,周温几乎是日夜留宿青楼妓馆,防止自己身边被埋下几枚钉子,暗桩。 “教主杀了司天监的元黎,那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恐怕要发榜缉凶了。” 这位影卫指挥使无奈叹息。 像赤心教主这样的魔门中人,武道高手。 黑龙台通常难以应付,朝廷也不愿意徒增伤亡。 所以,便会通过发榜昭告天下的方式,缉拿凶徒。 若有人拿下首级,可到各处州府的衙门领赏。 赏格丰厚。 既有黄金白银,也有功法、丹药。 别说江湖门派,草莽龙蛇。 就连十大正宗的真传弟子,也时常揭榜。 一为扬名,二为得利。 只要好处给得多,凡境八重,神变高手也要头疼一番。 “教主入京,其余五位宗主也会过来,必然有惊天的图谋!” 周温面色阴晴不定。 万载千年以来。 神州中土的各大王朝,不管如何兴盛衰灭。 六座圣地,十大正宗。 始终岿然不动,延续着自家的传承。 都说天子一言,可决亿万人之生死。 可是圣地一念,可决王朝之气数。 “莫非,大周要变天了?” 周温吐出一口浊气,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 …… “前辈,您难道就是大周王朝的护龙大统领?” 红袍男子,名叫洪崖子。 乃是魔门六道之一,赤心教主。 赵穆踏空而行,如履平地,轻易而举就进入皇城大内。 洪崖子就没有那么潇洒,一路上提气纵身,靠着藏形匿迹的出众本事,才能勉强跟上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长乐宫。 看到此处,再想起元黎领死之前的推测,那位护龙大统领很有可能会选择冷宫作为闭关之地。 红袍男子心中的猜测,更加笃定。 “你问这么多作甚?” 赵穆头也不回,步入地宫甬道。 自从一拳打死元黎后,他的心头好似落下一道枷锁。 行事不再像之前,需要反复衡量,计算风险,畏手畏脚了。 赵穆隐约明白,为何普天之下,那六座圣地。 既有上阴学宫这样的儒家传道之所; 也有紫霄宫那样的道宗祖庭; 甚至还有被誉为“佛乡”的须弥山。 因为。 世间任何道统、教派,它们的传承,乃至于理念。 都需要力量去捍卫! 只有最强横的武力,才能守住被人奉为真理的大道。 一个人的信念、意志也是如此。 若是没有武道境界的支撑,那些都是空中阁楼。 良言千句,字字珠玑,恐怕也抵不过拳脚刀剑的厉害。 赵穆正是因为握拳之时,有了力量。 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心念愈发壮大,胆魄日益深厚。 面对洪崖子这等人物,都不会有丝毫的慌张。 哪怕他才是凡境五重,可那又如何? 对方胆敢有任何的妄念,直接一拳锤死便是! “武道意志,便是心神的力量!” 赵穆感觉自身对于武学的理解,又有极大地精进。 人之情绪,心念,会作用于肉体,影响周遭的一切。 所以,武道初步阶段是炼体。 充分开发体能,挖掘潜能,突破极限。 然后,再去炼神。 “我之所以能用字杀人,除去乾闼婆,吓疯夜叉王,甚至一拳砸出,凡境八重,神变境界的元黎都不敢还手……皆是因为我早早地开始炼神!” 赵穆若有所思。 寻常人是按部就班。 可他却仰仗有神秘石钟,步步先行。 “只不过我烙印这么多强横无匹的武道精神,到时候的神变劫关,必然会很难过。” 赵穆心中明白,却无半分惧意。 “到了。” 移开石门,进入石室。 赵穆缓缓坐定,扫向洪崖子,问道: “魔门入京,有何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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