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急切地站起身来，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
“三……三喜姑娘，你来了，快请坐。”
三喜轻轻坐下，细细抚摸着椅子上一道划痕。
曹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小女幼时顽劣留下的印记，让姑娘见笑了。”
曹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话语很自然地便从口中流出，只是出了口才惊觉不对，瑾瑶已经过世半年多了，她不该称之为“小女”，该是“亡女”才对。
她垂下眉梢，嘴角的最后一丝笑意也落下来。
三喜见了心中也是一酸，主动扯开别的话题。
“曹夫人，不如给我看看曹小姐留下的琴谱吧。”
曹夫人回了神，将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琴谱递过去。
“三喜姑娘天分极高，那曲《凤凰引》弹得令人神往，家中已无人习琴，这些琴谱留在侯府也是无用，不如姑娘今日就全部带走吧。”
三喜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没有出声。
这些琴谱都是她与前世的纠葛，既然想要好好开始新的生活，何必还要来招惹这些？也许她今日来侯府就是一个错。
“不必了曹夫人，这些都是曹小姐的遗物，我还是不方便收，不过我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看上一遍也就全记住了。”
曹夫人十分惊讶，“天下果真有过目不忘这种本事？”
三喜只笑笑不说话，算是默认。
过目不忘是不可能过目不忘的，不过这些琴谱她早就刻进了脑子里，指
尖放在琴弦上，几乎不需要脑子思考就能流泄出乐章。
三喜就坐在那里，花了一个时辰将所有琴谱全都装模做样看了一遍，然后拿出太后所赠的曦容古琴，随意弹了一首。
曹夫人激动得泪光在眼眶里打转，“果真是过目不忘，真是琴音再现，恍若旧人啊！”
说着，一滴泪从曹夫人两颊划下，三喜也是眼尾微红，却不敢正眼去看曹夫人，正怕她发现什么端倪。
婵娟看着大夫人反常的表现，目光在三喜和曹夫人之间来回流转，若有所思。
与曹夫人相处半日，深觉短短半年光景，她苍老了很多，也变了很多。
谈话间笑容少了，发间添了白丝，就连端坐着都浑身散发着一种庄重与雅静。
忠勇侯夫人失去了她的独女，就像是一朵花失去了它的花蕊，没了心。
三喜其实不想走，曹夫人虽喜欢她喜欢的紧，却也没有留她。
一方面，三喜现在是太后眼前的红人，被京城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留在忠勇侯府不方便，另一方面，侯府独女刚刚过世不过半年，曹夫人也实在是没心思待客。
回到落阳阁，贺云驰屋里的灯亮着。
想着他是从万珍楼里回来了，三喜走过去想见他，却被竹青拦住了。
“大夫人，公子正在泡药浴。”
泡药浴……三喜脑中突然浮现出香艳的一幕，瞬间红了脸。
“那……那我先不打扰他了，若是再出现之前药效过猛或者喂不进
去药的情况，你就赶紧叫我。”
竹青答应了下来，只是望着大夫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涌起一股酸涩。
公子命他每隔一柱香的时间就出来看看大夫人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将刚刚那番话说出来。
公子的确是在泡药浴不错，可却是在情况比以往都严重的情况下被迫进了浴桶。
其实公子今日根本就没去什么万珍楼，整整一日都未离开落阳阁，因为从昨晚开始，药效就一直折磨得公子无法入眠，甚至在临近天明的时候，还吐了一口鲜血。
他神色担忧地看了一眼天色，月挂桐疏，真的是太晚了。
他走进屋子，沉声道：“公子，奴才本不该说这话让您分神，玄兔她昨夜离了落阳阁，去了……天牢……”
贺云驰气血翻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拳头狠狠砸在浴桶边上，表情扭曲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痛苦还是愤怒。
“谁让她擅自行动的！”
竹青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敢出声，却因担忧公子身体而深深皱起眉。
“公子，不如再服一颗速效救心丸……”
“住口！”
贺云驰沉声打断他，这速效救心丸可不是什么普通药丸，若非危急时刻绝不可拿出来服用，否则今后真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反而压不住了。
他向空中无人之处喝了一声：“影子！”
话音刚落，那全身裹黑的凌云影子便出现在室内，半跪听令。
贺云驰额上青筋暴起，一桶水已经
被鲜血染红，“派人即刻前往天牢，务必找到玄兔。”
影子问道：“派几人？”
贺云驰只沉思了短短几秒钟，“全部。”
——
天牢外
朝廷重兵在此把手，这里有刑部一百人，大理寺一百人，禁卫军一百人，整整三百人，三军合围，将此处防了个水泄不通，更别提今夜还有忠勇侯前来巡视。
忠勇侯身为武将，战功赫赫，仅是一身甲胄站在那里，身上的正气与肃杀感便令人望而生畏。
几十道黑影聚集在暗处，鹰眼死死盯着天牢的大门。
那是由精铁打造，上面加着五道锁，除了刑部、大理寺、禁卫军还有忠勇侯四方的钥匙还不够，那最牢固的一把锁的钥匙在当朝天子的手中，必须由皇上亲自下旨，这五方同时拿出钥匙开锁，才能进入天牢。
所以大葳天牢密不透风，上千年来从未有人能成功从这里越狱。
影子潜在暗处，是呼吸最清浅的那一个。
同样穿着一身夜行服蒙着面的佟日靠过来，打着只有他们能看懂的手势。
【天牢外围没发现玄兔，她肯定是进去了。】
影子回道：【有发现任何入口吗？】
佟日摇摇头：【并未。】
影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指着忠勇侯府队伍中后边的几个人。
【他们都是巡查，天牢的人应该不认得，我们杀几个，代替他们混入队伍，然后再见机行事。】
另一边，忠勇侯府拿出皇上御赐的令牌，顺带从怀中掏
出一道明黄的圣旨。
冷硬道：“奉旨巡查，开门。”
三军之中，又以禁卫军为首，因为他们直接隶属于皇帝，只受皇帝管辖，听皇帝命令。
禁卫军的头头拿过圣旨仔细看了一遍，又将令牌反复核查，最后深深地看了忠勇侯一眼，才对后面几人使了个眼色。
刑部、大理寺和禁卫军的人才齐齐让出一条路，放他们过去。
这一路往进走，也并非畅通无阻，每个跟着忠勇侯进天牢的人都需仔细查验身份。
轮到影子他们几个的时候，查得尤其严格，因为越是队伍的尾部，越容易出问题。
好在前面人的演示已经将流程透露给了他们，几人顶着对应官兵的脸，报上自己的名号。
查验的人仔细将画像与他们几人的脸做了对比，足足折腾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终于放他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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