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千年老参

    大年三十,除夕夜。

    毫无疑问,贺家并无什么喜庆模样,府中只余贺大公子和几个年迈老奴,再加上落月阁的大夫人。

    直至今日,马匪还没有上门勒索钱财或是露出什么马脚,比起一时兴起的劫财,众人现在猜测这更像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报复。

    “早知如此,锦儿就不该信那个什么江湖道士的浑话,这下好了,娶回个冲喜娘子,倒是搭上了我两个女儿的性命。”

    说话的这人的云家老爷子,正是贺家主母和孟家主母的父亲,致仕前曾在顺州府任少尹一职,现在秦先生的白鹿书院任教,做了个教书先生,他口中的锦儿正是贺家主母的乳名。

    旁边坐着的另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孟家老爷子,面向慈祥,当年云老爷子与孟老爷子一同在顺州府做官,官位还都是少尹,两人平起平坐多年,最终谁也没能再上一步,都以顺州府少尹的身份致仕。

    “我说老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你这遇事就急躁的性子,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赶紧把孩子们找到才是正经事。”

    云老爷子用拐杖狠狠跺地,表达不满,“你以为我不知?说的倒容易,这都已经三日了,那些马匪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感情丢的不是你女儿!”

    孟老爷子委屈,“我家不是也失了一个长媳吗?”

    “那是媳妇,哪里能和女儿相比?”云老爷子眉毛胡子都快飞起,表情倒是

    极为丰富。

    周府尹见两个老爷子竟在他府上开始斗嘴,不免很是头疼,这云家和孟家都是世代累官,书香世家,在顺天府很受读书人尊重,谁都得罪不得。

    “二位大人,快别争执了,本官已经将本府大半官兵全都派了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云老爷子一撇嘴,“很快?我说府尹大人,若我老头子还没糊涂,你三日前也是这么说的吧?”

    周府尹尴尬一笑,若不是他们周家是这顺州府里的新起之秀,根基尚且不稳,他如此高位,又何至于在这同他们两个老东西说这么半天。

    但眼下,这两个老东西还得先哄着,“哎呀,云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顺州府的马匪一向猖獗,不然也不会出二十年前那档子混账事,本官记得当时云大人和孟大人也都在官位,但当时那种情况,也确实爱莫能助呀!”

    云老爷子和孟老爷子的脸色齐齐一变,在座贺云溪也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在顺州府一直都是个禁忌,就算这周府尹当时的官位与此事大不相关,免受了波及,此时也实在不该挑起祸事。

    云老爷子气急,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姓周的,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被马匪劫去的不是你家的女儿媳妇,你当然不着急,但若是我两个女儿不能完完整整地回来,我定要到京城去参你一个治境不严之罪!”

    周府尹自然知道

    云老爷子口中的治境不严之罪意味着什么,顿时不敢出声了。

    要说每个州府,都免不了有些落草为寇的亡命之徒,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只是这顺州府的匪患又极为不同,原因自然也和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脱不了联系,朝廷本就一直关注着顺州府的匪患,若是年关之际,又叫马匪劫去两家官眷,让陛下知晓,免不了又是雷霆之怒。

    “二位大人行行好,本官刚才就是一时嘴快,并无恶意,本官在此承诺,两位夫人之事定当竭尽全力而为,只是现在,两位大人是不是先回府休息一会儿,都在我这里耗了一夜,别再将二位大人的身子骨折腾坏了。”

    云老爷子和孟老爷子对看一眼,这次也的确是在周府闹太久了,他们这把老骨头还真是浑身酸痛,是该回去休息一会儿了。

    “最好如此,不必相送。”

    “敬候佳音。”

    终于送走了两个瘟神,周府尹艰难地伸了伸腰,却抬眼见贺云溪还幽幽地望着他。

    “贺二公子,你还不走吗?本官记得你家中还有个瘫痪在床的兄长,不用回去照看吗?”

    贺云溪眼眸一暗,“不是瘫痪在床,兄长只是身体病弱而已。”

    周府尹抽抽嘴角,觉得这两者还不都一样,不过贺家虽然家主获罪,主母失踪,却还有个祖父不好惹,多少还是得客气些。

    “抱歉抱歉,是本官糊涂记错了,正巧本官这里还存着一根千年老

    参,是上次进京时陛下赏赐,不如贺二公子此行带回去,给贺大公子补补身子,一旦有了你家母亲的消息,本官定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清河县寻你,如何?”

    千年老参,还是陛下御赐,周府尹身为一府之长还得巴结着贺家,可见其权势。

    若是他物,贺云溪定然婉拒,可是对兄长身体好的东西,他却必须收下这个人情,“那就多谢周大人了。”

    周府尹笑道:“不必客气,只是待年后三殿下来顺州府时,您能多替我美言几句便好。”

    贺云溪就知道,现在顺州府的府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原来在这等着他,不过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该办的事还是要替人家办了。

    “一定。”

    拿到千年老参之后,贺云溪也没有再耽搁,直接坐上马车回了清河县。

    夜色正浓,月挂桐疏,刚进听竹园,贺云溪就听见里面似乎有谈笑声,绕过层层青竹才见,原来是郎才女貌的一副绝美画卷。

    只见一片青竹林中,月影斑驳,贺云驰少见地身披大氅,坐着轮椅,昂头出神地瞧一个正翩翩起舞的女子。

    女子身上不知穿着什么神衣,摇曳间裙摆上竟辉映出荧光,且那光辉不像是反射月光,更像是从裙摆本身上闪耀出来的,熠熠生辉,更别提女子这一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腰肢摆动不妖不媚,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竟比天上的明月还耀目几分,让贺云溪

    都忍不住摒住了呼吸,恍惚了心神。

    贺云驰发现了他,悠悠道:“云溪,过来见过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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