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无话可说
同明县令金长东是承徽十三年的进士,中在二甲第七,之后先被放到河间府做县官,浮浮沉沉二十年,才混迹到京畿县镇同明显为县令。
为官二十多载,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其实这一辈子仕途也就这样了。
据说金长东其人在寒窗苦读时就是个最孤僻的,嫌少与人往来交流,大抵也是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银子来应付这些场面事,故而他的那些同年同窗,如今倒也有飞黄腾达的,可对他却是从无提携了。
再加上他本是寒门出身,朝中原就没有什么人脉根基,如此一来便就蹉跎二十多年。
许成瑜听着萧闵行说起这位同明县令的生平经历,不免咂舌撇嘴。
“什么叫蹉跎二十年呢?”许成瑜手上团扇轻轻摆动,面色虽是说不出的柔和,语调却冷冰冰,“依你所说,他与这镇上的人勾结往来,狼狈为奸,那他这二十年蹉跎的好啊。”
小团扇的白玉手柄被她握在手中,那扇一顿,收了势:“我要是个男儿身,倒真想回到十来岁时,下场科考,若来日高中,便是做个七品县官,也能耀武扬威一番。
你看这名利双收不好吗?什么也不必做,就把银子赚到了手。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多好的事儿。”
萧闵行叫她一番话给逗笑了:“你还缺这点银子?”
许成瑜眼儿一瞪,立时圆了一圈儿,转头去看他,小团扇往身前一扣:“我怎么不缺?”
她一面说,一面把手上团扇拿开些,往他面前递。
苏合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淡淡又香甜,他狐疑看她:“做什么?”
“我这一柄团扇便要六两银子,我当然缺银子呀。”
萧闵行愣怔一瞬,放声笑起来。
等笑完了,一伸手把她小团扇抽走了去:“那不怕,你既嫁小公爷,就不缺银子使,不用惦记着来生做个俊俏的小郎君想法子去赚银子,今生你银子已经使不完了。
我的二奶奶,荣华富贵您享用不尽。”
许成瑜虎着脸从他手里去夺扇子:“你别给我弄坏了,才买来没用两回,我还挺喜欢的。”
客栈外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夫妇两个收了调笑玩闹。
许成瑜的团扇掩去半张脸,盯了萧闵行一眼,起身来快步往屏风后隐去身形。
门口陆修正好引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进门来。
那男人身形颀长,两撇络腮胡子不长不短,远远看着倒有些读书人的模样。
那就是金长东。
陆修领着他快步进了堂中,萧闵行早已坐正。
二人一前一后步近时,金长东眉心一拢。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苏合香的香气,显然方才有位佳人陪在他身边。
陆修至于县衙亮明身份,也说明了来意的。
恪国公府嫡次子夫妇二人……那方才自然是那位许二奶奶陪着他坐在这堂中。
他眉眼低垂,眼神却并不老实,四下里扫量一圈,不远处的屏风显得那般不合时宜。
于是他心下了然,深吸口气缓了一瞬,拱手去做了个官礼:“二公子。”
萧闵行虚空一扶:“我不在公门中,金县令不必如此多礼。”
可他端的架势与做派,哪里又半分未曾身入公门的自觉呢?
陆修按着腰间佩刀早立于萧闵行身后去,此时冷着脸叫二公子:“金县令说此处镇子常年是安居乐业,百姓也是最老实的,是以一早咱们的人到县衙去告发时,他只当是贼人诬告,便将咱们的人扣下,扔到了县衙大牢中。”
不问不审就下了大狱,萧闵行嗤一声,唇角上扬,掀了眼皮去扫过金长东一眼后,目光平缓收回,清冷着音色问陆修:“用刑了?”
陆修摇头说没有。
萧闵行的目光才又转投向金长东:“金县令看来还是个好官,我误会你了。”
金长东喉咙一滚:“二公子说笑了,虽然是脸生的人到县衙去告状,本官乍然听来似诬告,可也没有动用大刑的道理,只是头前确实不知,那是二公子的……”
“欸。”萧闵行一抬手,打断他后话,“那是我母亲府中仪卫,也不是我的人。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金县令怎么就断言,他是诬告?”
“这……”金长东神色微变,“这镇子名叫仙来镇,最是个灵气汇聚之地,镇中百姓也的确一向安分守己,小日子过得不错。
本官在同明县做了七年多的县令,对这仙来镇还是有所了解的。
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嫌少出镇,常年生活在镇上,自给自足。
既然不与外间互通往来,若说他们杀人谋财,本官确然是不信的。”
萧闵行笑着站起身,两只手交叠着,连拍了三下:“金县令能言善辩,我是佩服的。
你对治下镇子与村落了如指掌,看来也的确是个好官。
但金县令似乎忘了一件事——”
他尾音略拉长了一些,语气猛然沉下去:“既有人为首告,你身为此地县令,事情发生在你治下镇中,你不管不问将首告之人投入狱中,金县令,金大人,此事若闹到你上官面前去,恐怕你说不清楚?”
金长东自然知道要坏事的。
实则当陆修登府衙大堂,亮明身份,说被他投入狱中那个年轻人乃是长公主府仪卫,此番是领长宁长公主之名护卫萧闵行夫妇二人返回扬州之时,他就知道坏事了。
这六七年来他与仙来镇上的人狼狈为奸,替他们抹平几桩人命案,也瓜分了不知多少金银财帛。
到如今,栽在萧闵行手上……
这是国公府的嫡子,他没有什么资格能和萧闵行去谈条件。
他在京畿做县令,朝中再无人,消息再鼻塞,也晓得先头京中疫病散播,人心惶惶之时,萧闵行一出手就是三十万两白银拿去散财,做了好事又不留名,只朝中众人知晓。
还有那恪国公府牵头,拿十万两白银买米买面一类。
那是真正大富大贵之家,有钱又有势,萧闵行先派人隐去身份登县衙告状,只是在试探他。
而后再叫陆修登门,那便是——
金长东沉下脸:“这些蠢货有眼无珠,既犯在二公子手上,我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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