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呆若木鸡
长宁长公主是风雨飘摇中走过来的人。
她虽然是个公主,可在宗亲中,地位是最尊贵的。
皇帝登基之前,倒还好。
那个时候先帝在,镇得住,兄弟之间虽然为储位之争,已经明里暗里的不对付。
不过那会儿明面儿上有苗头的,都叫先帝给压下去了,实在打压不了的,就下了狠手,就是怕新帝登基,朝堂不稳,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后来先帝驾崩,尸骨未寒时,就已经有了动荡之势。
新帝御极,京城中三王之乱,封地的亲王郡王们,又纷纷起事。
有的是真的为勤王保驾,有的却是想要趁乱分一杯羹。
长宁那时冷眼看着,原本以为,一切不会波及到她。
可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
她虽只是个公主,却也被逼的不得不站队。
而她的态度,其实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这朝堂,这天下,忠君体国,该忠的究竟是谁呢?
皇帝是先帝选出来的皇帝。
父皇宠了她一辈子,她就该秉承父皇遗志。
萧闵行又叫了她一声,才拉回长公主的思绪:“你说什么?”
她犹豫了下:“你刚才是不是问我,该怎么办?”
萧闵行蹙拢了眉心:“母亲刚才在想什么?”
长公主说没:“就是突然想起来,官家刚登基的时候,朝堂不稳。那时候啊——”
她拖长了尾音,摇头笑着:“官家其实算不上太平皇帝。”
他见过动荡,他甚至差点儿叫人掀翻,从那个位置上推下去。
萧闵行隐隐明白了什么,抿唇想了半天:“母亲是觉得,这事儿该告诉官家?”
长公主抬手,递过去。
萧闵行就往她身边儿靠了靠。
长公主的手落在他头顶,揉了一把:“官家是你亲舅舅,是君臣,也是甥舅。
你是为了朝堂安稳,为了官家的江山稳固。
乱臣贼子们,狼子野心,又或是为了一己私利,置天下于不顾。
你虽然不曾入仕,常年避在扬州,但你终究是国公府的孩子,是我的嫡子,将来我与你父亲百年后,爵位固然你是哥哥承袭,可宗亲中,难道就没有你一席之地了吗?”
她一面说,收回手来,看着萧闵行,又摇了摇头,面色平静:“官家并不是疑心重的人,你去告诉他,他知道你不是为了引起骚动,你怕什么?”
“我只是怕……万一我想错了呢?”
萧闵行的眉头就没有再舒展开过:“一切都是我猜测的,纵使母亲也这样认为,可没有证据,我就会怕,是我想错了。”
“你会想错,我也会想错,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个道理,也要我教给你吗?”
萧闵行一怔。
他记忆中的母亲,是越发柔善的。
人人都觉得,长宁长公主高高在上,是最不可亲近的。
可萧闵行从小到大都觉得,母亲其实是特别好说话的一个人。
他几乎忘了,他的母亲,曾经是内廷中唯一的嫡公主——她有她的政治头脑,她不容许任何人来霍乱朝堂天下。
萧闵行心下就有了数:“母亲说得对,就算是想错了,便只当是防患于未然,总好过将来真的出事。”
长公主嗯了声,也松口气:“你还是经历的少,聪明是聪明,其实你该多历练的。
若是你哥哥,遇上这种事情,也不会回来问我。”
“母亲是知道我的,胸无大志。”
长公主面色一沉,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说什么?”
他哎唷一声,揉了揉头:“我以为母亲早习惯了呢。”
自己的孩子,身上掉下来的肉,听他说这种话,当然是生气的。
他也不至于就胸无大志,只不过是志不在此罢了。
长公主黑着脸:“你当初说要去扬州,说要经商,说你喜欢,并不想入朝为官。我和你父亲想着,横竖有你哥哥,也不必非要拘着你,就随你去了。
就连官家和太后,也是向着你,宠着你,那御史言官上折子,都叫官家压了下去,许你奉旨经商。
我们纵着你,不是听你说这种混账话的。”
她语气中无奈更多,萧闵行便只管应声:“往后再不说了还不行吗?母亲别跟我置气,我这就进宫去回话了。”
他说着起身要走,长公主欸了声,又把人给叫住了。
萧闵行身形一顿,回头去看:“母亲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我年轻的时候,刚嫁给你父亲,他总想着,我从小到大受尽宠爱,父皇和母后把我保护的很好,我不谙世事,对那些阴谋诡计,朝堂纷争,一概不知。”
长公主目光柔和,噙着笑看他:“所以在朝中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从来不告诉我。
后来还是我进宫去请安,从母后口中听说了一些事,才知道,他虽然做了我的驸马,也承了国公爵位,立于朝堂上,也少不了被人算计,被人针对。”
萧闵行心下一沉:“母亲?”
“我那时候很生气。”
长公主目不转睛:“他觉得他是在保护我的天真,可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成长。
我与你父亲,本就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是最行不通的。”
“可是阿瑜她……”
“成瑜是个好姑娘,许家长房把她教养的很好。”
长公主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她原也不是没见识的女孩儿,近些时日跟在我身边,或是跟着她姨母,她表姐,不管去谁家赴宴,她都从不出错的。
你拉着人家陪你进京,以查案为名,她家中长辈敢放她来,自然是她也有些本事。
她要真是一窍不通,憨蠢呆笨的,许家怕也不敢让她跟着你进京来?”
萧闵行一时无话。
长公主就知道是戳中了他心事了。
她缓缓站起身,三两步踱过去,在他肩头上轻拍了拍:“你想保护她,可焉知不是在把人推远去呢?
傻儿子,你是皇室宗亲,人家本就觉得你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只敢恭敬着。
你就不会服一服软,装一装可怜,只当这案子棘手,你不谙朝堂事,束手无策,去跟成瑜讨个主意?”
萧闵行一时呆若木鸡。
还能……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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