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恍然:“早就听闻杨小姐道法高绝,原来竟还有这等妙用。”
杨湘瑶道:“这倒不值什么,几位嫂嫂若是喜欢,我做几个把与你们。”
“哎呀,怎能如此麻烦你呢。”罗氏推辞道。
杨湘瑶连忙道:“不麻烦,我也没什么好送给嫂嫂们的,左右也无它事,做些小玩意给嫂嫂们解解闷。”
见她坚持,罗氏也不再客气,叫随身的丫鬟柳儿去亭外树枝上摇落一捧雪来,用瓦罐盛了,端进来给她。
“这样可以吗?”罗氏问道,“里边暖和,一会儿该化了。”
“不打紧,这样就可以了。”杨湘瑶道,手上动作不停,把雪捏出个大致的形状来,又在上面附魔加固,叫它转化成冰晶。
不多时便完成了。
她把较繁复精致的送给罗氏,又把两只一样的稍简单些的给了沈氏和常氏。
“多谢杨小姐。”常氏接了,柔柔地道谢,抬手簪在了发上。
罗氏、沈氏亦是如此。
瓦罐里剩下的雪已经化了大半,她索性直接把雪水引出来,塑成几个兔儿猫儿狗儿,递给张兰儿去玩。
李氏见是冰块儿做的,恐怕有些凉,先拿手去接了,发现触手微温,半点儿寒意也无,不由得奇道:“分明是冰雪塑就,怎么却不凉呢?”
杨湘瑶笑道:“天气寒冷,这等拿在手上的玩意儿,哪里还能再做成冷的?上头加了法术,便如普通玉石一般。屋里炉子生得暖和,便也把它烤的暖了。”
“竟然如此神奇。”罗氏惊叹道。
“这样做出来不仅不凉,还能长久保存呢。”杨湘瑶道,“只要不去磕它,便无事。若不慎磕着了,多半要碎的——这点上倒是不如普通玉石坚韧了。”
“小姐一片心意,世间再难寻得的,奴自当仔细保管,又怎会叫它磕着碰着呢。”沈氏娇笑道。
她收了新奇玩意,心情正好,平日自视甚高的她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她见杨湘瑶的金钗一般地俏皮可爱,以为这也是她自己用些术法做的,顺势夸赞道:“这金钗也是杨小姐自己打的吧?真个好看!很衬小姐呢。”
杨湘瑶心道,你若知道这就是你家府上出去的东西,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你看起来根本就没见过这支钗子呢。
她又想起那日的鸡飞狗跳来,忙低了头藏住笑:“这支并非我自制,而是友人所赠的。”
声音里还是无可避免地漏出一丝笑意来。
庄钧犯了什么事,最后又送了什么出去赔礼,那两个姨娘不知道,作为执掌中馈的正室,罗氏倒是知道的。
即便那时她不在北疆,这次过来,也有人向她汇报。
那批首饰她没有亲眼见过,但知晓大致的样式。此刻听杨湘瑶说是友人所赠,稍一联想,便知是自家送出去的赔礼。
送给吴懿的东西,出现在杨湘瑶的头上。看来他们果真是那种关系。
本来冷静了一个月,庄钧渐渐地要回过味儿来,担心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被坑了。可是又不好求证。
为这事管家近来没少被念叨——若是平白被套走许多财物,任谁都要气愤的。
如今倒是可以肯定,这份礼物送对了。
她的方向一开始就跑了偏,这下越走越远了。杨湘瑶的一番举动在他眼里看来也成了说起意中人时的害羞。
“既这般说,莫非是意中人所赠?”罗氏调笑道。
杨湘瑶也是有意要把她们往这条路上引,她微微别开脸,撒娇道:“不是的,嫂嫂莫要取笑我啦——”
关晴雪见这只钗子好看,也缠着杨湘瑶问过来历,那时她分明还坦坦荡荡地直言是她和吴懿一同骗来的。
眼见着苦主反倒一脸欣慰地自以为见证了什么爱情故事,她实在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
关林氏不明就里,嗔道:“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傻笑什么?”
关晴雪知道是万万不能戳穿的,她眼睛一转,忙遮住半张脸,笑得眉眼弯弯:“娘亲你瞧,姐姐不是害羞了?这簪子分明就是吴……”
“晴雪!”杨湘瑶作势要去捂她的嘴。
众人一齐笑起来。
罗氏不禁想起她与庄钧刚刚定情的时候。
那时她收到庄钧的礼物,别人问起时不好意思说,也假称是朋友送的,有时候还叫远在他乡的表哥背了黑锅。
是不是世上所有女孩子都喜欢把情郎称作是表哥或者普通友人呢?
罗氏微笑。
可惜男子天生不会专情,后来庄钧在外花天酒地,又先后接回了常氏和沈氏,两人的情谊便淡了。
她隐晦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女人。
一个整日里没病也要装作病弱来博取怜惜,一个离了那风月场还死性不改,打扮得狐媚子似的,都来勾引自己的相公。
罗氏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叫她们都消失了才好。
她在她们觉察之前收回目光,跟着众人笑了一阵,随后回头道:“也该到时候了,柳儿,你去看看,午膳做好了没有,好了便叫他们两边送去吧。”
边境仍有宵禁,因此两边设宴选的时间都在中午。
她在背后向柳儿比了个手势。
柳儿会意,躬身出去了。
前厅里邢阳与吴懿也都到了——他去抓公孙冽的时候,这人又声称要闭关,不肯跟着来。吴懿心道哪有闭关只闭这一上午的,他就是懒。
庄钧正与他们聊些时事政局,文学历史——他怎么说当年也是凭本事考出来的举人,这点底蕴还是有的。虽然早就荒废了。
小厮听竹在门口唤了一声,得到准许后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庄钧听完了点点头,挥手道:“去吧。”
他转向客人,问道:“厨房已将筵席备好,三位可要现在用膳?”
邢阳询问地看看张明和吴懿,笑道:“我等自然是客随主便。”
“好,”庄钧拍手,唤来小厮道,“既然已经备好,便送上来吧。”
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问吴懿上次送去的赔礼可还满意,正暗自焦虑。
方才小厮来,告诉他夫人已经辨明了,吴懿将那批首饰送与了杨湘瑶,此刻其中一支正戴在她的头上呢。
他瞟了吴懿一眼。
吴懿与他的目光对上,霎时就明白过来,微笑着冲他点头。
难为玄清了,他想,不过她大概也乐在其中吧。
他早就发现,她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件事对我的名声不好”,而是“被人问来问去很烦”这件事本身,她是怀着一种恶作剧的态度去配合他的。
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可能与他这样配合两次的,只有她。而且不用他明言,她就已经知道该怎样做。
而且在欺骗女性这方面,她永远是更加擅长的那一个。
仅此一家,独一无二的默契。叫人很难不感叹命运的玄妙。
这次庄钧是彻底相信了,他并不拥有反复思考的能力。
只是可惜那支金钗大概从此又要不见天日了。她早上出门的早,戴起来是什么样子,他还没见过呢。吴懿觉得有点可惜。
庄钧放下心来,盘算着来年若是实在寻不到事情可报,这收受贿赂多少也算一条。
虽然他自己也收。
小厮们端上酒菜,筵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是今年自家庄上新酿的桃花酿,不醉人的。”罗氏给杨湘瑶和关晴雪倒了酒,劝道,“两位姑娘便喝一些,不打紧的。”
关晴雪自觉已有些熟了,端好的架子又渐渐散开来,笑道:“莫说是这般小杯,便是唤作大碗筛来,十碗八碗也一口气喝得的,怎么会醉?”
常氏饮不得酒,只小口啜着茶,听关晴雪这样说,轻声劝道:“这酒虽不醉人,若上了头却也不好,小姐还是莫要饮那许多。”
“关小姐不愧是将门之后呢,饮酒也自有一般豪情。”沈氏掩了嘴,咯咯娇笑道。
“我看你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杨湘瑶挤兑她,“这会儿就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关晴雪朝她扮个鬼脸儿:“小气。”
杨湘瑶耸耸肩,不理她,自己吃菜。
罗氏笑道:“姑娘暂且少饮。正午天暖,饭后我们把桌子挪到园子里去,饮酒赏梅,岂不是比干饮有趣得多?”
“嫂嫂说的是,”关晴雪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那我就等到稍后赏梅时再饮吧。”
关林氏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你且歇歇吧!”
张兰儿见她们喝得有趣,也伸手去够母亲的杯子。
“哎,兰儿,这个不能喝。”李氏忙把杯子拿过放在一旁,舀了一勺桂圆红枣汤喂到她嘴边。
张兰儿一边喝着母亲递来的糖水儿,一边仍旧伸着手去玩那杯子。许是今日太过兴奋,得意忘了形,一个疏忽把被子拨弄得倾倒下来。
“啊呀。”沈氏惊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她坐在李氏和张兰儿身边,受了波及。酒液淅淅沥沥地从桌面上淌下来,正滴在她的衣裙上。
李氏连连道歉,口中训斥着女儿,慌忙掏出手帕想要与她擦拭。
沈氏轻轻抵住李氏的手,安慰道:“不碍事的,夫人请莫责怪小姐。奴自去换一身来便好,何必叫夫人污了帕子。”
她对座上诸位浅浅一笑,抱歉道:“奴去去就来。”
说着系上披风,匆匆地往厢房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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