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老师就告诉我们,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学习是这样,修仙也是这样的!
虽然这几本教材的名字起得都很有现代气息——据罗崇说,他“掐指一算”,觉得这样或许更加附和她的阅读习惯,就给改了。天晓得这么破旧的一捻能捻下一层粉末的书为什么封面要附看起来这么高级的魔。
但是里面的内容从科学性来说,基本上也就停留在“一硫二硝”的层面上。
杨湘瑶戴着手套,像对待文物一样小心翼翼地翻开发黄的书页,杨·新时代的接班人·湘·老理科生嘞·瑶眼中透露出一分兴味、一分不屑,嘴角略微上扬15°,邪魅一笑:呵,简单。
所幸她身上还带着根骨奇佳的buff,不是理论的巨人实践的矮子,学习道法的速度直叫公孙冽大呼“老天不公”。
“所以这和你把我叫过来补课有什么关系?!”公孙冽咬着杨湘瑶出品的粗制滥造的铅笔笔杆含含糊糊地抱怨着。
杨湘瑶一手抓着书一手拿笔蘸了朱砂在黄纸上写写画画,委屈道:“这可是师父的意思 ,和我没关系啊。我给你讲这些我也很累的好不好——”
事实证明,世界上所有老师都会充分发挥成绩好的学生的光和热。比如让她辅导其他同学。
罗崇被现代科学的精妙之美深深感动,决定让公孙冽去找杨湘瑶恶补理论知识,并且特别强调学了什么不用和他汇报。不然罗崇还真担心自己听着所谓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听得头晕脑胀血液上头,然后突发脑溢血提前羽化登仙了。
“反正公孙冽是小伙子,头脑好得很,不需要担心的。”罗崇这样想着,叫道童把话递下去,优哉游哉地点起一炉香,自顾自清心打坐去了。
全然不顾从此以后就要挣扎于水深火热中的公孙冽的感想。
起初公孙冽并不明白为什么师父特别交代不要向他汇报学了些什么。
“我真傻,真的。”公孙冽想,“我单单以为师父是觉得我自己能学好,相信我的能力,我万万没有想到可能是他自己也不愿意听这劳什子‘酸脱羟基醇脱氢’。”
假如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要坚持每天去和师父汇报学习进程。
上课逃不掉,多拉一个下水也是好的。这样他每天痛不欲生的一个半时辰可能还有一点盼头。
没错,痛不欲生。正如他现在正咬牙切齿地啃着笔杆子想一道化学工业流程题。
公孙冽皱着眉头,头发都揪掉了几根也没想出来这玩意究竟该怎么合成。
他抬眼去瞧杨湘瑶。只见她已把书放下了,托着下巴,秀眉微蹙,手上毛笔将落未落,似乎遇上什么难题。午后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其实这丫头不讲数理化的时候看着都挺顺眼的……”公孙冽漫无边际地想着,“就是这满脑袋的奇怪玩意都是哪里听来的?”
管他的吧,他现在想换换脑子,不写那道题了。
玄清还道这题是十七八岁的人都会做的,他年过弱冠,难道还能比小孩子笨了不成?师父也不知道有几个十七八岁了,不是照样不乐意听这些玩意?
玄清上山这么多年了,他好奇她的来历也不是一次两次,每次去问师父都被以“时候到了自然知晓”这话打回去了。
若不是她身上一丝妖气鬼气也无,他都快要怀疑这是隐居在哪座山里的得道的妖精,刚化形不久被师父给捡了回来。
“耶!”在他思绪乱飘的时候杨湘瑶早已落笔,这会儿已经重新誊了一遍符箓,把原来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响指打了个火星烧掉了。
一张长方形的卡片倒扣着递过来,杨湘瑶笑道:“快看看。”
公孙冽翻开这张卡片,上面赫然是自己方才咬着笔杆神游天外的傻样子。似画非画,仪态栩栩如生。
公孙冽怔了一怔,奇道:“这是什么?”
“照片啊。”杨湘瑶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我把能记录活人声音的留声符和能显鬼怪身形的显影符拼了一下。这东西画起来挺简单的啊,为什么我去藏书阁翻了好多资料都没发现有人用啊。”
“传音是为了方便通讯,显影是为了保证安全,你这……”
“留作纪念啊!”杨湘瑶理直气壮,“这可比千辛万苦找一位靠谱的画师给人画像容易多了吧?所以这么方便的东西为什么没有人用?”
“……”公孙冽被噎住了,“一般修道的对这个也没多大需求,普通人又不会用。可能也就是你思维比较广吧……”
他看看手上的照片,问道:“不过这个为什么要叫照片?”
“……我觉得你关注点也挺不正常的。能照出人相的卡片?叫相片也行?”她那儿知道照片为什么叫照片啊,随口瞎编了一个理由。
公孙冽点点头,翻来覆去地研究这张照片:“确实比画像更像真人,也挺清楚的,不错。拿去给师父看看?不过这张不行,这个我留着吧,你重画一个。”
“为啥?”杨湘瑶不乐意。就算不给师父看也不能自己拿走啊!她可喜欢收藏同学的黑照了。
“……这张看起来太傻了。换一张。”说着公孙冽举高了相片,敏捷地避开了踮起脚试图来拿走照片的杨湘瑶。
杨湘瑶足尖点地,借力跃起,右手探出,作势要来抢。
公孙冽向右躲开,正要信心满满地劝杨湘瑶认清现实放弃幻想,转头发现手上相片已经没了。
杨湘瑶落地转身,晃晃左手上夹着的照片,露出小狐狸一样诡计得逞的笑:“又忘了吧!哈哈!俺是左撇子哒!”
“玄清,不过是一张相片,照的还是我。”公孙冽苦口婆心,“你小姑娘房里放男子的东西总归不好,容易叫人误会的,你把它给我怎么样?”
“当初是谁告诉我出家人不被世俗礼教束缚来着?”
杨湘瑶刚上山不久,跟着公孙冽出去采买顺便认认附近的路,被几个熊孩子追在后面唱些乱七八糟的童谣。这话是当时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的公孙冽担心自家小师妹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郑重地亲口跟她说的。
后来混熟了,杨湘瑶就再也没见过他那么正儿八经的样子。
“再说了,你发呆的样子,真的很靓仔!”杨湘瑶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打趣师兄的机会,捉狭地笑着说,“得啦,你想要就给你好了,我很好说话的。”反正我留底了,杨湘瑶暗笑。
她提起毛笔重新画了一张符,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提起来习惯性地吹了吹,收进袖子里:“走?去给师父照一张?”她给出一个wink.
公孙冽:懂了!走!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狗狗祟祟地前往罗崇平时观鱼的地方。在潜入过程中不幸被发现,双双阵亡。
罗崇看着他们两个在一旁疯狂眼神交流,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又想起干什么来了?”
杨湘瑶瞪了一眼公孙冽,公孙冽回之以白眼。
“嘁。”杨湘瑶悄悄戳了公孙冽一下,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留影符,“我画出了这个,能……嗯……保存人的形象。想和师兄悄悄来抓拍一张师父的样子,没想到被发现了。那就变抓拍为摆拍呗。师父,来一张?”
她摇摇手里的符纸。不等罗崇回话就激发了灵力。
罗崇从她手中接过照片,赞许道:“着实不错。”
“对吧!”杨湘瑶兴奋道,“我还准备把它改成能连续记录影像的那种,然后和聚灵符连在一起试试,这样说不定能做监控用!”
罗崇沉吟道:“监控……如果当真可行,或许普通人也能使用。是因为最近云州不太平?”
“是啊——”杨湘瑶摊手,“北边来的流寇又变多了,天天有人想上山来求我们推算财物下落和杀人凶手去向也不是个事儿啊。如果能用的话,大街小巷都装上,给它接到官府去,不是方便很多。当然了,他们看不看就不关我们事了——”
“不错。你只管去做,若真能成——为师在这一带州府还有些名声。”
“好嘞!”得了罗崇首肯,杨湘瑶便想赶着回去研究怎么从理论到实践了。
“走了师兄!你题还没做完呢快回去写!”
“唉……行行行……能给点提示吗?我确实想不出来了。”
看着公孙冽任由杨湘瑶拉着离开,两个徒弟互相拌着嘴转过拐角,罗崇踱回池塘边,叹了口气。
许多事情,她那个年代可行,放到现在却不一定适用。不过既然她有这份心,他便帮她一把。能助一人是一人吧。
流寇增多,北境又不安定了。这几年内祯国必定有大动作,到时百姓免不了又遭受一番苦难。这两个徒弟的天命也快要到了。
此刻京城里想必还是太平盛景,哪知道北方各州已经渐渐显现出民不聊生的光景来。
唉。
他随手扔下一把鱼食。
养在精致池塘里的锦鲤一拥而上,吃饱喝足之后摆摆尾巴自去嬉戏了。
云层在天边聚集,朔风乍起。
今年的第一场雪大约就要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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