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钰他们都错估了潘涵润。他说的聚聚真的就只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顺便宣布一下他自己也要去北方边境历练的消息。
得嘞,算她自作多情吧……
杨湘瑶明白,他要开始走自己的剧情线了,等到故事正式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现在这个快活的少年了。
作者没有展现出来的时间里,角色经历了什么读者永远不会知道,正如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故事一样。
在其余友人纷纷表达惊讶与疑问的时候,杨湘瑶什么也没有说,她向着潘涵润举杯:“愿诸事顺遂。”
潘涵润爽朗地笑着与她碰了杯,用空着的那只手在她脑袋上用力呼噜了一下:“小妹妹不要说这么老成的话啊。多谢了。”
“可惜了,瑶瑶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几年后还能做同袍……算了,还是女孩子好些……”潘涵润收回手,摸着下巴道。声音越来越小,再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杨湘瑶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感到有些惆怅。虽然现在的性格和她知道的不太一样叫人感到幻灭,可她宁愿这些人不要经历那些飘摇动荡,宁愿他们永远是这副少年模样。
被现实推着成长之类的剧情还是少些更好。
杨钰想对着妹妹嘲笑两句潘涵润这小子话都没胆子说完整,杨湘瑶脸上的表情却让他愣住了。
该怎样描述呢?
悲悯。
仿佛端坐云端、早已知晓一切的神灵看着人类竭力挣扎却终究奔赴不可避免的天命时的悲悯。
而旁观完所有故事神灵抽身在这一切之外,下一刻便要消失不见。
他不禁伸出手去,使了点力握住妹妹的肩。
“哥?”杨湘瑶带着不解的神色望向他,“干什么啊?”
她微嘟着嘴,眼睛望向杨钰的手,好似在抱怨兄长弄痛了她。
杨钰收回手,低声道:“没事。”
“?”杨湘瑶表示直接疑惑。
在回家的马车上杨钰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瑶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什么啊?哥,你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我上哪儿知道去?”杨湘瑶心下一沉,镇定开口道。
“关于涵润的事。他去北边,会发生什么。”杨钰饮了口茶润了润干涸的嗓子,道。
杨湘瑶也拾起茶盏,战术性地喝了一口,道:“关于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
“那其它事……”杨钰嗓音略有些喑哑,艰难道,“我知道你上应天星,与常人不同……今天你说愿他诸事顺遂的时候的表情……”叫人看了很难受。
如果你确实是带着某些使命下凡来的星辰,如果我可以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的。你没有必要瞒着哥哥——他没有说完。杨湘瑶打断了他。
“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说。”杨湘瑶摇摇头,低下头,专心把玩手中的茶盏,轻声道,“现在就不要问了。时候到了,我自己会告诉你们的。”
她抬头对着哥哥扬起一个安抚的笑。
本来是她要出去修仙的,结果最后大家先一起把潘涵润给送走了。
说是出来修仙,可是师父手底下道童不少,正经徒弟除了她只有一个师兄——行吧,也许人家收徒纯看缘分。
但是杨湘瑶觉得这个师兄脑子不太正常。
“玄清,斩小鬼见过没?没见过吧!”公孙冽提溜着一把一看就很不靠谱的桃木剑,神秘兮兮地背在身后来问她。
“其实我知……”
“没见过没关系,你看师兄给你演示一下啊!”
杨湘瑶:???
只见公孙冽在空地上点着一支蜡烛,从袖子里头掏出一把符纸去火上点着了,往天上一扬。
“咳咳咳咳咳……”杨湘瑶有被烟呛到,默默站远了一点。
公孙冽口中念念有词--杨湘瑶合理怀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些什么东西--把剑尖在烛火上晃了三晃,然后举着那把桃木剑原地转了个圈儿。
“尔等妖魔,还不速速纳命来!”他用力向下一扎,地上立即显现出一摊鲜红的血迹来。
“哇哦——好厉害——呱唧呱唧呱唧——”杨湘瑶非常配合地鼓起了掌。
她斜眼望向公孙冽,眼中透出一份迷惑二分冷漠三分凉薄四分我觉得你脑子有坑。
公孙冽收起剑,潇洒地挽个剑花儿——成功把剑身里头灌的没沥干净的红颜料甩了出来。
“哇哦——这次是真的好厉害呢——呱唧呱唧——”杨湘瑶真心实意地鼓起了掌。
“妖孽余党已经被我剿除干净了!玄清,你还想不想看别的?”就算穿帮了他也面不改色,非常镇定地找了一个敷衍的借口混过去了。
“你等会儿,我们先……”
“火来!”公孙冽把手伸进袖子里头掏摸了半晌,冷不防扔出一把画了一坨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符纸。
符纸在空中扬起,自燃了。
这次杨湘瑶明智地站到了上风向,没有被灰呛到。
她抱着胳膊,默默又站得离他远了一些。
她觉得,这个师兄可能是真的脑子有坑。
“玄清,想学吗?”公孙冽毫无自觉地凑过来,带着满脸天桥底下半仙儿拉人算命的神棍微笑,“师父可不会教你这些,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不是,你等会儿!”杨湘瑶感到一阵窒息。
你说说,这公孙冽道袍一穿往那儿一站,只要不说话,倒也是个仙风道骨的俊俏道长。
他可惜就可惜在会说话。
讲的这都是些什么智障玩意儿?
“先不提这里道家清修之地哪里来的小鬼给你斩……你把颜料灌进剑里用蜡封了,把蜡烤化之后没倒干净给你甩出来,穿帮就穿帮嘛什么妖孽余党你这跳大神也太没诚意了吧!”
“诶,玄清,你……”公孙冽把过长的袖子抖上去,伸出手来道。
“你等会儿!”杨湘瑶不想听他讲话——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终于到了她让他开不了口的时候了。
“那符纸上涂了磷粉呗?还喊什么火来,你怎么不顺便把风来雨来也一起演了……”她实在保持不了大家风范了,忍无可忍地递给他一个超大的白眼,“师兄,我们是正经门派啦,又不是外面那些跳大神的,当然不可能教这个的啦。”
“我和你说你这个这个是封建迷信不可取的哦,我们要相信科学哦。”杨湘瑶苦口婆心,试图挽救一个步入歧途的青年。
“唉,没意思。”公孙冽有些挫败地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长叹一声,“师父每次捡回来一个道童我就要给他们演一遍,他们都信了。怎么就蒙不住你呢?啊?你说说你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那当然了,我可是接受过新时代唯物主义高等教育的优秀接班人。眼前容不得一切牛鬼蛇神。”杨湘瑶面无表情语速飞快郑重道。
“啥?”公孙冽没有听清。
“谁还没读过书啊怎么的。”杨湘瑶咧开一个灿烂的笑,道,“那师兄,不如我们来讲讲这个磷粉在空气中自燃的反应原理吧……”
一个时辰之后,公孙冽拖着疲惫的身躯,满怀对世界对人生的疑问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杨湘瑶的院子。
“呵。”
杨湘瑶坐下来,翘起二郎腿,云淡风轻地喝了口茶。
她随手把铺满桌面的稿纸揉成一团扔掉,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微笑。
“这孩子一看就是没有经受过数理化的系统教学的毒打。还是too naive啊。”杨湘瑶默默决定,以后要常常和他交流近现代科学。
公孙冽满脸恍惚地走在回屋的路上。
罗崇看到他这样子,微笑着摇摇头。
罗崇对杨湘瑶和公孙冽说了什么感到好奇。
罗崇掐指一算。
罗崇的笑容逐渐消失并停止思考。
“师父,您来啦。”杨湘瑶站起来,向罗崇行了一礼。
罗崇在她对面入座,示意她也坐下:“我门中无需这些繁文缛节,坐吧。”
“玄清啊,你来这里也有不少天了,感觉如何啊?”
罗崇对杨湘瑶的生活状态表示深切的慰问。
刚感觉真的很像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辅导员问新生的问题……
杨湘瑶答道:“生活非常习惯,没有想家,和师兄很和善,我们相处也很融洽,刚刚还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讲到这里她憋不住,露出一点儿笑意来。
只恐怕公孙冽并不觉得那番交流亲切友好呢。
“那就好,那就好。”罗崇也一点都不想详细了解那谈话究竟是怎么个亲切友好法儿。
“既然适应了生活,那为师也该教你些东西了。玄清,你有什么想学的吗?”罗崇慈祥微笑道。
杨湘瑶惊奇道:“原来这个还能自己选的吗!那,有什么选项啊?”
“请仙扶鸾,趋吉避凶,你可愿学?”
“算命?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还有吗?”杨湘瑶沉吟道。
“与人看病,救死扶伤,你可愿学?”罗崇耐心道。
“学医救不了中国人!”杨湘瑶作痛心疾首状,“不过我有点兴趣。还有吗?”
“点石成金,你可愿学?”
“师父,这违反了质量守恒定律……”杨湘瑶弱弱道。
而炼金嘛……她似乎看过方程式,去脑子里翻翻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区区炼金术,不过尔尔。
她突然生出一种奇妙的睥睨天下的气势来,觉得如果不是被生活推着练武修仙,走种田路线似乎也能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呼风唤雨,调水遣火,你可愿学?”
杨湘瑶觉出点儿不对味儿来。
怎么就和他cos上孙悟空和菩提祖师来了?她如果什么都不愿意学,接下来是不是就会被在脑壳儿上敲三下,叫她半夜三更走后门去?
“师父,这……不是我不愿意……就是这些事儿听着怎么都有点……”违背科学呢。
罗崇轻笑道:“呵呵,玄清,你看。”
他伸出手来。手心蓦地窜起一簇火苗。
“啊这……师父,你把磷化物搞在手上可是危险操作啊……”杨湘瑶试图从科学角度解释问题并请罗崇注意实验安全。
“……”罗崇想说的话全都噎在喉咙里,笑呵呵的脸略微有一点扭曲。
这孩子,怎么就是不肯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道法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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