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女子监狱。</p>
掐指一算,沈曼离开这里已经六年了。</p>
在监狱的六年,她每天都数着日子,感觉时间漫长的没有尽头,经常觉得,自己可能再也熬不下去。</p>
可不,也挺过来了吗?</p>
这六年其实也一样。</p>
尤其西班牙的五年,她觉得自己又重新回到监狱,把那些苦难重来一遍。</p>
不同的是,陪伴自己的不是姐妹,还是孩子。</p>
谢文东嘴巴里叼着一支烟,烟灰已经积累了几公分,他也没弹一下,就由它这么悬着。</p>
他一手插裤袋,望着厚重的黑色铁门,“是不是很感慨?”</p>
沈曼看看他,伸出手,一支烟递到她手里。</p>
香烟点燃,尼古丁充斥到肺腑。</p>
好几年没碰过香烟了,不太习惯这么冲的男士烟草味道,“挺感慨的,但没以前矫情了。”</p>
“长大了。”</p>
谢文东笑。</p>
沈曼嘴角咬住烟尾,青烟弥漫了她素白的脸,睫毛覆盖一片青色,眸子里有涓涓细流,“要是可以选择,应该没人愿意长大。”</p>
谁不想永远当个小孩?</p>
不要面对尘世的一地鸡毛,不要应付繁琐的人情世故,也不要绞尽脑汁奔波。</p>
谢文东扭头看她,还没说话,烟灰被一阵风吹落,撒的满身都是。</p>
哗啦——</p>
笨重的监狱大门从里面被推开,黑色铁皮摩擦出沉闷的回响。</p>
接着,一道红色的身影,在两个狱警的监护下,从高高厚重的大门夹缝中,缓缓走出。</p>
王娜一身红色的外套,黑色牛仔裤,肩膀上就一个牛仔背包,短发,素颜,脸上是无法抹去的岁月痕迹。</p>
十五年的牢狱之灾,让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被磨砺成了三十五岁的女人。</p>
看到站在铁门外的两个人,王娜耸一下肩膀,那些雕刻在她脸上的风霜雪恨,好似在铁门再次关闭时,一同深埋在了岁月深沟。</p>
“娜姐!”</p>
沈曼小跑上去,紧紧抱住她。</p>
王娜很瘦,隔着外套,依然能感觉到她的骨骼轮廓。</p>
拍拍沈曼的肩膀,看她面色有光泽,越发漂亮,王娜挺放心。</p>
她伸手,两根手指做出要捏烟的动作。</p>
沈曼从谢文东手里接一支,用自己嘴巴里那支点燃,送到王娜嘴边,“走,请你喝酒。”</p>
——</p>
回市区的路上,大家都默契的没提里面的生活。</p>
过去的一页,能不翻,谁踏马愿意去翻?</p>
王娜连着抽了半包烟,形销骨立的身子靠着车窗,吹着风,晒着太阳,“老娘这次出来,有几件事得办。”</p>
谢文东笑,将最后一支烟磕出来,给她,“会死人吗?”</p>
王娜吹了吹烟,没再抽,而是放在鼻子下面深呼吸,“谁知道。”</p>
一切都在无言中,也无需说再多。</p>
“对了,橙子呢?她刚出去的时候,还偶尔去看看,后来干脆没影儿了,你也是。”</p>
沈曼的事儿,说来话长,暂时不表,至于唐橙……</p>
“我联系她。”</p>
沈曼回国后,没联系上唐橙,她电话关机了。</p>
唐宋也没提,好像这妮子近几年不在国内。</p>
电话依然打不通。</p>
沈曼打给了唐宋。</p>
铃声响了快一分钟,也被那边接起,“喂?”</p>
声音沙哑,听上去像通宵好几晚。</p>
“宋宋,是我。”</p>
唐宋摁下电动遮光窗帘,阳光顷刻洒落,刺的他眼睛睁不开,画了两个晚上设计图,一觉睡到日上三竿。</p>
“嗯,我刚醒,什么事?”</p>
“那个,你姐在江都吗?她电话打不通。”</p>
和唐宋说话,沈曼还是不够自在。</p>
“我姐?她去沙特了,我把国外的电话给你。”</p>
王娜听到电话里的沙特俩字,眉头跳了跳,“很会玩儿。”</p>
拿到唐橙的海外号码,拨出。</p>
估计是信号不够好,好半天才通。</p>
“hello?”</p>
听筒里风沙的声音,远远比人声大得多,几乎要把唐橙的声音淹没掉。</p>
“橙子,我是你娜姐,你丫浪哪儿去了?赶紧回来?”</p>
“卧槽!!娜姐你出来了?你不是……哦对!!对对对,我忙完手里的活儿就回去。”</p>
沈曼听她这语气,便知道又是挖人家祖坟的事儿,“橙子,你再不回来,沙特王子要娶你当王妃了。”</p>
“靠!小七?你丫回来了?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联系我?”</p>
沈曼郁闷,敢情唐宋和唐橙,都不带打个电话互相问好的吗?</p>
她还以为唐橙知道呢。</p>
“先不扯淡,等你回来。”</p>
——</p>
会所,包厢。</p>
沈伯荣抱着个靠枕,软在沙发一角。</p>
闻飞宇倒满三杯酒,宽慰他,“别要死不活的,寒城不都帮你搞定了吗?不会再有短信骚·扰你,喝酒喝酒。”</p>
沈伯荣苦着脸,“你不懂,我这是心灵创伤,心伤。”</p>
“你大爷!”闻飞宇又骂了句粗话。</p>
“寒城怎么还不来?”</p>
沈伯荣现在盼季寒城,比亲爹还焦急。</p>
说曹操,曹操还真到了。</p>
包厢的门被侍应生打开,季寒城高大的身影立在光影中,今天的他没穿西装,而是衬衣搭配秋季中款外套,浅米色。</p>
这个色调……</p>
沈伯荣发誓,他没见季寒城穿过!</p>
他不是只穿黑白灰吗?</p>
闻飞宇看季寒城过来,让开一块地方,“赶紧的赶紧的,阿荣……噗!!!”</p>
嘴巴里的酒水,忽然喷出。</p>
季寒城身边,怎么还有两个小孩?</p>
矮矮小小白白净净票漂漂亮亮。</p>
闻飞宇脑袋里起码飞过去十个AABB词组。</p>
“妈呀!!这这这是什么???”</p>
小安好也是米色的儿童风衣,两个可爱的羊角辫,碎发用粉色小猪佩奇发卡夹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叔叔好!”</p>
咯噔。</p>
闻飞宇的心跳快停了,“……嗷嗷嗷嗷?寒城你别吓我!”</p>
季寒城一手牵着小安好,走进去,径自坐下,把女儿放在身边,“喊什么?别吓到孩子。”</p>
小云霄则自己走过去,挨着妹妹坐下,手里还是拿着魔方。</p>
非常淡定。</p>
闻飞宇极力吞咽口水,他也不想让自己这么丢人,可……俩孩子也太可爱了啊!!</p>
“这这这……这是你和沈曼的?”</p>
季寒城倒了两杯果汁,给孩子们,理所当然道:“不然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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