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听闻少庄主夫人要把芙蕖许配给自己当做忠心的奖励的时候, 纪墨的第一反应不是芙蕖是谁,芙蕖好不好,自己喜欢不喜欢, 而是愤怒,那种已经触底, 却又被针狠狠扎穿的愤怒,一个人,怎么就能够不经过她同意做这样的主呢?哪怕对方可能也愿意, 自己还是受益者, 却也不能接受。
名义上是下人,但御兽山庄的待遇,很多时候都让人忽略了这个下人的意义, 只在那一刻, 才像是把所有的遮羞布都撕开,让纪墨看到那必然无法忍让的格格不入,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理由, 他都会拒绝。
但这些理由,却又不是对芙蕖能说的了。
这算是什么呢?为社会制度而悲哀?还是为那麻痹在其中不得自由的人性而悲哀?
擦亮的烛火,昏黄的光, 微微摇曳,却撕不开室内的黑暗,深沉笼罩而下的压力让那烛光也飘忽不定, 如有无形的气在吹拂, 让它在随时会熄灭的恐惧中强撑。
“我管不了所有人, 但我却能管住自己,不为此沉沦。”
纪墨坐在桌前,拿签子拨了拨烛火, 静默地吃着自己的晚饭,一边吞咽着食物一边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会儿是在想少庄主这次出去是否顺利,一会儿又想到那些之中穿越到古代就在古代成亲找到真爱幸福美满的那些,真的就是幸福吗?现代还要讲究三观相同,个性相合才能长久在一起,古代呢?因为有了三妻四妾的可能,所以就不用讲究那么多了吗?
或者对男穿越者来说是如此,那么,对女穿越者来说,是不是说眼前这个男人比想象中更加恶劣的古代男人要好,偶尔还体谅自己的时候,就能够忍让着过一辈子呢?
因为挥出来的不是拳头,打在身上也不疼,所以“家暴”也就可以接受了?
一会儿又想到米团,好像昨日还是毛绒绒的小团子,今日就长大了一样,壮年期不过那么几年,十几年的生命眼看着就要到暮年了,太短暂,也太… …
身形上的动作都能看出来,并不是那样利索了,睡觉的时间也在加长,哪怕纪墨一直好好养着,但御兽山庄的驯养法,那些幼时所经受的创伤终究是加重了磨砺,让它的寿命不能延长。
自然规律在某一方面是极为公平的,给了猛兽超于人类的攻击力,就不会给它们与人类等同的寿命,仅凭着寿命这一条,人类就可以打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动物,成为当之无愧的霸主了。
一会儿,纪墨又想到之后的事情,等到少庄主跟小少爷相争,他要向谁攻击呢?以前还真的没怎么了解过小少爷那边儿的人,以后么… …饭菜吃完,把剩饭剩菜通通收拢到一起,倒在院子里,埋在花树下,剩下空盘子,简单擦拭一下,摞在一起,等待明日交给芙蕖带走。
直起腰来,目光看向那边儿的屋子,那巧妙的机关同样令他神往,只是他更明白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什么,那么多书还没看完,就急着看课外读物了吗?
“明日再问一些,略通其理即可。”
若不是御兽之法也需要解毒丸和药食促进,纪墨也无法说服自己在药物上下功夫,但他对此也有严格的划分,几天时间就可,除了跟主线相关的,其他都不要太过耗费时间。
临睡前,纪墨又去隔壁看了看米团,随着米团逐渐长大,两个也分开了住,一来猛兽有着领地的习惯,哪怕这种习惯已经被逐代驯化而产生了变化,但给对方一个足够安全的小领地,还是能够做到的。
二来,纪墨也怕自己的作息影响了米团,他这里蜡烛亮着看书什么的,总会影响米团的安眠,猛兽对火光的适应度,不能说没有,可有火意味着有威胁,入睡的质量总会被影响。
没有进屋,在外头看了一眼,里面米团已经在睡了,米团一天只吃一顿,黎明时分,纪墨就会直接带着米团去打猎。
山庄之内有专门为猛兽准备的猎场,里面平时的活物都是散养,等到猛兽入林,随着它们捕食,有能者自然能多吃,而无能者,自然要承受饿肚子的可能,这样才能不把猛兽养废了。
纪墨觉得这种做法不能算错,却又心疼米团,怕它吃不饱,之后就会以训练为由,跟米团玩耍一样做一些常有的配合练习,再以奖赏的名义把食物喂给它,确保它能够吃饱。
这也是规矩许可范围内的事情,倒也不怕人知道。
安安生生过了一年不到,少庄主重伤的消息传来,紧着把人送回御兽山庄已经来不及了,少庄主夫人亲自带着人去看顾的,据说还带了当做嫁妆的药王谷秘药,这种救命的药物,恐怕也不多,可最后的结果,消息走漏,队伍被袭击,少庄主夫人生死不知。
然后,就是少庄主的死讯传来了。
“这是真的?”
纪墨有些恍惚,他还以为这人要平平安安直到继任庄主的第二关考验上才会出事儿的,哪里想到… …
阔别几年,纪阆成熟稳重了很多,蓄起胡子的脸上也显坚毅,他没工夫饶舌,直接跟纪墨说:“以后少庄主就是小少爷了,你若是不能赢,就只能死了。”
上层的斗争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下面的人要面对的却不会改,御兽山庄不缺人,不缺兽,所以,忠心与否排在后面,能力还要放在前面。
当然,新的少庄主年龄还小,跟随他的那些人也还没培养起来,理论上,是可以拖延的,但庄主恐怕是担心这一个再出什么问题,只剩一个儿子了,自然要保护起来,所以,这一次的混战也会派出人手辅助,平衡双方实力的同时也会有所偏向。
纪墨没有问庄主会怎么看自己的孙子,那孩子被药王谷的人接走了,要等长大一点儿再送回来,这种话听听就可以了,如果以后小少爷成了庄主,他何必再要一个侄子回来继位呢?
“我知道了。”
知道纪阆是特意来通知自己的,纪墨道了谢。
纪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除了一样武器,再不能选其他,你要活着。”
“你也是。”
纪墨苦笑,这是连袖箭这等暗器也不让带的,是啊,暗器一旦用起来,很容易大规模杀伤,就好像直接用了热武器一样,又是大大的不平衡了。
有关学习结束的系统播报还未来,纪墨知道,自己不能死,否则可能前功尽弃,但这一次,又实在是没什么把握,太快了,又有庄主的人插手,肯定会有所偏向的。
这场要分生死的混战就是人为的优胜劣汰,地点放在了猛兽的捕猎场,那是一个更大的捕猎场,所有人都要进入林中,每人只能携带一样兵器和自己养的动物,若有人不幸,动物寿命短,在此之前就死了,那么他就只能靠自己。
没有团队战,不允许暗器机关,陷阱也许会有,但都是进入的人自己制作的,如果能够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制造出现成的陷阱来杀伤人,也不算是违规。
庄主亲自主持,明白说了,进去的二百人只能出来一百人,一半的淘汰率,没有侥幸之理,就好像那一次残酷的以活人为猎,他们需要用死者的耳朵来证明自己杀死了一个人。
只要杀死一个人就可以出来,那么,最弱的那个,必然成为大家都喜欢的狩猎目标。
庄主让跟着小少爷的那些半大少年先行入林,之后是纪墨他们,然后才是庄主为小少爷补足的人数,那些实力偏弱,却又稳压纪墨他们一头的人手。
三批人分别入林,因没有组团战,所以优势劣势都是自己承担,宛若完全到了自然界中,要凭武力从中搏出食物链的高下地位,谁都没有一定的赢面。
纪阆他们本来已经在外主事,又跟着少庄主一行损失惨重,有些还没养好伤,有些刚失了伴身的动物,却同样要投入这样的生死场之中。
纪墨入林前和纪阆对视一眼,这一次可就跟训练时候不一样了,他们,并不是掌握优势的那方。
而生死场中并不明文的规矩,他们可以不必非要去杀小少爷的人,杀自己人也是可以的,只要死一个人,自己就能活着出去。
一命换一命,找弱者来换,便成了理所当然。
林子很大,但他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选择躲避,那些半大少年,已经在林中恭候,一方年轻,一方有伤,两方相较,差距并不是很大,更不要说后面还有庄主的人手补充进来,比起对付那些人,还是他们速战速决的好。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见面就是厮杀,直接而迅猛,如两虎相争,必有一死。
纪墨用的是剑,长度上略有优势,而剑招,他也更为熟练一些,不可避免的混战,不是完全的捉对厮杀,当他割下那个被自己杀死的少年的右耳的时候,已然半身血染。
米团没有再站起来,老虎这样的猛兽,于场中实在太过显眼,很多兵器都在向它招呼,那巨大的身形就像是个靶子,又被别的老虎锁住,一身皮毛已经划烂,血水横流… …
作者有话要说: 多半都有自己禁锢思想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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