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达和纪墨随着军士去了魏国军中, 不远, 就在附近的一座小城驻防,这一路上, 纪墨仗着自己还是小孩子, 各种提问, 军队之中的士兵都是从普通人家选上来的良家子, 若是不从军, 估计就是做农民的那种, 他们的头脑之中都不会想太多太复杂的事情,听到纪墨提问,就一一回答了。
提问回答的这种模式本来就很容易让人在回答上问题之后有一种异样的成就感,且纪墨问的也不是稀松平常的那种问题, 又没有为难人,好像崇拜一样的目光看过来,自然就让人想要回答更多, 凸显自己的知识广博。
一来二去, 纪墨才从言语中窥到这个乱世的一角。
赵国和魏国是相邻的,作为邻国, 摩擦不断那是正常的, 往年也还好,这些年情况却格外紧张, 一来是赵国灭了自家机关师这件事被传开了, 少有不被声讨的, 二来就是赵国的这位国君据说得位不正, 乃是其娘家梁国在背后支持的结果,更有甚者传出那位国君的母亲,如今已经晋升为太后的公主,在未嫁之前便有些绯闻情人之类的存在,后来还有人跟着送嫁的队伍一直到了赵国,如今的国君说不定就是他们的奸生子。
这个年代,太监还不是个流行产物,那种刑罚,只是作为犯法惩罚的一种手段而存在,各个国君的王宫之中,前朝后宫,其实并没有明确的分野,后宫也是能够被侍卫进入的。
这种说法便有了很大的可信度,让周围国家多有不服的。
或者,战争只需要一个借口,这种流言不过是为了给之后的战争铺路。
总之,魏国已经做好了征战的准备,因为现在还没有直接宣战,不好把军队开到边界城市去,便在隔了一段距离的小城驻扎,悄悄地驻扎起来。
这个小城当年算是拱卫大城而建的,后来因为几经战乱,地理方位也因为某些变故不再那么重要,如今被启用,也有着百废待兴的模样,城中都是军士,毫无平民,严禁了消息外泄的可能性,却也少有娱乐,难怪张师会带着人到附近的小镇吃饭。
“师弟,来,看看我改的巢车如何。”
张师看到王达,便兴奋地拉着他一同去看那改装的巢车,纪墨听着名字也觉得稀奇,不知道是怎样的车子,应该是攻城机关,却又不知道具体如何。
巢车高大,老远就能看到,走得近了才发现其具体形态很简单,八个轮子支起一张长方形的木板,中间是一个小房子造型的东西,两根长柱与树木齐高,上头一横梁连接,横梁上又有一个辘轳轴,垂下的绳索直落到下方的小房子顶端,看样子,那小房子是能够被吊起来升高的,所以… …
这个高度,算是活动瞭望塔?
“四面十二个瞭望孔,其中更增设了□□,必要的时候也能攻敌不备,提前斩首… …”
张师还在介绍着自己对巢车的改动,说着数据上的东西,纪墨一边听一边记,一边仔细观察这种攻城机关的具体。
看到每一个部件,会在心里想想这可能是做什么用的,再听张师讲解,若是没有讲到这部分,就在之后询问王达,对方也会做出说明,机关是为人服务的,若是完全用不到,那么这个机关部件显然就是多余的设置了。
张师的更改就是让这巢车更加简洁有力,去除对巢车来说不必要的部件,这就是一个活动的瞭望塔,不需要直接进攻或者怎样,可以去除一定的负重,防范箭雨的生牛皮还是要的,却不必那么多,只需要能够遮挡住瞭望孔的就可以了,且做成了分片式的,留有一定的空隙,还是能够观看外面的。
增加的就是□□了,他还改良了□□,让其射程更远,至于准确与否,就要看拿着□□的人是否具有经验了。
弓箭上是没有准星的,想要校准就要凭眼力,□□也不例外,若是能够对得准确点儿,正中目标的可能自然也会提高。
本来巢车之上的人选就要是军中目力最好的,这样的人,有了□□,自可如虎添翼,必要的时候射击一二将领,也能起到让对方军中大乱的作用。
“你来得正好,我本来还说这临冲一人做来多费时日,便是我这两年带的徒弟,也多有不放心的,你能来帮我就最好不过了… …”
那临冲也是一种战车,还是巨型的攻城战车,上下五层,车高数丈,能够与城墙齐平,推到城脚下,战车上的人可通过天桥直接对接城上,车子中还有撞木等工具可破坏城墙,各层又有刀枪剑戟机弩毒矢,内中可容纳数百军士,一面对敌,都可以制造一场活动的小型箭雨,还是上中下全方位覆盖的那种,算得上是战场上的重量级选手了。
每每出场,带来的威慑力都能令对方乱了阵脚,甚至还有因此而溃退的,攻城与否且不说,攻心效果已经显现出来了。
面前的临冲只搭了个底儿,才见一层,但听得张师讲述,纪墨再看那粗糙的一层架子,心中的感想就又不相同了,古代的智慧啊,有这种水平,早就能够建出五六层的高楼来了,怎么… …
街面上,最高不过三层楼,还要在富贵人家的院子里才有,外头,攻城的,活动的,可算作高层房车的都有五层高,这种对比让人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除此之外,又有木幔,撞车,云梯,钩车,投石车,壕桥等机关产物前后成队,必都是张师亲为,言语之中多有傲色。
不曾细看,纪墨也知晓这样的车子,在战场上恐怕就如凶兽一样,来回驰骋之间,必要带下许多人命,可以是敌人的,也可以是自己的,为了使这些战车派上用场,它们要被送到指定的位置上去,这个过程中,就是人命的赛跑。
不说输赢,只说为此殒命的人数,就可知为何许多人对机关师深恶痛绝,是厌恶那样的机关太过厉害,也是厌恶为什么要发明这样的机关,让战场上鲜血更艳。
就如同火器的第一次诞生,有多少人,恨的更多的不是敌方手执火器的军士,而是那收割着性命于硝烟之中的火器,更是那背后看不见的制作了火器的人。
纵兽逞凶之人,可该恨?
“… …好,师兄不嫌弃我断了一臂,我帮师兄便是。”
王达到底是说不出拒绝的话,还是答应了下来。
张师也没拉着他现在就做,大略看过一遍之后,就带着两人去吃饭,饭后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居住,这里大都可算自己人,说话也轻松了许多。
王达没有午睡,而是拉着纪墨在讲:“今天的机关,你可都看了,有什么想法?”
“总是机关的简单组合应用。”
纪墨的这个总结很到位,组合起来的机关固然威力不同,可以是高大的战车,也可以是小巧的投石车,但,拆分到部件之上,一个个也不过是那几种物件的简单组合。
这时候回过头来再看王达之前遮遮掩掩给他讲的,教他做的,不就是这些简单的部件吗?
若是足够有想象力,说不定还能拼出一个木牛流马来,若是没有,就是给了图纸,恐怕都不知道一号零件是要放在哪个部位起作用的。
纪墨想到了小时候曾经玩过的拼装玩具,一个个不同形状的木片,按照图纸,一号二号地拼插完成,就能出现一个看起来很像样的模型摆件了,若是复杂一点儿,说不得还能稍稍动一下。
那些战车,看着就是形式巨大了些,若是等比例缩小,谁又能说不是孩童手上的拼装玩具呢?
“拼好一个简单,拼好全部就不简单了。”
王达似是觉得纪墨的语气有些轻飘,不是太看重的样子,便说,“之后你认真学,机关术上,唯有攻城机关是大成之术,多少应用尽在于此,若能学会,便可为师了。”
张师并不叫“师”,而是周围人对他的尊称,这也是时下对机关师的一种客气称呼,评判标准从无明文,但对他们来说,能够独立制作攻城机关,就算得上“师”的标准了。
“张师兄虽多有偏执,但机关术上,并不弱于人,你多看看,用心看,总能有所领悟。”
王达不是个善于讲解的,再者机关术这种东西,真的就是看明白了就是明白了,看不明白,怎样教都是白费,领悟力真的很重要,在这方面,纪墨是经过验证的过关,就是所见不够多,这次,也是个难得的机会了。
平常时候,这种大型的攻城机关,不说他们会不会做,又怎样能够做给人看,这可不是随便能够演示的东西,师父带徒弟,也多是在战场上现教现学的那种,不兴闭门造车,因为所造之物,都是军械,跟龙袍一样,若有私制,多半都有可能被扣上谋逆的帽子。
寻常人家,连打猎的弓箭都不敢用弩,可见其管控严格,在这方面,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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