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龙虎山,赵承瑾本想取得秦蓁信任,趁机打探灾银的下落。可是在与秦蓁和龙虎山的人进一步交流时,才知道他们并不是世人传言的那般不堪。
永州百姓深受官府的压迫,是龙虎山的人一直在为百姓出头,因此得罪了官府。
自从永州大旱以来,胡章不仅没有想办法解决旱灾,还与当地商贾联手一起欺压百姓,将永州数万百姓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许多百姓为了活命,要么逃往外地,要么上了龙虎山,年轻的就留在山上做些力气活,年纪大的就在山下的村子里农耕,自给自足。
在龙虎山的那几个月,是母妃离开后,他过得最心安的日子。
不用整日带着面具,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暗中放冷箭。
当他慢慢的放下戒心,开始尝试着接受这份充满了诱惑力的情感时,秦蓁却一下子在他生命里消失了,就像她从未在他生命里出现过一般。
她为他搭建的竹林小筑成了她最后的归宿,陪伴她的,只有一方修竹和那间竹屋。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只是红了眼,但是当他竹林里那一堆微微凸起的土包时,却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的人生也因为她的离去变得黯然无光,纵然他杀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也再也换不回她。
如今看到她安然的坐在他面前,他第一次感激这个对他不公的老天,让她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纵然她怨他,恨他又怎样?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有任何闪失。
她是他拜了堂的妻子,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能是他的。
赵承瑾低着头,用淡漠的语气道:;可是阿蓁,我并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更不想你恨的那个人是我。
他的一句话彻底击垮了秦蓁所有的防线,若是可以选择,她又怎会让自己活在仇恨里,可是她没有选择。血海深仇不得不报,那些该死却还没有死的人依旧活得风生水起,她怎么可能不恨呢?
她不止恨胡章,恨杜世钊,还恨赵承瑾。即便知道了胡章带兵剿灭龙虎山并不是他授意的,可终究是因他而起,她不可能做到毫不介怀。
她捏紧拳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殿下,死的人是我,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叔伯。如果殿下换作是我,您能做到不怨不恨吗?
赵承瑾被她质问得心中一痛,面色瞬间变得惨白:;阿蓁,我……
他刚开口,又听见她道:;殿下明知道胡章与杜相勾结,却依旧放过了他。我龙虎山这么多人的性命全都丧于胡章之手,可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甚至做了户部侍郎,殿下要我如何释怀?她顿了顿,嘴角上扬,讥诮的笑道,;殿下应该庆幸,殿下不是那个带兵围剿龙虎山的人,否则今日你我就不会这般和谐的坐在这里了。
午夜梦回之时,耳边回响着的是各种呼救声、惨叫声,记忆里全是鲜红的血迹和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么多条人命在一夕之间就全部身首异处,葬身火海,她怎么可能不怨不恨。
心中怒意如火龙一般窜起,她握紧拳头,起身就往外走。
赵承瑾见她话中句句带刺,还准备要走,心中懊恼万分,在她绕过屏风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让她面对着他,低下头,目光晦涩的看着她道:;阿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任你打任你骂,你只要能消气就行。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怪只怪我轻信了别人的谗言诽语,是我误会了你,误会了龙虎山的人,我知道没资格求你原谅,可是——
他顿了顿,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艰难地开口:;胡章的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再信我一次好吗?我对你的心意你该是知道的,事到如今,我只是想明白一件事,你到京城,故意接近我是不是——
他的声音暗哑,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抓住她的手一点点收紧,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秦蓁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抬眼回视着他,道:;殿下想问我是不是故意接近你的对吧?秦蓁说出了他没问完的话,脸上浮起酸涩讥笑的冷笑。
赵承瑾被她一语道破心事,面色微变,他还没开口,秦蓁就接着道:;没错,我一开始就是抱着复仇的目的接近你的,还没来京城之前,我就已经开始打探你的消息了,我想接近你,然后再趁机杀了你,为自己,为龙虎山所有人报仇。
她看他的眼里满是恨意,赵承瑾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说不出的难受,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尔后又睁开,自欺欺人的道:;可你并没有做出一丝伤害我的事,所以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他瞪大双目,眼神期待的看着她。她不仅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如今还成了他未过门的太子妃,这是不是代表他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即便是恨他,也是爱恨参半不是吗?
秦蓁低头呵呵笑出声,再抬头时,只是冷漠的看着他,眼中并无半分情义:;没有,我只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发现自己身边危机重重,权衡利弊之后,想借你的权势护住顾家,护住自己而已。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在江湖上飘荡,我这一辈子,曾被人踩在烂泥里,也曾被人捧在云端,好的不好的,我都经历过,却唯独没有被亲人真心相待过。
她瞥向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一字一句道:;你是太子,有权有势,手上还有一支暗卫,与你作对并没有什么好处,我又不傻,攀附你,既可以保永宁侯府一世繁荣,还可以借助你的权势为自己报仇,一箭双雕的事为什么不做?
原来她只是看中了他这个太子的身份!
赵承瑾面色变幻莫测,手慢慢从她身上放下,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寒意透进骨子里。
秦蓁看着他骤然黯淡下去的神色,心中升起一丝难捱的痛楚,她的这些话半真半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对赵承瑾就是是怎样一种情感。
在公主府,当他叫出阿蓁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定是怀疑她了。
可她不确定秦蓁这个人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如果他只是把秦蓁当成他生命里的一个耻辱,那日后她的身份暴露之后,他必不会放过她。
赵承瑾水性极好,怎么可能会掉下湖就失去踪影呢?
她知道他在试探她!
所以她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在赵承瑾跳湖之后跟着跳下了湖。
她不识水性,所以赵承瑾一定会来救她的。
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一跳,竟然会看到她死后赵承瑾为她做的那些事。
她虽不是良善之辈,却也不是个冷血之人,他做的事确实令她有所动容,至少证明了她在他心中并非一点位置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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