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承瑾期待的眼神,昭仁皇后缓缓的点了头:;会,你也是我的孩子,这天底下哪有母亲不帮孩子的道理。
;是吗?赵承瑾似笑非笑,神色微沉,一双黑眸沉寂如水,仿佛一汪停滞不动的古潭。
;当然。昭仁皇后脸上虽然还端着六宫之主的严峻,但眼里却多了一丝柔软,;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食言。那个孩子毕竟也是因为顾清澜才没的,我欠她一条命,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除此之外,本宫还可以告诉你一桩陈年旧事。
赵承瑾闻言,淡漠的神色有了一丝变化,眉头微微蹙起,沉静的眸子不知何时聚了一层阴郁,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声音也听不出任何起伏,:;何事?
;当然是太子这些年最想知道的那件事。昭仁皇后话刚说完,就见赵承瑾面色发了白,袖子底下得手也微微颤了颤。
这个太子自小就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不管多大的事他都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二次见他失态,上一次是知道那个孩子死的真相。
而这一次……她叹了口气,纵然他是太子又如何,不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赵承瑾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沉默着,端起了旁边的茶碟,修长的手指掀起杯盖,却发现里面的茶已经凉了。
林嬷嬷见状,赶紧重新上了一杯热茶。
赵承瑾走出凤仪宫时,一股子廊下风正好吹过来,他却没有感觉到似的,黑眸阴沉,锐利的盯着远处,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守着凤仪宫门口的两个内侍见了,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噤,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了,一个递手炉,一个准备披大氅。然而他却径直走下了台阶,留下两个内侍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赵承瑾走在宫墙之下,看着这条他曾经最熟悉的路,想起了孩提时候,他最期待的就是每日的晨省昏定时,那样他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母亲,也是那时凤仪宫的主人——苏皇后。
他最想知道的事什么?
无非是苏皇病逝的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记忆中,锦盛帝和苏皇后虽然谈不上恩爱,但也相敬如宾。
即便这桩婚事多少夹杂着一些政治目的,可他仍觉得他们多少会有一些在意彼此的。
因为他曾在深夜里看见苏皇后为锦盛帝缝破了的衣服,那时的锦盛帝还不是太子,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或许觉得苏家是他翻盘的机会,他对苏皇后虽然没有爱,但也还算温柔体贴。但是当他成为太子,最后坐上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位置时,这一切都变了。
锦盛元年冬,经历了半年之久的皇室内乱终于平复,锦盛地初登帝位,下令大赦天下,免税三年。
皇宫里开始听到欢声笑语,往日繁华也之日可待。
而立拥锦盛帝的苏氏一族也凭借着这一次内乱成为四大家族之首,苏皇后之父也因平乱有功被封为镇国公。
一时间,苏氏门庭若市,巴结谄媚之人不计其数。甚至民间还有谣言流传:只知苏国公,不知天子龙。
这句话不知怎的就传入锦盛帝耳中,要知道,自古皇权不容挑衅,加上苏国公作风耿直、忠义,不与朝中奸佞同流合污,与其积怨已深。再忠义的臣子也架不住小人的陷害,在杜世钊等一派小人的谗言媚语中,锦盛帝果然对苏家生了疑心。
他不顾往日苏式对他扶持的情分,处处打压苏氏一族,甚至将心中怒火转移到自己发妻苏皇后身上。
苏国公空有大才抱负,却处处遭受排挤,打压,锦盛帝上位不到两年,他就郁郁而终。
而苏皇后因难以接受父亲离去,自此一病不起,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损。
那年,赵承瑾不过才六岁,在别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跟着太傅学习如何做好一个太子了。
锦盛帝担心他会因为苏皇后的病情影响学习,于是不许他去凤仪宫晨昏定省,只有在节庆之时,他才能见到苏皇后一面。
苏皇后临终时,曾派身边亲信前往东宫告知他,希望能在临终前见他最后一面。
然而他刚踏出东宫的大门就被锦盛帝派来的禁军抓了回去,让他连苏皇后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事后,锦盛帝对他解释他并不知道苏皇后已经病入膏肓,还以为她是故意做样子给他看的。可从那之后,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除了不得不说的话之外,从不会多说一句话。直到他十五岁时遭遇宫中妃嫔的陷害,差点丧命。
锦盛帝为了给他报仇,将那陷害他的妃嫔砍去手足,囚于坛中,使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父子俩之间的关系方有缓和。
这些年,赵承瑾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当年苏皇后生病后,锦盛帝为什么不许他去探望,宫中这么多太医,为什么都治不好她的病,还有苏皇后薨后,凤仪宫的宫人都去了哪里?
殉葬是前朝的律法,大魏先祖皇帝在登基后,颁布的第一条律法就是废除殉葬制度。
没有殉葬,凤仪宫数十个宫人为何在苏皇后薨后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弱冠之后,赵承瑾手上也逐渐掌握了一些实权,于是他开始追查当年苏皇后真正的死因,但都无疾而终。
伺候过张皇后的宫人全都消失不见,而为她诊过脉看过病的太医也全都告老还乡并且在途中遭遇不测过世了。
如此离奇的巧合让赵承瑾不得不怀疑苏皇后之死是不是另有隐情。然而知情人全都被灭口,他查了两年,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就在他以为这件事不可能有结果时,昭仁皇后却告诉了他一个关键之人。
那个人赵承瑾并不陌生,只是如今要找到她恐怕有些难。
;我记得苏皇后身边有一个乳娘姓秦,大家都叫她秦嬷嬷,听说秦嬷嬷与苏皇后情同母女,苏皇后病重,秦嬷嬷却丢下她回了乡,太子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昭仁皇后告诉他的不过是一句话,却在他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这两年,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苏皇后薨后那些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宫人身上,却忽略了在苏皇后病逝前两个月她的乳娘秦嬷嬷突然告老还乡这一事上。
秦嬷嬷在苏皇后还没出生时就在苏家干活,后来做了苏皇后的乳娘,二人情同母女,她怎么会在苏皇后病重时突然离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赵承瑾有一种直觉,只要找到秦嬷嬷,他就能知道苏皇后当年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心郁成疾而死。
拳头不由握紧,赵承瑾神色冷冽地上了马车,在辘辘车辙声中,与威严肃穆的宫阙渐行渐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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