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醒来时满脸泪水，所幸松枝和绛雪都不在，她连忙抬手擦掉脸上的水泽，起身走到镜子前，往脸上擦了点胭脂水粉，直到看不到哭过的痕迹，这才放心下来。
;小姐醒了。绛雪提着食盒进来，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在小几上，琳琅满目的菜色，都是秦蓁爱吃的。
秦蓁坐下后，绛雪将木筷递给她，问道：;小姐，后日去济佛寺要添些什么吗，还是按照往年的来。
秦蓁一下没反应过来，问道：;去济佛寺做什么？
她不信佛，自然没有烧香拜佛的习惯。
绛雪讶然道：;小姐，你连这也忘了吗？后日是十月十八，是你的生辰……也是夫人的忌日。每年这一天，你和大小姐都要去寺庙里烧香拜佛祈福的。
十月十八！
秦蓁身子一僵，那不是她上辈子死的日子吗？
怎么会这么巧？
放下筷子，秦蓁询问道：;绛雪，你还记得我去年落水的时候是哪一天吗？
绛雪回答道：;也是十月十八，因为小姐落水，去年的祈福拜佛都没去成。
秦蓁一怔，眉头不由紧锁。
怎么都是十月十八？
生在十月十八，死在十月十八，难道这十月十八是她命中的一道坎！
那后天去济佛寺会不会发生难以预料什么事？
绛雪见她脸上布满了一层阴郁，以为她是想念夫人了，再想到她的身世，心中不由一酸，但又怕引起她的伤怀，忙将旁边凉着的药碗端过来，转了话题：;小姐，这是林大夫新开的方子，味道没以前那么苦，你尝尝。
尝尝？
秦蓁蹙眉看了她一眼，小丫头以为这药是什么美味佳肴吗？
还需要尝？
还没开始喝，草药的味道就已经充斥在她整个鼻尖，秦蓁顿时感觉到自己浑身都透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她小时候和顾清澜一样，也是身子不好，不过她可没有顾清澜这么好命。她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秦阳在四处流浪，靠着打家劫舍来为生，一日三餐都尚不能保证，哪里会有闲钱钱看病抓药呢？
所以秦蓁从小就懂得了如何忍受病痛的折磨着，哪怕她五岁了看起来只和别人三岁一样大，她也觉得心满意足，至少自己还活着。
但这种不正常的生长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怪物。她常看见别人在秦阳身后指指点点，甚至在秦阳外出时，放任自己的孩子将她围起来，一遍又一遍喊她长不大的小怪物。而弱小的她除了躲在角落里发抖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那些人比她高比她壮，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推倒。她只能忍受着，等秦阳回来后，他们才会一哄而散，她的耳畔也才会清净。
;我不是小怪物，我不要做小怪物。她从不在别人面前掉眼泪示弱，她会一直等到秦阳回来，将她抱起之后，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才夺眶而出。
;蓁儿不是小怪物，蓁儿是爹爹的心肝宝贝。从明日起，蓁儿就和爹爹学武，学了武就能保护自己，那些人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学武也会长高吗？
;会的，蓁儿会长高的。
秦阳的初衷原是想要她学一些防身的技能不被人欺负，但秦蓁却一心想着长高。
于是日日早起跑步练武，不管刮风下雨，严寒酷暑，没有一日懈怠。不到两年，柔弱的身子骨果然健朗了起来，个子也在短短一年间窜出了很高多。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叫她小怪物了。因为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都被她教训了一顿，见着她时都是躲得远远的。
秦阳显然也没想到让她习武还有这样的效果，心里甚是得意，不仅将自己所有功夫都教给了她，还为她创造了一套属于她的独门暗器。
秦蓁怎么也没想到成为顾清澜后，她不仅没了引以为傲的一身好功夫，还捡了一身病，连她最怕的汤药也是隔三差五的喝一次。
绛雪见她发愣，以为她又不想喝药，诱哄道：;小姐，药快凉了，快喝吧。
;嗯，好秦蓁回过神端起药碗，苦涩的药味令她胃里掀起一股波涛汹涌。她闭上眼，极力压下胃里的那股涌动，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一点也不剩。
绛雪见她乖乖地喝了药，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捡了一颗蜜饯递给她：;小姐，这是奖励你的。
秦蓁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绛雪，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哄呢？
绛雪一本正经道：;小姐总是害怕吃药，所以奴婢就想了这个法子。以前在家里时，家中的弟弟也不愿意吃药，每次都要奴婢用蜜饯哄着才肯吃。
秦蓁第一次听绛雪提及家中的事，不由生了几分好奇：;你家中还有弟弟？
绛雪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利落的收起盒子放回柜子中：;奴婢父母是南阳西郊的农户，几年前，奴婢的弟弟突发恶疾，家中父母无钱医治，便把奴婢买到侯府换取银两给弟弟治病。
秦蓁眉头一皱，薄怒道：;你父母为了给你弟弟治病竟然把你卖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哪有为了儿子卖女儿的。
绛雪苦笑了一下，不以为然道：;我是姑娘家，即便不来侯府，也是迟早要嫁出去的，来侯府既能能为弟弟做一些事，也可以让父母的日子好一些，算起来也值当了。
秦蓁知道在许多农户家中，女儿都是养着为儿子换彩礼钱的。绛雪的父母为了给儿子卖掉女儿这在大多数人眼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就算不卖女儿，以后也是要嫁出去。
秦蓁将蜜饯塞进嘴里，有些讪讪：;总归不能做一辈子丫鬟，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你在家中时可有心仪的人？
绛雪脸上立刻浮起一抹红晕，秦蓁一看，心中顿时明白了：;你伺候了我这么多年，你也不用跟我害羞。
绛雪红着脸走到秦蓁身边，羞怯地点了点头：;奴婢有一远房表哥，奴婢与他青梅竹马，也曾私下相许过终身，只是后来奴婢入了侯府后，便与他失去了联系。她顿了顿，话里带着几分失落，;后来有一次，奴婢的母亲来看望奴婢时，奴婢曾打听过他的消息，得知他在奴婢卖入侯府时便上京赶考了，这一走就是好多年，至今也没任何消息。
;既然你那表哥是在京城，想找他还不容易。你把他名字告诉我，我给大哥说一声，让他查查近些年考生的名单，看看有没有你那位远房表哥的名字，不过希望不是很大，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还有一事，她不忍心打破绛雪的幻想，就是这么多年了，那个男人都没有想过回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仕途失意，自觉无颜回去面对父母亲人，所以才会失去消息。要么他已入仕，却看不上了农户出身的绛雪，所以他故意与绛雪失去联系，只要联系不上，绛雪就不会再纠缠他。
绛雪一听秦蓁要帮她找那位表哥的下落，;扑通一声跪在秦蓁面前，感激道：;奴婢多谢小姐，小姐放心，奴婢既入了侯府，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小姐。奴婢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好不好，至于其他的，奴婢是万万不敢再奢想。
;行了，起来吧！秦蓁托着她的手臂，稍稍使力向上一提，;你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为你做一点小事也是应当的。再说能不能找到还不知道，你可不要抱太大希望。
;嗯，奴婢知道。绛雪哽咽着站起身，抬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心中觉得能遇上小姐这样的主子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自来就没有哪个主子会把奴婢当人看，更不要说关心奴婢了。
可小姐不仅没有把她们当做下人看，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最先想到的也是她们，这样好的主子，只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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