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不由心头暗怒,抬眸看一眼段太尉,再看沈铎严。
见沈铎严站于一旁,默不作声,想他素来仰仗段太尉,此时必定也是站在段家那边的,心下不由生了恨意。
段太尉和沈铎严二人手握重兵,一个镇守南境,一个扼守西关。保疆卫国之事,自己全部仰仗他们。今日屈辱至此,也只得咬牙忍着。心底恨意不得不压制着,面子上须得给他们几分颜色,哄得过去眼下这关,日后慢慢做其他打算才行。
于是,他神色逐渐缓和下来,和气说道:“太尉大人此言不假,朕自当深信不疑。只是您老人家也该公私分明,莫把儿女情事和家国大义相混肴才是。”
段太尉见小皇帝有所屈服,便见好就收,拱手行礼,柔声说道:“万岁爷放心,老头子活到如今这把年纪,素来行事磊落,公私分明。我且问你,太皇太后丧期,万岁爷身着重孝,不顾礼法,公然和段昭仪行苟且丑事,这事儿你可有异议?”
小皇帝一听,慌了手脚,忙摆手否认,嗫喏说道:“只是胡闹一二,并未苟且,还望太尉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传扬出去才好。”
段太尉微微抬眉,说道:“老朽自然会以天下为重,知道此事如若传扬出去,于朝纲不振,于皇家无光,必将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只是,现如今在先祖和先帝面前,只我们三人,万岁爷须得实话实说才行。我且问你,国丧期间万岁爷白日宣淫,可有异议?”
段太尉声如洪钟,一字一顿严肃问来,小皇帝早已心虚腿软,低头嗫喏道:“无,无异议。”
“既是这般,那恕老臣无理了。”
只见段太尉双手握剑,两手用力,“咔”的一声,剑锋出鞘,寒剑流光划过。
奉天殿里本就四壁辉煌,屋顶、四壁,每一处角落都镀了一层金粉,就连脚下踩的地砖,都是金砖铺就。
明晃晃金光本就慑人,此时森森寒剑光芒,在金碧辉煌的殿内相互反射,一时间,如狡黠游蛇,逶迤游走,只晃得人眼看不真切。
小皇上抬臂挡在面前,脸上已经露出惊骇神色,慌忙躲到沈铎严身后,低声求救:“陵王,救我。”
沈铎严自然知道小皇上素来荒唐,可眼下如若贸然弑君,只怕罪过大已。于是上前拦住段太尉,劝道:“太尉大人息怒,万岁爷既已知错,自当给他一个识错改过的机会,切莫因为一时鲁莽,行错踏空,酿成大错,到那时后悔可就晚了。”沈铎严双手紧紧压住段太尉的胳膊,恳切劝道。
小皇帝躲在沈铎严身后,点头如捣蒜,承诺道:“朕知错,朕必当改正。”
段太尉听了,厉声冲沈铎严说道:“老朽心中自有分寸,陵王殿下你且退下,等候在一旁便可。老朽和万岁爷之间,今日必当说清道明,也不枉费几十年来,第一次请出这尚方宝剑。”
沈铎严半信半疑,退后两步,守在一旁。
段太尉斜睨他一眼,眼神坚定,不像盛怒之下行止失礼的样子。沈铎严不好再多纠缠,便顺势退到一旁乖乖站好。
“跪下!”段太尉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小皇帝一改刚才桀骜之气,眉目之间皆是惊恐,膝头一软,软塌塌便跪在了蒲团之上。
“今日,在先祖和先帝面前,老臣逾越,手持先祖御赐尚方宝剑,代为教训子孙。”说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掀起小皇上龙袍一角,手起剑过,一片衣角便被割下。
小皇上吓得“啊”的一声,瘫软跪坐在蒲团上,瑟瑟发抖,望向段太尉。
“今日这断裂衣袍,乃代君受过,望万岁爷日后以史为鉴,肃正言行,方不枉老臣今日壮胆逾越之过。另者,今日之事,臣着人代拟了一封罪己诏,万岁爷如若觉得书写无误,朱红御批,盖上红印,着人日后收之警醒,方能铭刻于心,再不犯错。”
段太尉一撒手,那龙袍一角如落叶一般,飘然落下。
他把宝剑收好,从怀中掏出一方软轴,抬手递给了小皇帝。
小皇帝颤巍巍接下,缓缓展开,抖着声音念道:“罪己诏,皇考宾天时,朕尚且不足十岁,因着年幼,承蒙太皇太后教育抚养,自当不胜感激。今朕已成年,行止自当有度,不可再以年幼为由,有所失当。
太皇太后国丧期内,耐不住娄昭仪引诱,犯下宣淫之错,实乃朕之罪也。如今,朕真心悔过,特立下罪己诏,告以天下,以此为戒,望百官万民监督,日后定当克己言行,秉肃纪法。”
念完,怯怯偷看段太尉一眼,心下疑惑。刚才段太尉明明说好,不会把这事儿公告天下,可眼下这份罪己诏,却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深吸一口气,心头疑窦渐起,实在是拿不准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段太尉仿似看懂了他的疑惑,说道:“如若表述无误,万岁爷签上便是。这罪己诏老臣自然不会公之于众,着人秘密留存,当做警醒。
如若万岁爷再不犯这等错误,自会束之高阁,千秋万年也不会公之于众。如若再犯,这罪己诏便会昭告天下,到那时,莫说娄昭仪,就连娄家只怕也会因此牵连,株连获罪。”
段太尉说完,冲沈铎严使一个眼色,命他把一旁的笔墨丹朱和玉玺准备好。
小皇上也是无奈,眼下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而且还是一老一少配合默契的两条蛇。
于是,一狠心一闭眼,拿起笔签上自己名字,又拿起玉玺,在那罪己诏上,盖上了宝印。做完这些,冷面问道:“太尉,可还满意?”
段太尉点点头,拿起罪己诏看一眼,待笔墨干透,卷起来抬手递向沈铎严。
沈铎严皱眉推了出去。
这个东西就像定时炸弹,保管到他手里,藏到他的陵王府上,只怕终究会成为万岁爷的心头大患。
日后借故找他麻烦,或者胡乱安排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着人踏平他的陵王府,也未可知。
段太尉这是给自己孙女出气,拿他来做垫背的。想来,真是狡诈。
再看段太尉时,眼里便持了怀疑态度。
而小皇上则是另外的态度,一听说段太尉不亲自保管这份罪己诏,而是让陵王沈铎严来管理。简直喜出望外,三番四次给沈铎严递眼色,命他老老实实接过。
沈铎严无奈,只得不情不愿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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