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光大声说道:“老板,我拿过来给您看看!”
说着,就听见那个屋子里传来了叮咚一阵乱响,像是在拆什么东西,不大一会儿,王德光捧着个东西就出来了,我一瞅,是个玻璃制品,晶莹剔透的,好像是个灯。
是了,确实是个灯。
这个灯塑成了莲花形状,还挺好看的,莲花花瓣的缝隙中间落了不少的灰,是香灰,我一看就看出来了,这应该是放在了神龛附近的那种灯。
接过来一看,这个灯造型确实不错,用料也很精细,谁看谁都得喜欢,你放工艺品店里,没有五百块钱估计都拿不走。
这个造型也是特别精巧,里面装着很禁烧的万年油,外头探出来一个灯芯,看意思已经投入使用挺长时间了。
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灯跟九转酒壶一样,盖子里面肯定是有玄机的,我扣开了一转,这个灯的内胆就给露出来了,怎么样,在这个灯的中间,刻着一个小小的人物,这个人物仔细一看,正是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两手揣在袖子里面,一看就寒酸。
后头还写着两行字,不用尽力气看,都看不清楚:“挟其空匮之身,诚心诚意请穷神,断困绝粮,衣服俱当尽,烧金银,奠酒浆,把香焚,无怨无悔求进门。”
你娘,情深意切的,简直能把人感动哭,我估摸着穷神可能都没想到过,能有人这么请自己。
王德光接着就跟我说,他们家有个神龛,这个莲花灯就是摆在神龛前面的。
汪逢春见我看啥,也往上凑,这才发现了这里面的乾坤,脸色顿时就给变了:“感情问题是出在了这里了!这,这谁这么缺……”
穷神在躺椅上,就把眼睛给睁开了,想瞅瞅汪逢春要怎么说他。
我捅了汪逢春一下,他这才转了口:“那啥,我是说,缺少常识,送礼也不知道吱一声。”
穷神又把眼睛眯上了,横竖他进来的真相也给找到了,他就静观其变了。
“你说说这事儿,”汪逢春小心翼翼的说道:“前些年我结婚了之后,一直没孩子,我妈就给我求了个送子娘娘,摆在了神龛里天天供着,说啥时候生了孩子,她可以终身吃素,结果我老婆就真怀孕了,生了我们家大丫头,我妈高兴坏了,跪拜念佛更虔诚了,然后她又是个老思想,寻思着女儿虽然好,家产还是得有香火延续下去才行,又开始天天念,说要是能有儿子,她愿意短寿十年。”
结果可想而知,送子娘娘确实十分灵验,他们家儿女双全。
“以后,我妈就对送子娘娘更虔诚了,因为我妈喜欢,我就给她添了好香炉,木头摆件什么的,”汪逢春接着说道:“我们家没出事儿之前,早中晚她都要在这里拜祭的,特别心诚。夏天我们家老爷子过生日——”
说道这里,汪逢春苦笑了一下:“嗨,那个时候,我的朋友还是挺多的,都赶过来祝寿,我们家收到了好些个礼物,不过礼物当时都是家里员工收的,谁送了什么,本子上也都写了,全对的上号,晚上拆礼物,一瞅就这个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我们家员工也挠头,说不记得谁送了这个来,我妈一拆开,很喜欢,刚好是能用来放在神龛里的香油灯,还说对方真是有心,什么时候搞清楚了是谁送的,可一定得谢谢人家,就立马用上了这个灯摆在了神龛前面,我虽然也是查了查,可也没查出来到底是谁送的,就也没法子——时间长了,这事儿我早忘了,没把这事儿当大事儿,可没成想,现在……”
你是没把这事儿当大事儿,如果是主人家把穷神给接进来,敬上来,供起来,当然就算是你们请的。
拜祭是不是要上供,是不是要给他点香火?你们以为是给送子娘娘烧的,那是你们的事儿,穷神吃了你们家的香火,当然也要在你们家给起了该起的作用了。
“别说,这送穷神的,还真有心计啊!”唐本初直咂舌:“这不是防不胜防嘛!”
谁说不是呢。
这下对穷神来说,当然是“延请”的,你把人家请进来,现如今说请就请,说赶就赶,确实不大像回事。
“怎么办啊师父,你要是跟你那个同僚撕破脸,是不是有点不好?”唐本初拉过我,低声说道:“路走路,桥走桥,我也知道师父你心善,可是这事儿实在不好管,您别真把自己也给搭上去,那就没啥意思了,我看,实在不行这事儿咱辞了吧,叫郭先生他们管,对您来说,最多是少一个披风,离着过年还有几个月,我还不信就找不到能给咱们庙送披风的香客。”
真要是郭屁股他们来,那穷神保不齐得受罪——阴面先生一直是欺负软的怕硬的,穷神说实话没有我这种城隍有实权,他们肯定捡着软柿子捏,不定怎么欺负穷神呢。
物伤其类,别说,作为同僚,我有点可怜穷神。
“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其实已经寻思出主意来了。
“啥呀?”唐本初有点担心,而陆恒川挑起了眉头:“你个野猪可长点心吧,别又干出了顾头不顾腚的事儿。”
这死鱼眼一直很文雅,最近说话竟然越来越粗俗了,还腚腚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回头我得说说他。
我没搭理他,说道:“请穷神除了初三,还有一样,那就是这个穷神,当初是谁引进门来的,谁就可以自己领着走。”
只要找到了那个请来了穷神,坑害了汪逢春的人,让那个人把穷神的这个莲花灯给拿着走了,穷神就会跟着他,上他们家去。
这样,穷神有了下家,汪逢春家也就可以逃出生天了,而那个使坏的,还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一石三鸟嘛。
穷神一听这个,知道自己就算被弄走,也能找到下一个归宿,竟然也有点满意的意思。
“那敢情好啊!”王德光一听很赞同:“那咱们就从中调停一下,没对穷神造成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让他挪了个地方过冬,他肯定也就没啥可说的。”
汪逢春闹不太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看着我们这一说,像是有点希望了,又跟着来了精神:“有希望可见太好了,只是,咱们上哪儿找那个人?我这有员工的时候都找不到,更别说没员工的时候了,这手捧刺猬,无从下嘴啊!”
“好说,”我说道:“这事儿,要从你家老爷子老太太身上找原因。”
“啊?”汪逢春没听明白:“他们?管他们什么事儿?”
这个莲花灯,可不是个“花”字吗?一拆开这个字,人活一世,草活一秋,人草见匕首,留根不留头,意思就是这草跟人一样,遇见匕首,可就等于要被砍去一多半,也就是线索上这个人,命数已经过去一多半,只剩下个“根”了。
陆恒川刚才说过,眼瞅着汪逢春家老爷子该是八十八以上的寿限,而他今年只有六十二,可不是说明他的人生过去了一多半了吗?老太太岁数跟老爷子差不离,所以跟这事儿有关系的,就是老头老太太。
汪逢春听了个一知半解,有点纳闷的说道:“他们能知道?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庙祝小哥,你说什么,我全听你的,现在我就带着你上医院看我们家老头儿老太太去!这俩人没法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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