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我也没吃坏什么东西啊?这个狗日的感觉是他娘怎么来的?
对了……我猛地想起来,按理说,三脚鸟在人身上一团聚,那“戾”的煞气一下就会强盛起来,快速的侵蚀这个人。
这个想法让我后心一凉,难不成,现在他们一家团聚,老子要变成一个“灾”,接着恶事做尽,该做避雷针,替三脚鸟受天劫了?
一只手放在了我肩膀上。
我下意识的就想把这只手从那条胳膊上扯下来。
像是在沙漠里走久了的人想喝水一样,我想见血——这个感觉,跟“渴”是一个样子的。
就在我的手搭在了那个手上的时候,耳边响起来了很熟悉的声音:“千树,千树,我带你找你干爹,走!走!”
还有这股子酸味儿……小翠?
我强忍着压住了自己的念头,转过了头来:“翠姑,你带我去。”
这个感觉,就好像新闻里面说过的,一个孩子要被汽车压住了,而孩子的妈妈竟然徒手抬起汽车救孩子一样——本来是做不到的,可强撑着,硬是做到了。
我不能杀小翠。
狐狸眼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很紧张的盯着我:“李千树,你是不是也有点不对劲儿?我看着你……”
说着,狐狸眼也想拉过我仔细观察一下。
狐狸眼一身的阴气,我想把他弄碎了……跟之前那个被我搞得魂飞魄散的小吏一样。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小翠浑然不知,还亲亲热热的在前面引我。
我耳朵里面嗡嗡作响——我忽然想起来,三脚鸟杀人,是“戾”在作怪,那我身上,本来是没有“戾”的,可为什么有的时候,还是喜欢血,喜欢杀?
对了,因为“真”。
“真”是三脚鸟的本能,但是没有“戾”,我就算嗜血,也不会那么严重。
所以以前的那种对血和杀戮的渴望虽然也有,但是比起现在的这种期待,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自从身上是三脚鸟齐全了之后,我还一次也没听过它们的声音。
这久别再相聚,按理说你们怎么也得寒暄寒暄吧?或者索性掐一架?
不对,我一下想明白了,没必要寒暄了……看到记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三脚鸟的能耐,刚才我既然看到了,那“戾”一定也看到了。
它这心里,终于该有点逼数了。
可我为什么还没有变成“灾”?
是因为现在“真”和“善”想让“戾”回来,不是为了其他的啥团聚之类的好事儿,是想着让我把它这个完整的三脚鸟给封起来。
所以……三脚鸟也正在帮我控制“灾”。
“回去……”隐隐约约,我听到了两个字:“回去。”
“千树,走啊!”小翠的声音又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我累哩!”
“走。”
我非得压住这个“灾”不可,在此之前,我去见干爹一面。
也许……是最后一面。
没见过面的爹,怎么能叫爹呢?
我记得小时候济爷逼着我认干爹的时候,我还被戴着高帽子的石像给吓哭了,指着那个石像就说,鬼,鬼……
其实黑无常的神像,跟常人也差不多,可能工匠觉得怎么也是地府的无常,跟常人一样怎么行,可别被老板挑剔,就给神像加了一个长舌头。
虽然我没看见干爹的正脸,可我认定,老子干爹的舌头才不会那么长。
跌跌撞撞,强压着耳朵里面的轰鸣声,我跟着小翠就往前走,身后乱哄哄的,我分不清楚为什么乱哄哄的,也对乱哄哄的原因不感兴趣——但是闹成这乱哄哄的源头,貌似是我。
我没管。
小翠带着我走的路,我来地府好几趟,也没有走过。
透过撞到了眼前的金花,我看到了一扇一扇紧闭的大门。
这些大门不知道开开合合了多少年,都磨出包浆来了,不知道古玩店老板看见会不会很兴奋。
这样的大门有好多,阴间跟三鬼门里是一样的,分不出白天黑夜,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红光。
是……血气?
因为我感觉到了让人心悸的兴奋。
这里给人的感觉,很像是一间又一间的工厂。
只是不知道这些工厂里面,“生产”的是什么东西。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刀山吃糕干,”小翠又唱起了儿歌:“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油锅吃卤煮……”
阿西吧,你这都是跟谁学来的?
跟着小翠的歌声,我也真的隔着大门就感觉到了锋锐的刀兵煞气和一股子怪异的油味儿……那个油味不光腻人,还泛着一股子奇怪的酸气。
我是听谁说过来着,这人肉的味道,就是酸的。
干爹就他娘的被关在这种地方?
隐隐约约的,能在那些大门后头听到一阵怪异的叫声,凄凉,绝望,恐惧。
我的心里越揪越紧了。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闹,过了铜柱吃烧烤,”小翠的声音在这个诡异的“背景音乐”映衬下,也跟着诡异了起来:“小孩小孩儿你别吵,过了刀锯吃油条……”
“滋……”一阵烤肉按在烤盘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记得,十八层地狱之中,就有一层地狱,叫做“铜柱”,就跟妲己献计给纣王的炮烙之刑一样,把人赤身露体按在烧红的铜柱上,烤炙皮肤。
“吱吱……”过了这里,又有另一种声音,像是有人在磨刀,刀锯……刀锯也在十八层地狱之中赫赫有名,说是将人以五马分尸的造型束缚住,接着,将人用刀锯整个剖成两半。
“你干爹就在前面!”小翠奔奔跳跳,忽然指着一个大门旁边的小门叫唤了起来。
同时,她似乎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我的歌儿还没唱完,就到哩!”
“翠姑,你听话,”我只好说道:“等有机会,我听你从头到尾,唱个够。”
“那你说话算数!”小翠一下又高兴了起来:“我给你唱,我都给你唱!我等着你!”
“好。”我点了点头,希望我还有这种机会。
那个小门之中,一阵锁链的声音给响了起来。
接着,那扇门给开了。
里头有个人跑出来,絮絮叨叨的跟我说话,大概意思是说,判官爷的命令已经收到了,这就把我干爹给放出来,言辞非常恭敬,似乎对我干的事情都非常佩服。
但是我没怎么听进去——因为我一见到来人,不管是人是死人,只要是能动的,就很想弄死他。
这个感觉,越来越难压制了。
而且,另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小门的门槛上,跟我面对面。
这个人低着头,似乎并不想跟我见面,可因为他身上戴着枷锁,所以他可能没法再施展以前的神通。
“判官爷交代,让您亲自放他。”那个跟我说话的人把一个什么东西交到了我手上。
是一把钥匙。
我拿起钥匙,给这个带着枷锁的人开锁,“哗啦”一声,那些戴在他身上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我才看到了他的脸。
这张脸,我见过。
我忽然就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想跟我见面了。
我是在存思里面见过的——跟我娘争抢我,想把我给当成“灾”给处理掉的,我爹。
我之前看到的那张脸轮廓很分明,也很年轻。
跟少年爷爷一样,他死的时候,岁数理应也不是很大。
可他的面貌虽然跟那个年轻的时候很相似,却明显老了很多。
人死之后,理应是保持在死时的面貌,跟我进城之后的第一个买卖里,那个电梯里的老太太一样。
难道干爹有这个身份,还能有点对自己面貌上的什么便利?也许,当黑无常就不能太年轻——面相上震慑不住人的话,手下的牛鬼蛇神不好管,死人活人,都会以貌取人。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认得出来。
我干爹,闹半天真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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