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逃”字,虽然凌乱,可在上面我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因为测字的规矩济爷比我清楚的多,测字测的是心形如笔,笔画一成,分八卦,定五行,济爷写这个字虽然匆忙,却故意将我能看出来的地方全隐去了,诚心不让我测出来什么线索!
可我偏偏就是非得解出来不可,阴婚那天的事情,我必须弄明白!
再仔细一看,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从前没学过的法子,增损离合!
对字的增损离合,就是利用字里包含的意思,增减部首推测,而这个法子,是我刚才从那本《窥天神测》之中掠了一眼看到的!
这逃字如窕,窕意为美,窕从穴中走,意思是那个人先前带着大姑娘从墓穴之中迁移出来,是个离卦,五行从水,流通无佳,说明那个人现在正跟大姑娘滞留在一起,应该是在等什么。
我再一推算方位,兆字如北而东方多一点,他现在是走到了在我的东北方!
这本书的厉害,让人鸡皮疙瘩直立!
济爷肯定是知道对方来路的,所以才故意让我往相反的南方去躲避……但是听那个看见“我”背着大姑娘的亲戚的说法,“我”应该尝试过去南方找我,但是没能找到,又转而到了东北方。
我后背一阵冷汗,那个人,要找我?所以济爷才让我逃!
就算我逃走了,作为地娘娘的大姑娘这一动,我们李家又会有什么灾祸呢?
我站起来,看向了东北方。
村子的东北方,就是我们李家的老宅。
李家本来是个村里大户,老宅也是祖上留下来的产业,一直到我出生的那一年李家还住在老宅,并且人丁兴旺。
可是自从我出生后,李家门户迅速凋敝,将我送人之后,爷爷就带着所剩不多的家人搬出了老宅。
老宅就此空下来,没人住的老房子总是衰败的特别快,好多人说老宅里有东西,晚上能看到里面亮灯,偶尔还能听见哭声和摇铃铛的声音,有不信邪的二愣子偷偷摸摸的进去过,但没人能说出宅子里现在到底有啥——他们全中邪了,清醒之后一提起老宅就面如灰土,坚决不肯说自己究竟碰上过什么。
所以现在在村里,如果有小孩哭闹,当爹妈的一旦吓唬说将他扔到李家老宅里去,包管那孩子屁也不敢再多嘣一个。
我毕竟年轻,一股子热血就往头顶上突突的窜,那个人把我和济爷害的这么惨,还带走了大姑娘坑整个李家,是个男人,也知道他在哪,就不可能跟他这么算了!
还有……我得把大姑娘接回来。
就算那个人多来历不明,我特么都一点也不怕,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最多挣个一拍两瞪眼,我现在没啥好失去的了,有什么可怕?
但是我隐隐约约的,总觉得济爷留下的这本书来历倒是有点蹊跷,为啥有了这种书,济爷还甘愿在个小破村卖花圈?
不过这也不是当务之急,我也没多想,将《窥天神测》收进了怀里,转身就往老宅走,可是一抬脚就被绊倒了,这一脚绊的突然,我低头一看,心里瞬间就毛了,脚底下什么都没有,我特么是被什么绊倒的?
我一边起来一边安慰自己,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也没啥大不了的,没成想抬脚要继续走时,又被绊了个狗吃屎!
这次我留了心,分明像是有只手拉了我的脚腕一把,故意把我拖倒的!
天已经黑下来了,这里荒,四下寂静无声,光有树叶子在头顶哗啦哗啦响,我觉得出来心脏突突的跳,又特么遇上幺蛾子了?
不……不对,这里毕竟有城隍庙,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嘿嘿,不让你走,不让你走……”忽然一个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差点把我当场吓尿,结果转头一看,原来怪笑的是我们村一个疯女人小翠。
小翠其实也是家里亲戚,按辈分算是我堂姑,从小命苦,天生就瞎了一只眼,老被人欺负,有一年她被几个小孩儿堵了,逼她跳城隍庙后面的河,结果下去就一直没上来,再捞起来人就疯了,老人们都说她有一魂掉阴河里捞不出来了。
从此以后她老是在这附近瞎转傻笑,说点疯话,饿了就吃城隍庙的祭品,人们都拿她当瘟疫躲。
济爷可怜她,让我什么时候给干爹送祭品,都捎带脚也给她拿点吃的,还提过要是他不在,有啥不明白的,可以问问她。
我纳闷问个疯子干啥,济爷却说,她的独眼浸过阴河水,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想到这些,我心里倏然一动:“翠姑,啥不让我走?”
“你干爹不让你走。”小翠眯着独眼笑:“你干爹不让你走。”
我后背顿时就凉透了,我干爹?
我忙问我干爹还说啥了,小翠却不肯答话了,只傻笑着摇头。
我鼻子一酸,转头对着干爹就跪下了:“干爹,我知道你不想让儿子冒险,可那人害的我们这么惨,儿子是个男人,就不能善罢甘休,儿子的媳妇在他手里,济爷……济爷也还在医院里躺着哩。”
说起来,对着根本没生命的干爹讲这话,跟个傻子也没啥区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就拿着干爹当个有生命的人,现在唯一的长辈!
再起来,我试着走了几步,就真的没有再绊倒!
我立刻转身又给干爹磕了几个头:“干爹放心,儿子肯定好生回来,继续服侍您……”
话还没说完,我忽然察觉出手底下像是硌到了个圆滚滚的东西,奇怪,刚才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摸起来那东西就着暗淡的月光一看,我心顿时就提起来了,是一截子木头,但不是普通的木头,是雷击木!
济爷说过,雷击木可遇不可求,震煞辟邪最是管用,难道是干爹给我傍身的?我心头一动,兆字从木为桃,从手为挑,如果我前往,手中持木是吉兆。
我谢了干爹转身就往大宅走。
“你媳妇好看哩!”谁知道小翠跟上来了:“她说给我吃糖。”
我一愣,小翠也看见过大姑娘?可是我现在这一去又不是玩儿的,还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带着个疯子实在不像样,回手就赶她:“翠姑你回去吃饼。”
可是小翠也不理我,橡皮糖一样粘在了我身后,硬是跟着我一直到了老宅。
老宅在阴暗夜色之中半开着门扉,像是个缺门牙的上古巨兽,其实宅子是个三进三出的明清式构造,土木结构,当年的气派还是能略显一二。
这种老房子天生就有种阴森的感觉,飞檐角老像是房上蹲着个人,月牙门后老像是躲着个人,斑驳的月影照下来,没有给它添上一丝光彩,反而让它更加瘆人。
就算我做足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攥紧了雷击木,小翠倒是全无惧色,笑着就进去了:“我认识,我都认识。”
也对,小翠小时候,也是在这个宅子里长大的,我跟了进去,听小翠咕咕嚷嚷的唠叨:“这是二婶娘,这是八姐……”
在她嘴里,石墩子,晾衣绳都像是有名字的。
我出于谨慎,为了免于她的吵嚷让我们敌明我暗,就劝她闭嘴,她本来傻呵呵的答应了,可是一抬头,她忽然又指着一个门廊笑:“谁啊,你看那个女的是谁啊。”
我心头陡然一震,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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