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咝,老满,你轻点儿,轻点儿……”罗耀呲着牙说道,他身上的伤虽然不重,没伤到筋骨。
可皮肉伤若是处理的不好,也是会有大问题的,伤口发炎,化脓,也是可以要人命的。
这个时候,比黄金还贵的神药,盘尼西林还没有出现呢。
“组长,这小鬼子的下手也太狠了,你这后背,就没看到一块好肉。”满仓一边清洗伤口,一边上药道,而且劲儿还特别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罗耀咬着牙,嘿嘿一笑,“我这一次进去,那可是不仅仅是因为范景尹这老家伙诬陷,不对,他也不算诬陷,算是歪打正着吧,我把宪兵队特高课里面的情况摸了一个遍。”
“但是,这险您冒的也太大了吧。”满仓埋怨道。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我不进去,怎么知道里面什么情况?”罗耀道,“再者说,我现在被日本人自己排除了嫌疑,就等于多了一层护身符,以后在遇到事儿,我就不会轻易被怀疑。”
“可是,您也在宪兵队那边留下了资料了。”满仓道,“万一让韩良泽或者顾墨笙看到的话,身份就暴露了。”
“我现在这幅模样跟咱们刚认识的相比之下,如何?”罗耀笑问一声道。
“是不像。”满仓仔细端详了一下罗耀现在这张脸,然后有回忆了一下他们刚见面时候的情况,点了点头。
“告诉你吧,我这算是二次发育,我现在个头比当初至少高了三四公分,还有我这张脸,过去瘦的几乎没有肉,现在你看,能一样吗?”罗耀嘿嘿一笑,这满仓似乎在回忆刚认识罗耀的情况,手一抖,力道重了,疼的罗耀直咧嘴,“轻点儿,都告诉你轻点儿了,老满,想啥呢?”
“没,组长你不说,我还真没觉得,你咱们刚见面的时候,真是变化挺大的,只是我们临训班天天在一起不觉得。”满仓忙道。
“韩良泽虽然是我表舅,但我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现在就算站在他面前,他也未必能认出我来,至于顾墨笙,我跟他总共见过两回,当然,他可是老特工了,记忆或许跟别人不一样,但我要是换一个身份和形象出现,他也未必能认出我来,这世上相似之人还是有的。”罗耀解释道,“不过,我也会尽可能不与他碰面的,这喏大的江城,上百万人,我们见面的几率很低,如果再见面的话,那就有一个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改变口音,改变形象,甚至连习惯也有所改变,罗耀为了在江城潜伏下来,那可是做了相当多的准备。
只是,这些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仔细说过,甚至就连他身边的人都未曾觉得他已经悄悄的变成另一个人了。
他现在说话完全不带金陵甚至静海那边的口音,而是北方津门唐山地区的口音,原来不戴眼镜儿的,现在也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儿,而且鼻梁上都已经形成了印痕,基本上不喝酒,或者很少喝酒,抽烟也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发型也改变了……
可以说,除了能想到的改变,他都做了改变。
为的就是保证即便是在遇到熟人的情况下,也不会被认出来,当然,他在江城接触的人很少。
除了局办统计室的几个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若不是他跟“韩芸”的关系,他几乎就是个透明人。
知道他的人很多,但认识他的人却很少。
说实话,他还真怕在宪兵特高课碰到韩、顾二人中的其中一人,这是一种赌博,赌的是,日本人还没有完全相信这两人,至少这件案子涉及日本情报人员,多门二郎必定不愿意韩良泽或者顾墨笙介入。
家丑嘛。
“有吃的吗?”
“有,昨晚吃剩下的半只烧鸡……”
“给我拿来吧,凑合吃吧。”罗耀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这日本人嘴上说的好听,可做的就是另外一套了,早上倒是放饭了,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外加一个能把牙都能磕掉的馒头。
就这点儿东西,别说半天了,就是一个小时就顶不住了。
“行,我给你拿去。”
半只烧鸡那够吃的,也没有办法,有总比没有强,处理完伤。罗耀直接打发满仓出去买吃的去了。
罗耀啃完烧鸡,点燃一根烟,吸了起来。
他在脑海里将自己在宪兵队特高课听的情况加深了一下记忆,这些东西,可都是花钱买不到的。
再把自己在受审的情况在脑海做了一个复盘,看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还好,仔细的过了一遍之后,发现并无太大的破绽,不过有一点他想不通的是,为何那个日军宪兵大尉杉田说他有不在场的时间证据,虽然他当时已经把时间算的非常准了,但时间还是仓促了些,还是做不到完全天衣无缝的,是有人暗中助了自己。
会是谁呢?
这个人一定是在上智中学高中部的老师当中,再缩小范围的话,应该就在当天中午一起吃饭的老师当中。
还有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范景尹居然是中统“汉室”成员,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可能还是韩良泽的下属。
日本人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是韩良泽假戏真做,已经完全倒向了日本人了吗?
这一点是罗耀并不希望看到的,虽然他对韩良泽的人品存疑,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私人恩怨,但从民族,国家大义上讲,他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
组织过去跟两统仇深似海,可现在是国共合作,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就算过去再大的仇怨,面对外敌的时候,该放下还是要放下的。
这点儿大局观罗耀还是有的。
有些事情,还这必须弄清楚了,不然不知道如何给重庆军统局本部汇报。
宫慧来了。
隔着老远,罗耀就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他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把自己捯饬了一下,看上去不那么凄惨。
差不多了,宫慧那特有的敲门暗号响起。
罗耀起身过去开门。
“进来吧。”见到宫慧,罗耀很平静的招呼一声,随后扭头就往里走去,宫慧走在后面,几次张嘴都没有开出口。
“你想说什么,我心里明白,这一次是突发事件,我也没办法找你商量,只能临时找老满配合了我一下。”罗耀走进堂屋,转过身来解释道。
“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宫慧质问道,“你是组长,一旦你出事儿,我们怎么办?”
“紧急情况下如何应变,我们难道没有安排吗?”
“是,你是安排了,可你才是‘河神’小组的主心骨,你出事的话,我们这个组还能像以前那样吗?”宫慧又气又急。
“这次的事儿,是我擅自行动,我会向老爹请求处分。”罗耀点了点头,他这一次确实做的冒险了,顾一时痛快了,差点儿酿成大祸。
虽然现在结局还不错,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但后续还是留下不少隐患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宫慧倔强的问道。
“宫慧,我都说了,这一次的错在我,你为何还要继续问下去?”
“事关你的安全,我有权知道。”宫慧说道,“老爹说,你这个人表面上冷静客观,但只要碰到跟自己相关的事情,就会头脑发热,冲动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是吗?”罗耀脸色一僵,一般人自己身上的缺点,很不容易被自己发现,只有旁观者有清醒的认识。
“这件事,我必须向老爹汇报,你必须把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我。”宫慧以一种不客气的命令语气道。
“好吧,我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罗耀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对宫慧隐瞒了,否则,戴雨农那一关是过不了的。
于是,他就把他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跟宫慧解释了一遍,包括他明确拒绝了姜筱雨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是被牵连进来的,然后被迫还手。
像杨飞这样的二世祖,早就养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格,指望吓唬他一下就知难而退,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是快刀斩乱麻,直接一了百了,而且杨飞这种人罪行昭昭,就他做的那些事情,不说死一百次,十次都够了。
至于宫城宇平,那还真是捎带着倒霉的,不过,这老特务在江城没少干坏事儿,更该死了。
罗耀无论怎么做,都撇不开这嫌疑,那就只能让自己被怀疑,再被证明是清白的,这样才能从这件事中彻底脱身。
当然,这件事,姜筱雨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不是她在杨飞面前说自己已经有意中人了,自己也不会被连累上。
而杨飞这种人那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到大要什么就有什么,怎么会咽下自己看上的女人跟别人好?
自然是想尽办法要找罗耀的麻烦,甚至还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没办法,乱世人命如草菅,有了日本人撑腰的这些汉奸们,自然一个个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你要杀人灭口,我们可以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
“我也想这么做,可是,对手出招是一个接着一个,给我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还只能被动应战,要不是我提前知道这范景尹跟杨飞勾结,我还真的有可能掉进这二人设计的坑里,说不定现在躺在万国医院的人就是我了。”罗耀道。
“你在宪兵队特高课那边挂了号了,你岂不是随时可能暴露?”宫慧担忧的问道。
“日本人一定确定范景尹是杀人凶手,但他的中统身份是一个变数,不过,这一次死的是宫城宇平这样的老特工,还有杨飞,他是杨瓒的儿子,总需要一个交代的。”罗耀微微一皱眉,“范景尹若是反水,出卖‘汉室’小组的话……”
“日本人若是不杀他的话,岂不是需要有一个人来当替死鬼?”宫慧惊呼一声。
“不会,范景尹应该活不过今晚。”罗耀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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