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触即发,
洛阳城中的常雕也在这时候非常配合地病倒了。
前天降温的时候,有人目睹常太尉天不亮就赤膊在城外舞刀弄枪打熬力气,满头大汗又吨吨吨灌了不少冷水,果然一下就病倒。
这下曹魏众人都急坏了。
常雕刚刚当上太尉就身患重病,这可如何是好?
天子本来想让他领兵出战,现在当然不能让太尉如此辛劳,还是在家里好生休养一番比较好。
曹魏大将生病后都有派侍中去探病、赠药的传统,曹叡也非常果断地派侍中刘晔上门赠药。
几乎全洛阳都知道刘晔是陷害常雕的奸邪小人,曹叡这个举动可以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了。
刘晔本来也想看看有没有趁机恶心死常雕的机会,可他听说常雕的忠犬文钦已经回到洛阳,听说常雕生病,直接蹲在常雕家里不肯稍离。
无奈之下,刘晔跟曹叡商量一番,都认为吏部侍郎许允之前跟常雕有过接触,这会儿可以先去探探常雕的口风,要是常雕同意,再让刘晔去探望不迟。
许允最近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跟常雕拉进关系,闻言立刻大喜过望,在回家请示了夫人阮氏之后,他立刻带上礼物、药材,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常雕家里。
上次跟常雕的见面,自己表现的就是不真诚,想哭都哭不出来,
这次夫人教导他见了常太尉之后一定要只关心常太尉的病情,不讨论日后之事,
循序渐进,才能在常太尉面前留下好印象。
许允生的端庄儒雅,他大包小包提着一堆东西来到太尉府上,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刚刚回到洛阳常雕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剪子,又让两个小儿收起手上的木棒,把家里的恶犬拴好,这才引领许允去见常雕。
儒雅的许允这一路都胆战心惊,生怕常雕的家人把自己引到后院抓起来,然后高呼一声“兄弟们反了,拿这狗官的脑袋祭旗”,
好在常雕的一双儿女似乎没有这个觉悟,他们把许允带到常雕卧室外,立刻告辞离开,这才让许允松了口气。
他轻轻扣门,见里面无人应门,这才推门而入,只见卧室里颇为昏暗,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许允深吸一口气,默念夫人的教诲,轻轻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这次真的是哇的一下大哭出来。
“太尉!
下官来晚了,下官来晚了啊!
太尉,下官来看你了!”
他扑倒榻前,这才发现榻上的被子掀开,常雕居然没有没有躺在上面高卧不起,顿时有些尴尬。
不过他的狼嚎刚才已经惊动了整个太尉府,
不多时,门外就有脚步声传来,屋门再次被打开,高大的文钦搀扶着常雕虚弱地走进来。
许允脱口而出道:
“太尉,你这是……”
“如厕,不行吗?”文钦咬着后槽牙,狞笑道,“怎么,刘晔不敢来,怎么叫你这杀才来了?
难道我大魏就只有一个侍中?”
呃……
夫人之前没有告诉许允该如何应对文钦这种武夫,不过许允自己也有丰富的应对武夫经验,他随即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本官出身高阳许氏,自然不愿与尔等武人相争。”
“太尉,我杀他不碍事吧?”
常雕:……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文官能在这种方面跟文钦有来有回,要不是他俩长得完全不像,常雕几乎认为这两个人是亲兄弟了。
常雕躺回榻上,虚弱地道:
“不碍事,我死不了。”
许允想到夫人说过要关心常太尉的病情,赶紧靠近榻边,装模作样的伸出手扣住常雕的手腕,低声道:
“太尉,我学过一些医道,这就帮太尉诊病。”
许允豪族出身,哪里学过医道,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抓住常雕的手腕,许久,他缓缓颔首,道:
“常太尉并无大碍,实乃大魏之福也!”
许允只是说说吉利话,可常雕和文钦顿时面色大变。
怪不得刘晔让此人前来,原来此人还懂医道!
前几天洛阳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徐庶失踪了。
虽然曹叡并没有表示徐庶是大魏的叛逆,但这么高级的官员失踪,大魏还是立刻展开了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常雕听闻此事,差点没直接背过去。
徐庶老兄你这是搞什么啊,
大汉马上就要打回来了,你在洛阳老老实实地呆着兵临城下再跑不迟啊。
常雕心道徐庶不应该这么蠢,是不是被刘晔派人暗杀,只是不好说出来,所以才假称失踪。
他这会儿可吓得魂飞魄散,本想去举报一下徐庶的劣迹,可想到此事说出来肯定是越描越黑,思来想去,常雕开始使用笨办法。
他知道装病肯定瞒不过刘晔这个老狐狸,索性趁着寒风凛冽清晨出去打熬力气,装出一副要练好武艺报国杀敌的姿态。
果然,很快他就病了。
不过常太尉当年追随曹仁作战许久,身体条件相当不错,生病之后家里又立刻请了一堆名医和巫师,医药加跳大神一起发动,不到一天时间常雕的病就去的七七八八。
他现在除了还有点头晕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症状,这可极坏了常雕。
他本来还想出去受一下风寒加重病情,没想到文钦这个狗娘养的听说常雕患病,说什么都要赖在常雕身边服侍。
在他的贴身盯防下,常雕除了如厕,其他时间都在榻上呆着,病情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好转。
无奈之下,他只能隐隐透露给文钦自己是为了避免奸臣陷害,所以在装病。
刚说完,奸臣就果断上门,一顿操作宣称常雕病情无碍,文钦顿时一脸寒霜。
“谁敢说太尉没病?
我看太尉病得不轻!”
就算文钦是常雕身边亲信,可在许允眼中也不过是个凡俗武夫,
他冷哼一身,不屑地道:
“文将军还会看病?
我看文将军才是病得不轻。”
文钦大怒,抡起拳头就要揍许允,常雕赶紧阻止,无奈地道:
“士宗啊,我真的是身患重病,只是等死而已,倒是让士宗见笑了。”
许允琢磨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常雕这是在装病避祸,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又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顿时呜呜地嚎哭出来。
“太尉,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大魏不能没有太尉,不能没有太尉啊。”
常雕:……
不行,以后得吩咐家人,这个叫许允的人再来一定要乱棍打出去,乱棍打出去!
许允看常雕一脸便秘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今天又尴尬了。
在文钦杀人的目光之下,许允慌不择路逃回家中,一回家,他赶紧关起房门,忏哭道: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阮氏听完许允的神级操作,差点直接吐血。
不过,成婚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丈夫的瞻前顾后,想做事又总是做不好种种举动(历史上的许允可谓是瞻前顾后、心存侥幸、盲目乐观的范本了)。
她思考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得到常雕的信任。
若是跟刘晔作对,别说丈夫,只怕自己的才思也瞒不过刘晔。
她闭目凝思,许久才肃然道:
“郎君回去拜见刘子扬,就说常太尉是在装病避祸,而且此事不仅要刘子扬知道,还要让朝中众卿都知道。
嗯,夫君只要装出一副无奈悲愤的神色即可。”
许允讪笑着点点头,阮氏无奈地道:
“郎君不如先预演一番,以备不测。”
·
第二日,吏部侍郎许允一脸悲愤,几乎带着哭腔和嘲讽的口吻说起了常雕的病情无碍,其实压根不算什么严重的大病。
虽然不是在朝会上公开诉说,但朝中也有不少人听闻此事。
许允说的非常具体诚恳,他没有明说常雕是装病,让所有得知此事的人都能明确感觉到常雕其实是因为恐惧而故意装病。
连刘放都浑身发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常雕装病。
为什么装病?
肯定是为了避祸。
什么灾祸可以危机三公之首的太尉?
很显然,朝中有奸佞啊。
大魏和大汉的战斗的决战马上就要打响,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草原上的鲜卑都已经被调来,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究竟是什么人把常太尉逼成了这番模样?
“嘿,肯定是哪个大汉纯臣咄咄相逼,常太尉才被迫装病,大魏用人之际,大将军避祸,太尉避祸,避的是什么祸,想必诸君自有公道!”
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召唤鲜卑助战的并州刺史梁习将一张帛绢狠狠摔在地上,愤恨地说:
“诸君肯定已经听说了,
鲜卑人步度根在颍川驻扎时频频放纵乱兵抄略乡野,我也不知牵招和夏侯尚是不能阻止还是不愿阻止。”
“轲比能驻军阴安,一直以粮草不济、兵甲不足为由裹足不前,鲜卑人仗兵袭扰民间,多有妇女受难。
不知道田豫是不想管,还是管不了!”
用鲜卑之法是刘晔大力推动,统帅鲜卑两部的牵招和田豫又是刘备的故人。
现在大魏的太尉居然被一个侍中逼的要避祸家中。
这世道……
还真是有意思啊。
“我欲上书,罢黜奸佞,还太尉于朝,
不知诸位,谁敢与我联名?!”
“我愿意!”
“我也愿意!”
“同去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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