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闿的大军北上的速度非常快。 跟牂牁太守朱褒这种有官身的朝廷官吏不同,雍闿这种大姓土豪对朝廷没有丝毫的敬畏。 他只知道,朝廷现在是奔着高定来的, 若是高定被消灭,朝廷进驻越嶲,下一站十有八九就是占据益州郡的自己。 朱褒只有区区两千郡兵,可雍闿手下夷汉联军足有一万, 光是这场面、这气势就远非朱褒那点人马可以相提并论。 他的行军速度非常快,而且并没有考虑己方的损失情况。 他这积极地态度,如果吴军众将见了估计都能流下眼泪。 这种好队友真是不多了。 雍闿自己为先部,渡过泸水,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就攻占了会无县城。 他听说朱褒率领2000人也完成渡江,一直焦躁的心总算平静了几分。 朱褒人少,但都是精兵, 我等两军合兵一处,王平抵挡不住,也只能逃窜。 雍闿费劲地开动了一下脑筋, 他认为王平之前是偷袭越嶲,率领的人马不多,手下也只有几千人。 这几个月攻打越嶲不下,军士一定颇为疲劳。 若是能趁朝廷的援军抵达之前包围他们,王平军定然全军崩溃,一哄而散, 到时候再借邛都附近的山区埋伏朝廷的援军,自然能从容取胜。 嗯,这个战法应该不错。 他抓紧命令手下大将孟获加速行军,争取早点把王平全军歼灭在邛都城外。 今年三十岁的孟获身材魁梧雄壮,但长相颇有几分文质,看起来有点像丁奉的兄弟。(孟获在历史上大概率是汉人,毕竟后来当了御史中丞,可孟获是蛮人首领的形象深入人心,本书将其设定为高度汉化的蛮人) 孟家在南中多年,一直夷汉通婚, 孟获既有夷人的血统,也有汉人的血统,在益州郡和永昌郡一带很有很高的威信。 这次他率领本部三千支援雍闿,也存着把朝廷的势力彻底赶出南中的意图。 可听到雍闿的指示,孟获微微有些踌躇。 “雍帅,不可如此啊。”孟获皱眉道,“北进以来,我一直多有疑惑—— 那王平翻山越岭,围攻邛都,他们的辎重从何而来?” 雍闿一怔: “自然是从成都运来!这还有什么疑问吗?” 孟获一脸尴尬? 心道雍闿是怎么回事? 平时益州郡的时候看起来挺正常的,怎么一带兵打仗就成了这副模样? 他想搜肠刮肚? 想用些汉人的谦辞跟雍闿好好谈谈? 可他的夫人祝融已经按奈不住,冷笑道: “泸水湍急? 成都路远,越嶲多山? 王平之前偷袭就是担心路途遥远辎重不济。” “现在他在邛都城下徘徊数月? 分明是跟高定一路设伏,准备将我等……” “住口!”雍闿大怒,“我等商谈军事,尔一妇人? 焉敢胡言!” 孟获虽然颇读汉人书传? 可祝融夫人却不读书不看报,全然夷人风气。 她听雍闿居然呵斥自己,当下勃然大怒,直接拔出孟获腰间长剑,指着雍闿道: “无胆贼酋? 可敢与我斗上一斗!” 孟获:…… 夫人,算了算了。 眼看就要内讧? 双方赶紧各自拉开, 雍闿虽然觉得祝融夫人说的也有点道理? 可被一个女子当面呵斥, 若是他怂了? 以后还如何带兵? 正踌躇间? 外面有人来报? 说高定的手下到了。 马秦一路转进如风,很快就逃到了雍闿大军营中。 听说他是高定的手下,雍闿赶紧叫人请上来,焦急地道: “邛都如何?” 马秦稍微喘了口气,摇头道: “雍帅,不可再战。 朱褒两千人马全军覆没,现在刘禅一路北进,离邛都不远了!” 雍闿大惊,赶紧叫马秦仔细讲述。 马秦的口才还算不错,详细的描述了刘禅军从堂琅县(今巧家)渡过泸水, 朱褒发现刘禅的前锋,决心在西边的山中(今宁南县)埋伏。 朱褒占据先机,两千人的部队一起杀出,被刘禅的前锋五百人杀的全军覆没,连朱褒本人都被生擒。 现在刘禅军已经开始快速向西移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跟王平会和,这一战高定已经输定了。 雍闿瞠目结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朱褒真是脓包,他只有两千人,怎么敢埋伏刘禅?” 马秦无奈,也只能实话实说: “朱褒有两千人,可刘禅的前锋只有五百, 朱褒满以为占据险路,可以稳操胜券。 不料这强敌如此厉害,不仅刀枪不入,还有能轻易斩断长刀的神兵利器。 朱褒因此抵挡不住……” 神兵利器? 刀枪不入? 雍闿狐疑地瞪着马秦,见马秦虽然一路多有风霜之色,可浑身上下居然连一点伤都没有,顿时露出一丝冷笑。 “足下为何能知之甚详,宛如亲见?” “啊这……”马秦气息一窒,也只好苦笑道, “当,当时我就在附近,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他总不能跟雍闿说自己是没有执行朱褒的命令,反而坐视朱褒去死。 这下,连孟获和祝融夫人都皱起了眉头。 你特么忽悠谁呢? 你能看得这么仔细,去不去支援朱褒, 而且刘禅军的前锋真的这么厉害,你身上居然连一点伤都没有…… “你这厮,怕不是刘禅的细作,故意来诈我等退军吧?” 机智的雍闿已经很快识破了马秦的套路,他阴测测地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看的马秦浑身一颤。 “不不不,没有,没有,我这全是一片忠言,全是一片忠言啊!” 两千人占据险要去打五百人,结果两千人全军覆没,五百人毫发不伤。 这简直是质疑雍闿的基本常识了。 “哼,刘禅的细作也敢来此现眼。 拉下去,斩了!” 雍闿一声令下,几个蛮兵一起上来捉住马秦, 马秦吓得面无人色,赶紧连连求饶,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自己违背朱褒命令,又潜回战场暗中观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是马秦生平第一次说真话, 可之前他的特意隐瞒已经让他失去了信任。 雍闿盛怒之下,说什么都要将其斩杀, 眼看马秦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孟获犹豫片刻,起身道: “雍帅,还是饶此獠不死吧!” “为何?”雍闿没好气地道。 “就算此獠夸大其词,那朱褒全军覆没之事也未必便是他信口胡吹。 现在刘禅一路猛进,我军就算直奔邛都也怕是来不及,不如…… 就按此獠所说,我军顺流直下,去堂琅断绝刘禅军归途。” “刘禅军见归途被断,定然大为惊恐,拼命回援, 我军占据险要,坚守不战,就算刘禅手下都是天兵天将,没了粮食也得一哄而散—— 此便是围魏救赵之计!” “什么是围魏救赵?” 孟获:…… 你特么好歹也是雍齿之后,有空看看书不行吗? · 计绝对是个好计。 从会无向北前进全是山路,行军速度大受影响,到了那边只怕高定早就凉了。 但问题是,这个主意又是孟获想出来的。 孟获从出兵开始就一个劲推三阻四,刚才他夫人更是当面顶撞雍闿。 要是雍闿再按照他的计策行军,以后怕是不知道谁说的算了。 权衡再三,要面子的雍闿做出决定。 他让孟获夫妻率领本部,押着马秦,顺流而下去抢刘禅的渡口。 而他则抓紧率军继续北上,看看有没有机会赶在刘禅和王平会和之前先赶到邛都。 孟获非常无奈。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懂什么太高深的兵法, 可雍闿这显然不是什么妙计,一看就是平素赌气惯了想出来的昏招。 这可是打仗,打仗怎么能义气用事。 不过这一路都是山地,刘禅军也在赶路,应该也不敢分兵在路上埋伏。 孟获只好万般无奈地告别了雍闿,开始自己和刘禅的第一次碰撞。 嗯,第一次。 · 往邛都的路上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崇山和一模一样的原始森林。 山谷里的动物似乎一点都不怕人, 大军行进的路上,刘禅已经看到不少野狼在三五成群,正在寻找下山肆虐的机会。 而几只傻鸟则停在树上,好奇地看着下面蜿蜒前进的大军,时不时发出嘲讽的叫声。 山谷崎岖难行,刘禅被迫下马行走, 没走多久,他就累得喘不过气,双腿如绑了沙袋一般异常沉重。 看着这些宛如后世复制粘贴出来的风景,他心中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生怕遭到了高定的埋伏。 历史上诸葛军师率军平定南中的时候就是走这样的路吗? 怪不得他后来要坐小车…… 怪不得没有人愿意来这里…… 诸葛亮南征的辛苦不过是史书中的几段话,出师表里的随意一句,也只有切身体验,才知道诸葛亮经历了怎样的辛苦。 他真是为大汉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还好这次我主动请缨,我早早荡平此地,也能省下后人无数的麻烦。 想想王平不容易啊。 来之前法正就已经猜测,说王平这么久没有写信要后勤,显然是补给不缺。 他们十有八九是早就攻破了邛都,现在不过是在故意吸引敌人上钩, 这个思路是非常不错。 但执行起来,真的很考验指挥者的本事,还考验一点点的运气—— 万一有个士兵出去走漏了风声,他岂不是白在这里埋伏这么久? “咳,反正王平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 这次征战南中,第一要务就是要尽量减少死伤, 我们要打出汉家天兵的风采。” 说起风采,现在汉军中最没有风采的肯定是廖立。 刘禅把摄像机的简单用法交给廖立(刘禅自己也不太精通),让他扛着摄像机前进。 别人还能顶住,扛着摄像机走山路实在是要了廖立的老命。 饶是这样,刘禅还对廖立得表现非常不满,一会儿嫌廖立拍的不好,一会儿嫌他拍不到重点浪费电,廖立委屈地都快哭出来,也只能在心里大骂刘邦刘彻这些狗东西不是人。 走了许久,廖立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 他脚下拌蒜,噗地一下歪倒, 眼看就要磕在地上,廖立哇的大叫出来, 他身边的军士眼疾手快,一个扶住廖立,一个扶住他的摄像机,这才让廖立逃过一劫。 “呼,多谢多谢,多谢足下援手。” “廖公哪里的话?” 那个军士慌忙向廖立下拜: “廖公医术通神,这一路上多亏廖公施药,卑下焉敢让廖公说个谢字?” 廖公看着那军士一脸诚恳的表情,嘴唇动了动,终究说不出话。 他只能点点头,继续扛起摄像机,叹道: “继续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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